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实际上江城已经乱成一团了,杜平暗道这是个机会,梁简如今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助,江城成为囊中之物指日可待。至于徐良川的事,他有的是法子栽赃给范佟,暂且瞒着梁简也无妨。
想明白其中利害,杜平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城主大人要是知道大统领回去一定会很高兴,而且有大统领坐镇,相信江城的乱局很快就能稳定。”
梁简颔首,心道徐良川现在恨不得喝他血吃他肉,能高兴才怪。
杜平和他带的侍卫住在以前徐良川落脚的地方,他问梁简要不要随他前去见见以前的属下,梁简说那些人一向惧他,他还是不去了。等把王城的事情办完回江城,要见面的机会还多着。
梁简以前的确不是好相处的主,那些属下不见得欢迎他。杜平见他拒绝便没有多言,和他在宫门口分别。
看着杜平上马走远,梁简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冷冷道:“我要是真随你一同前去,你还怎么和下属商量对策。”
杜平心思深沉,今日的话他就算此刻信了八分,回去后一番思量,想必也就只信个两三分。不过那都无所谓,梁简要的就是杜平觉得他可以利用,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看出好戏。
暂时解决杜平江城的事便可以缓一缓,接下来梁简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梅争寒的身世已经浮出水面,但背后的隐秘梁简还一无所知,要想在这个地方护住梅争寒,他就得弄明白当年穆家为什么不要梅争寒。仅仅是因为那双眼睛肯定说不通,穆程和大长公主不是那种人。还有便是江义夫妇,他们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他们在樵县落脚就刚好捡到梅争寒,世上怎么有那么巧的事。
梁简揉着眉心,脑海里忽然闪过当日抓伤梅争寒的那个哑巴娘。梅争寒的眼睛太好辨认,就算是婴儿也很明显。哑巴娘行为举止疯疯癫癫,但看得出来对梅争寒是真的心疼。如果她当年得到的那个婴儿就是梅争寒,那是谁把孩子抱给她的,后来又怎么到了江义的手中。
这中间还缺点什么?梁简暗自沉吟,看来他有必要去听音阁走一趟,希望这王城的天音阁分堂不会让他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大魔王也是影帝级别的
第100章
天音阁在王城的分堂叫不夜楼, 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寻|欢作乐的地方,实际上也差不多, 它是个一掷千金的赌坊。和其他赌坊不同的是它是在水上, 底座是一条巨大的船, 楼高三层, 在雾雨朦胧的时节看去恍若海市蜃楼。
白天船靠岸开第一层, 贩夫走卒, 平民百姓皆可登船寻乐。到了晚上船会离岸而去行驶在河中, 这个时候就只有持有信物的人可以乘舟登船。
不夜楼的晚上只开二楼千金局, 某种意义上限定了接待的人物。至于三楼点天灯,已经很久没人敢尝试了。据说上一个开楼的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名下的产业全部输出去,不仅如此,差点把妻子也赔上。还是不夜楼的老板见他娘子着实可怜, 把人救下来。
船上除了赌局还有貌美的舞姬, 伶俐可人的清倌, 浓烈醇香的美酒。不夜楼,销金窟, 恰似天上人间, 让人飘然欲仙,沉醉不知红尘几何。
此刻尚是白日,不夜楼停靠岸边开设正常的赌局, 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在船头接待的姑娘肩披狐裘,手里举着一柄绘了梅花的油纸伞, 面容娇俏可人,身段玲珑有致,顾盼之间媚眼如丝,一不小心就会把人的魂给勾去。
美人在侧,明眸善睐,可是却无人敢对她们动手动脚,心生邪念。因为这些姑娘不是普通的侍女,而是不夜楼的‘徵’。她们可不仅仅是长得好看吸引来客,还是维持船上秩序的执法者。手上的伞暗藏玄机,里面有一柄轻盈的长剑,剑出则见血。
曾有不长眼的在这里闹事,被其中一个姑娘一掌拍下船,卧床数月。
前世徐良川称帝,叶白衣不想卷入朝廷,让不夜楼撤出王城。所以梁简对不夜楼并没有什么了解,虽然见识过它的赌场,但有叶白衣作陪,很多东西都没瞧见。
