胡樾说完转身,竟是看都再不看文庆一眼,“弗墨,送客。”
“哎!”弗墨憋着笑,看着文庆一言难尽的脸色,故意大声道,“文少爷您这边请!”
朔舟:“……”看来看戏的还不止自己少爷一个。
“你刚才害怕不?”胡樾大获全胜,神清气爽,还不忘照顾一下小朋友的情绪。
花樊摇头。
胡樾一到花樊身边,立刻又恢复了往常模样,开始苦口婆心起来:“下次要是还遇到这种事,你就直接走,或者让朔舟打他也行,怎么高兴怎么来——不行,朔舟这小身板估计没戏。这样,你下次再出门,记得带几个保镖护卫什么的。不用多,四个就行,就挑虎背熊腰的那种。让他们在你后头站一排,都统一穿黑衣,也用不说话。谁要是再烦你,你就冲他们一挥手,也别管是谁,上去就一顿胖揍!”
胡樾想象了一下这种场景,简直就是黑道太子的标配,吓唬人,妥妥的!
花樊:“……”
——
虽说文庆有错在先,但毕竟是在酒席之前就把人给“请”回去了,于情于理还是得和大人说一句。
于是,胡樾带着花樊去了前厅,对着王采芝和胡钰生动再现了当时的部分情景。
“……当时我一过去,就见那厮抓着花樊不让他走,后来甚至还企图动手!且不说花樊是我朋友——若是客人在我们府上被欺负了,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声名!”
“所以我就过去看看。但当时我还不知道那厮是谁,又怕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就先问了他是什么身份,还特地说了我刚回京不大认人朝他赔了不是。结果那文庆冷嘲暗讽,说我从归云山那穷乡僻壤回来,自然也是个土包子,认不出他们这些贵人,他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计较!”
“他还说他祖父是户部尚书,让我想清楚再和他说话。”
胡樾委屈巴巴的看着王采芝,“娘,我当时实在太生气,就让弗墨把他送出去了,我不会闯祸了吧……”
王采芝本来就是个护犊子的人,更何况原本就是文庆有错在先,闻言冷笑一声:“干得好!”
“别说是他,就是他祖父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说这话!”王采芝看着两个孩子,和蔼道,“你们就别管了,安心玩去吧。”
胡樾乖巧的笑了笑,带着自己的小伙伴施施然离开。
朔舟简直叹为观止。这告状的水平简直一绝!明明胡樾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可就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他这才知道胡樾为什么刚开始对文庆的态度那么好,这分明就是在抓人把柄!
高,实在是高!
沈娉
今日来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和胡樾同辈分的年轻人。除去如文庆那般智商感人的废物,其余心里多半藏着些小九九,各自都带着目的。
胡樾没什么耐心和他们周旋,也不想和他们结交,便安心扮他的吉祥物,躲在胡时后面装傻充愣,该露面时露个面,能闭嘴时一句话也不说。有心和他套近乎的人找不到机会,对他没什么兴趣的自然更不会强行往他面前凑。
中午这顿是做样子的,胡樾兴致缺缺,只专心和身边的几人说话。
众人一看,心思都转了几圈。这胡樾虽说是丞相幼子,但毕竟年纪还小,且在外头待了五年。如今刚一回京就能立刻和皇子公主凑到一起,看他们这样子,关系还好的很呢!
看来这胡樾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来的早的人还在悄悄添料——
“你们还有所不知,不仅二皇子和三公主特地过来,就见太子都来了一趟,只是没留饭罢了!”
“什么?太子也来了?”
那人压低声音:“据说是专门过来送贺礼的。”
“这……”其他人不知该说什么了。是什么重要的贺礼需要太子亲自过来送?
“是皇上亲自为胡小少爷挑选的礼物。”那人最后补上一句,一圈人陷入了迷之沉默。
这……
众人看着这丞相府,再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
差距。
什么叫得圣宠?什么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家孩子过生日,皇上给你送礼了吗?太子过来祝贺了吗?皇子公主过来吃酒席了吗?
其他人还在小声嘀咕,又仆人匆匆忙忙跑到胡时耳边说了句话,胡时立刻站起来,“快请进来!”
众人好奇,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外头。就见一人风采无双,面色冷淡,看见胡时后表情才微微放松,略微一笑:“听闻令郎生辰,特来道贺。”
“犬子生辰,国师竟亲自登门。”胡时赶紧吩咐人安排位置,让花肆坐下。
国师也来了?!
