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在宫后苑的水榭召见梁简, 此地四面环水,只有一条石板桥直达, 遣散随从后根本就是个独立又极其封闭的隐秘空间, 里面不论发生什么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
马公公只送梁简到桥头, 笑得很是暧|昧。李钰素来荒唐, 为了避开他人的眼目便让人在这里修建一座水榭, 用来寻|欢作乐。他在这里召见梁简, 目的不言而明。
梁简看着独立的水榭额角直跳, 李钰荒唐也好昏庸也罢都和他没关系, 但荒唐到他身上真的让人很不爽。前世李钰见了他都是绕道走,因为他天天在军营里阴沉着脸,只在穆争寒面前才肯露出一点柔情,旁人提到他就头疼自然不会来招惹。这辈子转了性子,倒让人觉得他好欺负了。
水榭虽小一应俱全, 地上铺着一层绒毯, 左右两侧立着一扇美人屏风, 矮柜上的香炉燃着熏香,味道香软发甜。屋子里用的并非明火, 暖和舒适也不用担心走水。
李钰换了一身便服, 侧身坐在软榻上撑着矮桌看着面前的棋盘,手上举着一枚棋子摇摆不定。
梁简进了水榭行礼,刚开了个头就被李钰制止。
“这里没有外人爱卿不必多礼, 过来陪我下完这盘棋。”
李钰将手上的棋子丢进棋篓,转头看向梁简, 示意他过去。
梁简随意扫了眼屋子里的摆设,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刺激着他的神经,熏香的味道更是让他感觉不适。他拱手行礼,请罪道:“臣不会下棋。”
琴、棋、书、画梁简幼年都有所涉猎,对此并非一窍不通,但在李钰面前他并不想展露,只有佯装不会。
李钰觉得有些新奇,他从软塌上起身,走到梁简面前好生地打量他。梁简模样俊美,气质清淡如松竹,怎么看都像是从小学习六艺的大家公子。他说自己不会,李钰有些不相信:“你莫不是在骗我?”
“臣自小和刀枪棍棒做伴,对这些闲情逸致的东西确实不太了解。”梁简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李钰对他一无所知,他一口咬定自己不会,李钰也拿他没办法。
可惜梁简低估了李钰的决心,即便他说自己不会,李钰也不会这样简单地放过他:“是朕疏忽了,忘了爱卿是武将出身,比起这些闲情逸致的东西更喜欢提刀纵马的畅快。不过现下也无事,爱卿不如学学这棋盘上的乐趣。黑白棋局,一步三算,凭爱卿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很快学会。”
李钰笑意盈盈,他站在梁简面前,眼神别有深意,出口的话堵了梁简的退路,让梁简不能拒绝。
他毕竟是君王,哪怕昏庸好|色也是九五至尊,一声令便可株人九族。梁简为人臣子,可以拒绝一次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受困于君王之令,反抗并不是对策,还不如顺着李钰的心意。
棋盘上的残局被捡起重新布局,李钰十分悠闲地教梁简下棋,梁简听他讲解,那怕李钰故意教错试探他,他也佯装不知继续落子。
“你还真的是不会。”李钰看着梁简乱七八糟的布局,单手托腮,将他的棋子一一吃掉。
梁简眉头微蹙,有些沮丧又有些烦躁:“陛下棋艺精湛,臣自然不及。”
李钰的棋艺也不算太好,但欺负新手绰绰有余,他被梁简取悦了心情,玩味道:“我看是爱卿没用心,不如我们增加一点惩罚,输了就罚酒三杯。”
梁简抬头看向李钰,猜到他的如意算盘,苦笑道:“陛下这是为难臣,看来臣要多费点心思才行。”
李钰身为君王,不管梁简是不是新手,都不会赢他的棋局。他这样说无非是光明正大地灌梁简的酒,梁简明知如此还是答应下来。他不能赢但也不想喝太多酒,只好在棋局上动心思,让李钰不会赢的那么轻松。
新的棋局耗费的时间越来越长,李钰都有些看不明白梁简是真的不会还是棋艺高超,每一次他眼看就要赢时梁简就会误打误撞吃掉他的棋子,然后又连着输几步让他追赶上来,一直被吊着胃口。
李钰意味深长的开口道:“爱卿倒是让朕有些刮目相看了。”
梁简佯装不解地看着李钰,手下的棋子随意落了个地方,把自己最后的退路堵死:“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李钰看着自己莫名其妙赢了的棋局,心里半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他捏着手里的棋子,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在梁简的算计之中,包括这场胜利。
