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信追问,就是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要我说,何必非要顾忌东辰?”顾旻骤然直起身子,看向不知何时进来的程怡,“若不是你,那日白佑澜跟顾景都会命丧我的手下!”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东辰,不能对上。”顾旻从怀里摸出小瓶,抖出了一颗药丸丢给程怡,“你上次擅自杀了白佑汶,还丢了青鱼佩。东辰人不明所以,可是瞒不过顾景。白佑澜死了,保不齐顾景手下的人会跟东辰帝通风报信。”
“白佑澜不受宠众所周知,东辰帝肯为他大动干戈?”程怡服下药丸,抬高下巴,“明明是你畏首畏尾,失了上好时机。”
“先皇曾经为了引开东辰视线修建暗道,派青鱼卫大肆刺杀皇宫贵族。大皇子身亡二皇子残废,”顾旻深吸一口气,“再加上五皇子白佑汶和太子白佑澜,你说,会不会大动干戈?”
“那又何妨?我直接把东辰的皇族都杀了。”程怡双手抱胸,一声“哼”字鼻子发出,“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我的徒儿。”
“都杀了?”顾旻不屑地笑了笑,“你能杀的了方楷么?你最好老老是死的,命还在我手里攥着。”说完,晃了晃手里的瓷瓶。
程怡满是杀意的目光在顾旻身上巡视,忍了又忍方按捺,气势汹汹地离开。
顾旻挑挑眉角,将瓷瓶放回怀中收好,接过下人颤颤巍巍递上来的镇纸。
让人再探查几日,若是真的。
顾烨,可就别怪我下手狠毒。为了南夏,你要能吃得起这点苦头才行。
第63章
喝醉就睡的后果就是头疼。
“嘶。”顾景掌根抵着额头用力,缓缓撑起身体。伸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顾景皱着眉感受喉咙干渴到发疼。身体疲惫,就像这一夜没怎么睡一样。
真不应该喝光那壶酒。
忍着晕眩,顾景不情不愿地睁开一条缝,勉为其难拖着身子到床边。
不想下床,想躺回去接着睡。
好不容易撬开的眼皮被强大的困倦压了下去,顾景双腿垂在床边,低头含胸试图阻止自己控制不住再度躺回床上。是起床的时间,不能睡。
因此惜福端着冲了些蜂蜜的水进来,难得见到还未穿好衣物仅着寝衣的顾景坐在床边不知想些什么。
惜福伸长脖子,咽了口口水。
“王爷,先喝了这杯蜂蜜水吧。”惜福将门带上,急赶到顾景面前,奉上手里的杯子。
脑子正一片混沌的顾景听见有人喊他,恹恹地撩起眼皮看准方位。抬手够下杯子,险些将蜂蜜水洒个干净。
“王爷小心些,别湿了衣物。”一杯蜂蜜水被顾景颠出去半杯,幸亏尽数淋在床和地毯上。惜福拽过一旁挂着的帕子,仔细地将顾景手上滚动的水珠擦拭干净。
顾景任着惜福动手。虽说他被母妃训练地自理能力不错,平日这种事情向来是亲力亲为。可他现在头昏恶心,有人伺候何不好好享受。等惜福一收手,顾景直接把剩下的半杯蜂蜜水倒进嘴里。
先压压再说。
“去拿凉水浸的帕子来。”润完嗓子的顾景把杯子随手一放,指使惜福将温水换成凉水。惜福没有半分反驳,端起水盆撤出寝房。
还以为能伺候王爷更衣。
一通梳洗过后,顾景也算是缓过神来。坐在位子上一边吃着厨房熬的软糯的粥,一边问惜福:“莫谷呢?”平时早就过来盯着他吃早饭,今天怎么没过来?