花肆这个国师向来深居简出,在座有些人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谁能想到他还会专门过来给人过生日?!
花肆被安排到了胡时左侧。华晋也一起过来了,方才站在花肆身边,此时和花樊坐到了一起。
落座后,花肆从袖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这段时间承蒙小公子照顾樊儿。这是冷玉丸,给孩子做个玩意儿凑趣吧。”
冷玉丸?众人倒吸了口凉气。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要送给个孩子玩?
早知道冷玉丸可是南域慰灵宫不外传的绝世秘药,普通人服下可以提升内力不惧百毒,有伤病之人服下可驱疫疗伤。就算是濒死之人,凭着冷玉丸也可转危为安。
众人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件令人眼红的事,却听又是一阵喧闹。
在座各位:“……”还来?!
这次来的是一位少女,面容艳丽眼神明亮,腰上缠着根细长软鞭,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这位大家就不认识了,只见胡樾看见来人,立刻站了起来,比起惊喜更像是惊讶:“二师姐?”
少女笑道:“我这次下山有事,山上同门听说我要路过京城,又估摸正巧能赶上你生辰,便让我把礼捎来了。”
胡樾没想到,归云山上的同门居然还能想起这件事!
在山上时谁都没提过,现在他下了山反而有这待遇?
胡樾颇有些受宠若惊。
然而更让他受宠若惊的还在后头。
少女解下一个令牌扔给胡樾:“这是师父让我给你的,好好收着,别丢了。”
胡樾不明所以,看着少女的腰上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的令牌,想了想也挂了起来。
那少女也没有解释说明的打算,只又掏出一个小瓷瓶丢过去:“师姐一路赶得急,随身带的东西少,也没什么好东西。喏,这瓶枯荣散给你了。”
胡樾正想打开看看,就听二师姐说:“没事别打开,闻多了会死的。”
“……”胡樾吓得赶紧把瓶子盖紧。
“还有,里头的东西用了瓶子也别扔。以后若是受了伤或者想救人,拿着这个去千溪堂,只要当场没死,千溪堂就能把人救活。”
“千溪堂?”唐烨愣了一下,看向少女,“姑娘是千溪谷的人?”
“我师从归云山。”那少女话音一转,“不过也算吧。”
唐烨了然:“代我向你姐姐问好。”
少女眉头一挑:“知道了。”
她扫视一圈,对胡时说:“沈娉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叨扰了。”说着对胡樾点头示意,而后转身离去。
沈娉来的突然,去也潇洒。秋杪好奇问:“你这二师姐是什么身份?看起来挺厉害的啊。”
秋瑶已经完全化身迷妹,满眼小星星:“真帅!”
“我……”胡樾在脑中搜索了一番,诚实的说,“不知道。”
秋杪、秋瑶:“……”
胡樾也有些不好意思,辩解道:“二师姐比我入门早,我们来往也不算很多。再者在归云山上大家也没怎么说过自己的身份,我不知道也是正常。”
除了阙之杉,他对其他人的了解都不过了了。
而了解阙之杉,还是因为两人是死对头。
还是胡涟给他解了围:“她姐姐很厉害。”
“哦?”所有人果然被吸引过去,齐刷刷的看向她。
胡涟问:“都说当今世上有三双巧手,你们可知是谁?”
这些胡樾自然不清楚,在宫里长大的秋杪秋瑶也不知道,花樊照例还是一言不发,最后是江崇逍开的口。
“蜀中唐门唐芊儿的梨花针,江南秦家秦钊的书画,还有——”江崇逍顿了顿,继续说,“西南千溪谷谷主沈绿芜的医术。”
作为当世第一圣手,沈绿芜的名头很大,在座各位除了胡樾没有不知道的。
秋杪瞪大眼睛:“她是沈谷主妹妹?!”
“我们曾和沈谷主有过一面之缘,确实是人中龙凤。”胡涟说,“如今一看,沈娉和她姐姐倒是大不相同。”
“说起来,”秋瑶突然想到什么,看向秦述,“我记得秦钊是秦大人的胞弟?”
秦述微笑,俨然心领神会:“公主喜欢哪幅字画,我让家人送过来就行。”
秋瑶脸红扑扑,眼亮晶晶:“那……我可以见他一面吗?!”