走过船头入楼,迎面而来的赌坊人声鼎沸,声色嘈杂,嬉笑怒骂混杂在一起。梁简被吵得头疼,他抬手扶额,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领路的小厮上前问他想玩什么,梁简手掌隐藏于衣袖之中,露出手心的一张玉牌,道:“家里的胭脂最近不听话,想问问你们管事有没有什么办法。”
此胭脂非彼胭脂,它是叶白衣养的一只鸟,也不知道叶白衣怎么想的,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小厮瞧见玉牌脸上面具般的笑容就有些僵硬,听见梁简的话顿时面露正色,恭敬道:“公子请随我来。”
小厮带着梁简离开船舱,绕到船尾,在其后不远处有一艘画舫,被船上的高楼挡住并不显眼。两船之间有一叶扁舟,小厮准备跳下去送梁简上画舫。梁简压住他的肩膀,道:“不必,我自己过去。”
画舫离的不远,这点距离还难不住梁简。
小厮闻言躬身退到一旁,梁简手持叶白衣的玉牌想来不会是什么庸人。
梁简足尖轻点一跃而起,无需借力便落到对面的画舫上。小厮暗叹一声漂亮,对梁简拱了拱手便退回船舱。
这艘画舫并不大,四周有厚厚的帷幔遮挡寒风,舱内绕着炭火,热气在周围腾起一圈水雾。
梁简落在画舫上面的动作很轻,水面没有一丝波动。他往前走了两步,门口的帷幔自动分开露出一条小道。
“阁下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吴侬软语声如黄鹂,说话的人在屏风后面,盘膝而坐的倩影落在屏风上,娉婷妙曼。人尚未露面,却已让人从声音中描绘出一个温柔似水的姑娘。
梁简在船舱内随意一扫,一桌一椅一杯热茶,显然他还在不夜楼时面前的人就已经察觉到。梁简倒也没客气,在椅子上落座,端起热茶轻抿一口。
屏风后面的人低声轻笑,道:“公子倒是有趣,就不怕这杯热茶是穿肠毒药。”
茶水桌椅都是姑娘备下的,但能登上画舫的人多半有求于她,她不吭声便不敢随意坐下,更别说是喝倒好的茶。梁简如此随意,倒像是把这里当自己家。
梁简放下茶杯道:“这种好茶用来下毒岂不是太浪费?”
“的确,泡茶的水可是我收集的第一场雪,用来下毒可惜了。还未请教公子姓名,小女子闲秋,这厢有礼了。”姑娘在屏风后面盈盈一拜,头上的步摇叮当作响。
梁简拱手还了这个礼,道:“在下梁简,今日前来有事相求,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屏风后面的人一愣,道:“原来是梁城主,难怪不夜楼的人会让你过来。你是我们阁主的朋友,便是我们不夜楼的贵客,你的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叶白衣办事周全,他既然给了梁简信物自然也会告知下面的人梁简的身份。身为不夜楼的堂主,闲秋甚少会接见别人,这一点不用她说下面的人也明白。刚才小厮引路让梁简过来,闲秋心中还有些疑惑。现在知道梁简的身份,疑问迎刃而解。
“如此便有劳姑娘了。”梁简道:“听说十八年前大长公主曾有一子,但后来夭折襁褓,我想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隐秘。”
梁简所问陈年旧事,却让闲秋微微错愕。她抬手一挥,便将面前的屏风挪到一旁,抬头看着梁简道:“梁城主,陈年往事不值一提,但若深究也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如此你还要问吗?”
梁简正色道:“非问不可,他对我很重要。”
闲秋沉默不言,她面容清秀,温柔似水,蹙眉沉思的模样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沾满露珠,教人心生怜惜。听音阁建立上百年,十八年前的旧案自然也有归档,闲秋接手不夜楼后也听上一任堂主提过,其中之荒诞让闻者心寒。
梁简神色认真,对答案势在必得。闲秋一声轻叹,起身走到画舫的另一间屋子,不一会儿便捧着一卷竹简出来,递给梁简道:“希望把它给你是对的。”
闲秋忧心忡忡地退开,梁简打开竹简,上面的字用的是小篆,梁简辨认起来有些费力,开头写着:“奉皇帝诏,曰:……”
这是一道圣旨,但明显不是原版,而是有人把上面的内容背下来重新誊写了一遍。梁简顺着一句句看下去,面色越来越冷,圣旨之后还有青司鉴呈给皇上的密信。
青司鉴原来是掌管丘桐祀典,庆典,丧礼,星宿,占卜等事宜的机构,在无上皇年间颇得圣宠,但太上皇继位后对他们甚是不喜,一连打压,现在在朝中不那么突出。
竹简上的东西大致分为三个部分;皇室,青司鉴,漠北穆家。谁又能想得到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刚刚睁开眼看见这个世界,就成为他们三方博弈的牺牲品。哦,不,是两个婴儿,另一个隐藏在其中的牺牲也不可忽视。
梁简把竹简还给闲秋,他的面色并不好看,眉目间是肃杀的冷意。
闲秋忧心道:“梁城主,你还好吗?”