“大人好像还在睡觉。”惜福踟蹰一下,眼神绕着大厅转了一圈,稍稍向顾景那边移了移,“王爷,昨晚大人似乎出去了。”
“出去?”那么晚出去干嘛?顾景侧过脸打量惜福,顺便把头离远了几分。
“是,昨晚王爷要酒,大人在王爷喝完后将王爷抱上床换好衣物,随后便一身劲装出去了。”惜福只当看不见顾景的动作,默不作声地退回自己的位置,“小的过来想看王爷有什么需要时看见的。”
本欲趁机抹黑一下,只是顾景这几日身边不乏高手护卫。这种事情一问便知。
“他没说?”顾景点点头,慢慢悠悠地喝起粥。惜福没必要骗他,想必是莫谷临时起意有什么事,没来得及跟他说,不过就算说了也没用。
他都断片了。
回头等莫谷起来问问就是了。
准备了一肚子误导的惜福没等来顾景的追问。
而对于顾景的问题,莫谷尘是这么回答的:“王爷会知道的。”
现在跟王爷交代,他怕王爷恼羞成怒。他这还没好全的身子可经不住这位爷的催折。
然后被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顾景下令禁足,专门调了三个人盯着莫谷尘,不准让他出屋子。
一个上午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过去。
下午就没这么顺心了。
“本王还有要事要忙,还请太子见谅。”顾景手里捧着书,目不转睛地研究书上规整的汉字。
“那还请王爷将我留下。太子说,王爷若是不肯来,”青岚木着张脸,“那就让我代太子多看看王爷。王爷若是连这也不肯,太子也就只好将昨夜的事深埋于心了。”
许大夫究竟给太子看的是什么东西?
而且昨天晚上根本什么都没发生好么,为什么太子说的意犹未尽?
这就是上位者所必需的不要脸面么?
想和兄长换职务。
他宁愿做卧底也不想再帮太子传话了。
“本王知道了。”顾景抚了抚皱起的书页,冲青岚微笑点头,“惜福,服侍本王更衣。”
他倒要看看,白佑澜跟莫谷大半夜的谈了什么。
一不留神就被卖的莫谷尘:我不生气。
昨夜。
“出来。”守夜的长风睁眼,手向胸口处摸去,“什么事?”一个人影自暗处走出,是负责夜间防卫的首领:“福王府的莫谷尘要见太子,怎么办?”
“莫谷尘?”长风将手放回原位,想了一会,“可带兵器?”
“并未,他孤身前来,不知道身上是否有暗器。”首领半低着头,“已言明太子睡下,但是莫谷尘执意要见。”
“在院子里?”长风问道。
“不在,靠近大门那边。只是跳过了门口就现身了。”首领摇头,莫谷尘并没有让门房通报,而是翻过大门,在甬道上被人发现的。
“我去问太子。”长风沉思片刻,觉得自己做不了决定。便将首领撇下,翻身进屋,先点亮烛火,随后奔到床边一指下去,直接将白佑澜疼醒了。
“谁?”白佑澜睡的不安稳不说,还被人暴力地唤醒,起床气上来,伸手就向床边够去。管他是谁,先打了。
长风接下被牵连的砚台,免了它粉身碎骨的命运:“太子,莫谷尘在外要见太子。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不情不愿睁开双眼的白佑澜满眼戾气:“没急事过来干嘛?”
“不知道,太子见还是不见?”长风实诚地摇头,将砚台摆回位置。太子明日还要靠它来磨墨批文书,可不能随便摔。
“……”白佑澜克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按下一肚子的火气,“见。等等,让青岚进来收拾一下。”
“是。”长风推门,喊醒另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于是莫谷尘进门时,白佑澜已经收拾的人模狗样,情绪也稳定下来,可以展开一场平心静气的对话。
“太子,深夜叨扰。”莫谷尘拱手,“还望见谅。”
“无事,只是不知阁下深夜前来,所谓何事?”白佑澜摆起笑脸,力图给自己营造个好印象。
“本来夜深不应叨扰,只是王爷非要饮酒,我放心不下,这才拖延到此时。”莫谷尘叹了口气,“太子不必担心,王爷已经睡下。我前来便是为的此事,若是有何言语上的唐突,还请太子见谅。”
“啊,啊。言重言重。”顾景怎么喝酒了?白佑澜脑中闪过三四种猜想,提心吊胆等着莫谷尘质问,眼神还往窗外瞟了瞟。
但愿一会长风来得及。
“太子想必知道我为何事而来。”莫谷尘扬眸,对上白佑澜略显心虚的眼睛。
他当然知道,肯定是为自己调戏顾景啊。一会下手可以轻些么?
“太子可知道王爷过去的事?”莫谷尘这一问问的白佑澜措手不及,更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知道吧,可能显得自己早就对顾景居心不良。不知道吧,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对顾景并不关心?