秦述温声应道:“那我修书让他进京。”
“太好了!”秋瑶兴奋,“据说秦二公子面如冠玉貌比潘安,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秦述嘴角笑容僵住,突然有点笑不出来。
“秦钊?”胡二姐胡洛突然开口,“他没他大哥好看。”
秦述嘴边的笑重新从容起来,满面春风,当真是风流倜傥。
他谦虚笑道:“二妹谬赞了。”
围观了秦述全部表情的胡樾:“……”
晚宴
胡樾的这个生辰算是办了一整天。午宴办的规规矩矩,晚上这顿就随意多了。
王采芝体贴人心,特地还在胡樾自己院子里安排了一次,算是给他们那一圈小伙伴的单独聚会,她和胡时都不参加。
原本几个姐姐姐夫也不打算参与,但胡樾想了想,若是只有秋杪秋瑶花樊和他,四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便干脆把他们都拽了过来,拖拖拉拉凑了一大桌。
傍晚云霞似火。这桌摆在湖边的凉亭里,此时一阵风过,凉风习习,湖面莲叶如水泛波,掀起悠悠菡萏清香。
“当真好地方。”秋杪靠在柱子边看湖面,“比我那儿凉快。”
“树全让你拔了,修了个光秃秃的演武场,你不热谁热?”秋瑶嘿嘿笑,“湖里这么多荷花,估计莲子也不少——突然想吃莲子羹了。”
“可真巧!”弗墨笑了,“厨房里还真有莲子羹,我这就去拿来。”
他说着转身欲走,刚出凉亭,朔舟从后头追上他:“我和你一起过去。”
“你去干嘛?”弗墨转头。
“帮忙啊。”
弗墨摇头:“不用你去,茜云和紫月帮我就行了,你去你家少爷那儿。”
“我和你一起。”朔舟却不听他的,并肩和他一起走。
弗墨:“……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特别烦人?”
“有吗?”朔舟看向他。
“很有。”弗墨说,“总是要和别人凑到一起去。大夏天的,也不嫌热。”
朔舟眉头一皱:“你这就是冤枉了。除了你,我也没和别人凑一处。”
“……”弗墨又不想理他了,噘着嘴小声道,“狗皮膏药。”
这头两人一起去取莲子羹,那边凉亭里,两个主子也凑在一起。
“想什么呢?”胡樾坐到花樊身边,侧过头小声说,“看你一直在发呆。”
“没有。”花樊眨眨眼看向胡樾,“这里很好。”
胡樾笑了:“你要是喜欢,以后天天过来呗,反正这么近,几步路而已。”
花樊没吭声,过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为什么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别人都不愿意。”
胡樾愣住,看着花樊的侧脸,心蓦地揪了一下,生疼。
他抬手揉了揉花樊的头发,认真的一字一句说:“你很好,只是他们看不见而已。我知道,所以我比他们都聪明。”
花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也学着胡樾的样子揉对方的头发,说话声音轻飘飘的,被风一吹就散的干净。
“你也很好。”
胡樾心里突然划过一丝异样,想抓住时却已消失无踪。花樊还是那副纯真模样,胡樾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究竟哪里不对,只好先放下不提。
夜色渐起,侍女们过来点了灯,食物早就备好,王采芝甚至还破例允许这群孩子们喝点酒,一时间气氛融融,颇为惬意。
秦述手指在酒杯口上划了几圈,笑道:“阿樾,今天我们可是托了你的福才能凑这么一桌,你可得说些什么。”
胡钰看着丈夫和弟弟闹着玩,没说话,只拿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在仔细一看,她手里的折扇可不就是秦述随身带着的那把!
胡洛一听这话,也跟着起哄:“难得姐姐姐夫和朋友们都在,今儿你最大,我们可就都听你的了!”
程远之坐在胡洛身侧,并不搭呛,只笑着听他们说话。
再往左看,胡涟笑着和唐烨小声说话,唐烨默默将胡涟的酒拿到一边,又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还不忘用手试试温度。
胡樾扫视一圈,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举起杯子。
“各位,”他大手一挥,颇为豪迈,“都是一家人,不用拘束!吃好喝好玩好,怎么高兴怎么来!”
秋杪一口酒差点就喷了出来,呛得只咳嗽。胡洛闻言乐的不行,笑骂:“你这土匪头当的挺熟练啊,比冀州那群山匪有架势多了。以后干脆你去把那群人收了吧,也省的总让你姐夫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