梁简颔首,道:“无妨,多谢姑娘相助,按照听音阁的规矩开个价吧。”
就算是叶白衣大度不计较得失,梁简也不会白白占他便宜,该给的酬劳他会一并奉上。闲秋诧异地看他一眼,笑道:“虽然这份消息牵扯甚广,一不小心还有杀头的危险,但真的并不贵重。梁城主要是坚持给我报酬,那就请下一次来时替我泡一壶好茶。”
能被叶白衣承认还给出玉牌,梁简在听音阁的地位有了质的飞跃,就算是堂主见了他也要给三分薄面,闲秋可不敢收取他的报酬。
梁简知道这份消息的贵重并非闲秋说的那般,但看闲秋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会收取报酬。梁简在心里记下这份人情,起身告辞。
离开不夜楼回到驿馆,还没走进院子梁简就听见打斗的声音,长|枪破空,利刃凌风,隐约还掺杂着拍手叫好声。他心有疑惑,快步绕过回廊走进院子,瞧见梅争寒正和闻尧比划,江盛雪坐在廊下给他们喝彩。
江义留下的那本枪谱梅争寒已经融会贯通,现在可以施展自如,一柄长|枪在他手中倒是挥舞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一人一枪便可敌千军万马。他的身姿矫健如豹,腰身柔韧有力。梁简仿佛看见了穆争寒的影子,那么相似,又那么的遥不可及。
闻尧不是梅争寒的对手,但自身实力也不差,和梅争寒陷入缠斗,一时也难分胜负。他长剑在手,剑光似飞天白练,挽出数多剑花将梅争寒的攻势破解。长剑前刺,快如灵蛇捕猎。剑刃擦着枪刃而过,剑气激起梅争寒耳边的鬓发。
梅争寒撤枪回挡荡开闻尧的剑,手腕一转,长|枪调头反杀闻尧一个回马枪。
闻尧收剑,道:“我输了。”
梅争寒笑了笑正欲说什么,看见闻尧身后的梁简喜上眉梢,越过闻尧奔到梁简身边,道:“哥,你怎么才回来?我们都等着你用午膳呢。”
梁简凝视着他湛蓝的眸子,想到自己问来的消息眸光微暗,嘴角依旧带着笑意:“有点事耽搁了,下次不用等我。”
梅争寒的长|枪还在手中,银光如洗的枪刃映着四周的屋舍,添了几分暗沉的色泽。梁简和他一面往屋舍走去,一面问道:“争寒,你的刀法如何?”
梅争寒转着手里的长|枪,懒散道:“跟着师娘学过一些时日,马马虎虎。”
“那你这段时间先不要用枪,练练刀法。”
梅争寒练的枪法和穆家有很多相似之处,江义留下的枪谱更是完完全全的穆家枪法。梅争寒身上已经有太多让人联想到穆家的东西,能隐瞒一些算一些。
梁简的话让梅争寒有些不解,他握住长|枪回头看着梁简,见他神情严肃,知道这不是玩笑话,点头应道:“好啊。”
梅争寒答应的如此爽快倒显得梁简有些不讲理,梁简握住他的手,歉意地看着他。有些事还不能让梅争寒知道,梁简只能尽可能的瞒着他。但梅争寒并不傻,时间一长他肯定会察觉到异样,只是他懂得隐藏,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表露出来。
他总是会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很多东西,把那些事都藏在心底,这一点在前世梁简就深有体会。他一面不希望梅争寒知道自己的身世,一面又怕自己表现的过于在意让梅争寒在察觉以后不想他为难而佯装不知,独自承受。
左右都是个死局,梁简忍不住蹙眉。
梅争寒不以为然,抚平梁简紧皱的眉头,笑道:“吃饭吃饭,别想那些烦人的事,我都饿了。”
梁简颔首,二人去洗手净面。
闻尧帮着江盛雪端菜上桌,侍卫甲乙盛饭,大家围坐在一起准备用膳。
只不过他们刚端起碗,不识趣的人就踩着点进来。桑伯歉意地看着梁简,道:“梁城主,马公公奉命来请你进宫,皇上召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就一百章了,我要是再写个一百章,你们会不会嫌我啰嗦
###几个小点###
皇帝的爹叫太上皇,太上皇的爹叫无上皇,十八年前还是无上皇执政,他是梅争寒的外公,现任皇帝是梅争寒的表哥,前面我写成堂哥了,改正改正。
皇帝的女儿叫公主,皇帝的妹妹叫长公主,皇帝的姑姑(母)叫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是太上皇的妹妹,所以是皇帝的姑姑,我前面要是写成了姑母就在这里纠正一下。
第10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