“陛下,你怎么不走了。”梁简问道,他手里还有一颗棋子,看起来是并不知道自己输了,还准备继续。
李钰轻笑一声,他还真有些看不懂了:“你输了,我自然就不用下了。”
梁简哦了一声,失落地放下棋子,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输了。李钰看他困惑的样子觉得有趣,开口解释两句,梁简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臣甘拜下风,自罚三杯。”
早有人温好酒送上来,梁简连喝三杯,把空了的杯子递给李钰看。李钰含笑不语,眼神顺着梁简滚动的喉结看下去,落在他的衣襟上。冬日的衣服比较严实,交襟锦衣遮住梁简的锁骨,只露出修长的脖颈。他皮肤白皙,莹润如玉,水榭温暖如春,肌肤上泛起一点健康的红润之色,让人想入非非。
李钰慢条斯理的开始下一盘棋,这一次他下的很慢,每一步都要想一会儿。梁简料想他是察觉到什么,上一把的把戏没在用,而是老老实实地走。很快梁简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和李钰无关,而是他的身体有些发烫。
那种感觉梁简并不陌生,欲|望和情潮的交织,在身体里燃起一簇火焰烧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血液滚烫翻涌。有东西催生了他的情|欲,是刚才的酒。
不对,梁简刚才有小心防备,确定酒没有问题他才喝的。不是酒还能是什么?他进来以后并没有接触什么东西。欲|望在身体里翻滚,梁简的身体变得敏|感,感官有些迟钝,唯有淡淡的香软甜味缠|绵不休。
是屋子里的熏香,梁简看向角落里的香炉,里面的熏香和酒混合发挥了作用。
梁简的手指有些发颤,红潮蔓延上脸颊,浑身提不上力。
李钰脸上闪过得逞的笑容,他放下棋子,明知故问:“爱卿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白露香,寒霜酒,就是贞洁烈妇也会不堪折磨沉溺欲|望。李钰本来没想拿这东西对付梁简,他也想一步步慢慢来,可是一看到梁简站在一群朝臣之中与众不同,就让他心痒难耐。更何况他心里一直有根反骨,凡是让穆程和大长公主不喜的事,他就非常想要尝试。
所以他只能使一点手段,逼梁简早早就范,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穆程和大长公主听说这件事后是什么脸色,一定非常有趣。不管是他把新任的城主弄上|床狎玩,还是新城主魅惑君上,要顾及皇家的颜面就要有人付出代价。
可惜梁简这张好看的脸,要是滋味不错让他吃的满意,他倒是可以考虑多留他几日,玩够了再处理。
水榭不通风,整个屋子里都是白露香,梁简没有办法压制体内的躁动。他放下棋子,起身行礼道:“请陛下赎罪,臣有些身体不适,恐怕不能继续陪陛下下棋。”
李钰等的就是梁简开口告退,他笑容不变地看着梁简,端过一旁的茶盏道:“无妨,既然爱卿身体不适,不如我叫太医来替你诊治。”
梁简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李钰心里最清楚不过,他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梁简的思绪不太清明,再呆下去他恐怕就更难脱身了。
李钰好整以暇地看着梁简做无谓的挣扎,把手里的茶盏递给他道:“这茶都放凉了,不过我想爱卿一定很需要。”
梁简现在浑身燥热,口干舌燥,有杯冷水自然能帮他压制一二。可是他没有接李钰的茶,而是失手将茶杯打翻在地,茶水溅在李钰的衣摆上。梁简身形不稳,往前一个踉跄,他撑着一旁的软塌,俯身看着李钰,桃花眼里蒙上一层水雾,面上带着薄红,脸色却难看的很。
“陛下,一响贪欢之后你准备怎么处置我?我不过是个新任的城主,没有根基没有人脉,就算你要处死我也不会有人出来抗议一句。你是九五至尊,天下都在你的手中,你要什么样的美人都会有人不遗余力地送到你的手上,你高兴了赏给她们荣华富贵,不高兴也只是冷落她们,她们依然是你的所有物。可我是你的臣子,今日我若在你身下承欢,不论你高兴还是不高兴,我都只有死路一条。既然都是死,我又何必让你得偿所愿。”
梁简说的直白,都到了这种时候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李钰邪气地笑起来,暧|昧地看着梁简,抬腿蹭了蹭他的胯|下,道:“朕的确没有奸尸的爱好,可爱卿你也没得选,你要是敢死,朕就诛你九族。你要是听话一点,我说不定还能让你舒服。荣华富贵我并非不能给你,就看你能不能让我高兴。”