白佑澜飞速旋转着自己的大脑,试图找出一种两全其美的说辞。
“听闻一二,只是更多,还不得知。”白佑澜神色镇定。
“看来太子也不知王爷十五岁之前的事么?”莫谷尘意料之内的点点头,“王爷从来不曾与人说过,太子若是不知,那我便说说我跟了王爷之后的事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才能让一个十五岁的人对生人的第一句会是“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请讲。”白佑澜隐隐猜到了莫谷尘来的目的,因此更加心惊。
那是他回答不了的问题,无法给出的答案。
“太子,你知道,王爷登上那个位置时才十五岁,有的是不服他的人。”莫谷尘闭上眼,仿佛看到尚有稚气的顾景掠过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大臣,一步步走到小皇帝身边。
“我看着他坐上那个位置,顶着无尽的咒骂和怨怼。尽管那些人明白,这根本不是他的错。我注视他被放在火上炙烤,反复捶打从冷硬的生铁变成了钢。王爷身体素来不好,却在本应疗养的年纪耗尽心力,最后落得满身污名。”
“我…”嘴张开一道缝,钻出唯一的一个字节。白佑澜不知说什么。
这些事情他与沈长清都是清楚,毕竟他是做过准备的。
可听着莫谷尘话语里落满的尘土,他才切实意识到。
那不是写在纸上满页的墨色,而是顾景跋涉过的沉重光阴。
他知道,也不知道。
“王爷每一步走得都好生不易,我不止一次地劝他娶亲成家。哪怕不能替他分担身上的职责,也好过一个人苦熬。”莫谷尘盯着躲闪的白佑澜,“白佑澜,我并非是要让你怜悯他,可怜他。这是侮辱。”
“我只是想要你,莫要负他。”
“你知道南夏对于王爷意味着什么。”
“莫要负他。”
王爷动一次真心不容易,他不想看着顾景落得满身疤痕,也不想让两人就此错开。
他只能今天过来强人所难。
白佑澜垂下眼帘,不肯对视的眼里,是一片漠然。
他不知道怎么办。
他对顾景是真心实意,可是…
若就此抛下自己规划了那么久宏图,他又怎能心甘情愿?
那是信念。
长久的沉默回荡在两人中间,长风都按捺不住偷偷窥探过一次。
太子别宫。
“有事快说。”顾景被人一路迎进,方跨过门槛青岚就退出去还把门小心关好。
“王爷可真绝情。”白佑澜靠着床头,将毛笔放好,盯着顾景,“当初我可是陪了王爷十多日。”
“…你准不准备说?”顾景无言,挨着窗户坐下。
“说,说,这就说。”白佑澜把被子攥得不成样子,反复斟酌挑选着词汇。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刻。
“太子!”青岚猛扑进来,干脆利落地打断白佑澜,“帝师来了!”
第64章
“谁?”白佑澜险些从床上弹起来,“老、老爷子?”
“嗯?要回避么?”顾景被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向慌慌张张的白佑澜。
“怎么突然就要来?也不打个招呼。”白佑澜倒吸一口冷气。老爷子跟谢相比起来当然是和蔼可亲,小时候在外惹事总是翁逢弘帮白佑澜免去谢相的责罚。
相应的,每次翁老爷子不告而来,白佑澜就知道自己这次要被老爷子亲自教训了。
精神到肉体的凌虐。
“太子,我出去透风。”顾景看着白佑澜絮絮叨叨,自觉自动地喊过青岚,“劳寻个人,本王想逛逛这边的园子。”
“王爷请跟我来。”青岚点点头,拎着顾景出去。
门刚刚关上,白佑澜原本的慌乱顿时一收,整个人脱力似的压上床头。他尚未思虑好怎么和顾景摊牌,老爷子又找上门来。
不知道是哪里又出事了。
还让老爷子亲自过来找,别是军队里的人出了什么岔子。
“起来!还有没有点骨头?这几天躺得你筋骨都软了?”推开门就看见白佑澜这个得性,翁逢弘撩了把胡子喝道。
“嗯,软了。”白佑澜勉强扭过头,眼角都往下掉,“起不来。是不是出事了?严重么?影响之后的计划么?”
“什么有的没的,闲的没事过来看看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翁逢弘瞪白佑澜一眼,抚着胡子坐下,“南夏那个小王爷呢?”
“嗯?不在啊。”骤然听见翁逢弘提及顾景,白佑澜身上的肌肉顿时绷直。他还没说呢,谁告的密?
暗处的长风摸摸鼻子,低下了头。
他就是跟长清那么一提。
真的没有多说。
“不在?青岚早些时候干嘛去了?”翁逢弘敲了下白佑澜的头,“小兔崽子还会骗人了?你那点事我早就知道了。”
其实是沈长清依照长风提供的情报和自己平日的观察分析出来后,连夜找的翁老爷子商量对策。谢正微他不敢找,翁逢弘行万卷书走万里路,加上平时性格洒脱还和他是酒友,先跟这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