梁简浑身一僵,猛然后退避开李钰,他眸光黯淡,自嘲地笑道:“臣没有九族,臣一家就只剩下臣一人。至于跟着臣前来的弟弟妹妹,不过是志趣相投之人,我痴长他们几岁得了个兄长的虚名罢了。陛下要臣死,臣自当随你心愿。”
梁简后退到窗边,水榭的窗户并没有锁死,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李钰看穿梁简的意图面色大变,他猛然起身朝梁简扑过去,抓住梁简的手腕将人拽回来搂在怀里。皇家六艺不可废,李钰还有点功夫底子,梁简此刻浑身内力被药封锁,浑身无力,一时也推不开他。
“你当真宁死不从我?你说我是天子,想要什么有什么,那为什么得不到你?”李钰当然可以不用和梁简废话,直接用强,反正梁简也推不开他。
可是他突然失去了兴致,明明是道美味,却被搅和的没了味道。就算吃下去也没有感觉,还搞得心情郁闷。
梁简眉头紧皱,有些可惜没能把窗户推开,他努力维持最后一丝清明,道:“放了我你得一个没有二心的臣子,我可以帮你把四海的权利重新凝聚起来。执意要我你就只能得到一具尸体,左右你都没有损失。”
梁简眼尾红的像是被人涂抹上胭脂,纤长的睫毛轻颤,眼神朦胧如雾,风|情万种,他此刻无疑美的动人心魄。哪怕李钰心里已经没了那个意思,还是被他勾的心痒,手上的腰身触感也十分舒适,李钰忍不住揉捏起来。
梁简咬牙止住嘴里的呻|吟,额上冷汗不止,今日的屈辱他早晚会在李钰身上找回来。
四海权利松散已久,李钰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所以他才想把兵权从穆程手中收回来掌控在自己手中,但他也明白那不是长久之计。梁简提出的条件无疑让李钰心动,只有坐稳这个位置他才能随心所欲,到时候梁简也是囊中之物。
“我可以放了你,但你都这个样子了总不能一直憋着。我在床上的技术还是很不错,你真的不愿意……”
听见李钰改了自称,梁简知道这场危机算是过去。但李钰说的也是实话,他这个样子连回驿馆都是问题。梁简费力推开李钰,道:“还请陛下灭了熏香,给臣一桶冷水。”
手上的触感骤然消失,李钰有些失望,不过既然已经答应梁简的条件,他自然不会再凑上去。他转身去灭了熏香,道:“天寒地冻真让你一桶冷水冲下去,你还不得卧床不起。既然你不要我,那我替你找两个人懂事的,这总成吧。”
“皇宫禁地,臣要真的和陛下送来的人有点什么,只怕更难活命。既然陛下不肯给我冷水,那臣只能先告退了。”没有那股让人越发心焦气躁的白露香,迫人的感觉骤然一空,梁简觉得舒坦多了。外面寒风猎猎,多少能帮他压抑一下药性。
李钰摇了摇头,挥手让梁简退下,准了他的请求。今日他算是见识了梁简的性子,和那张俊美的脸完全是两个极端,一点也不讨喜。但是又意外的吸引人,让人生出征服欲想要把它揉碎。
来日方长,李钰回味手上的触感,心底邪念横生。他倒要看看,梁简用来为自己脱身的忠心能有几分。
第102章
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皇宫, 梁简本来打算回驿馆,行至一半便换止住脚步。他这个样子回去肯定会让梅争寒担心, 要是让梅争寒知道李钰的心思他心中必然不快。如今此地危机四伏,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今日这一遭也给他提了个醒。
重生以来他一直占尽先机, 走的顺风顺水, 却忘了命运多变, 很多东西和前世已经完全不同。这些人还未经历战乱变成亡命之徒, 所思所虑和战时不同。他对事情的考量也是建立在几年后的基础上, 目光虽远却也容易看不清脚下的路。
梅争寒的身上已经有无数看不尽的麻烦在酝酿,他从宫中离开必然有很多人都在窥探,又何必再把这个麻烦带过去。
梁简心中微恼,转头去了不夜楼。如今此地也只有不夜楼能让他暂时休整,不必担心事情泄露出去。
临近傍晚, 不夜楼要准备开船, 闲秋离开画舫回到楼上。看着上午才离开的梁简去而复返, 她有些惊讶,起身相迎, 却被梁简的脸色吓了一跳。
“梁城主, 你这是怎么回事?”闲秋温柔的脸色忽然一变,露出两分狠厉之色。梁简是听音阁的朋友,要是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出事, 那她怎么对叶白衣交代。
梁简撑到现在已是不易,闲秋伸手扶住他, 闻到他身上的白露香,蹙眉道:“你这是……”
梁简咬牙闷哼一声,道:“姑娘,劳烦替我备一桶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