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狠压白佑瀛,一边死磕白佑澄。
情况不妙。
自己是知道白佑澜准备联合白佑澄将白佑瀛捧杀以绝后患,现在对白佑瀛进行打压显然不是白佑澜的打算。
要不就是白佑澜无法做出决断,要不就是内部分裂。
怎么会这样?
顾景咬着下唇,舔了舔渗出的血珠。
正在顾景缓过一口气要直接去太子府的时候,沈长清来了。
“王爷你怎么在这儿?”沈长清甩开跟在后边下人,“长风没追上来拦住你么?”
他明明立刻给长风传了消息要他稳住顾景,追上顾景把人带回南夏。
不管怎么说,南夏是顾景的地盘,距临风更是千里之遥。哪怕真的有人前去用顾景威胁白佑澜,他也能及时掐掉消息。
“长风?他没追啊?”顾景微微皱眉,他一路上畅行无阻,没人拦他,“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已经十日没有出现了,我最近一次联系上他是六天前。”沈长清把顾景按在座位上,“先听我说完。现在谢正微在太子府守着,我没法直接面见太子。六天前的联络中太子并没有让我改变计划,但是谢正微认为比起白佑澄,应该先对付白佑瀛。”
“他不知道佑澜和八皇子达成的合作。”顾景单手撑头,“但是谢正微为什么不让人去见佑澜?”
“不知道,”沈长清坐在他旁边,“太子要是真的有事,不应该把我也拦着。”
谢正微放权给白佑澜了以后,白佑澜一开始还会向他讨教。等沈长清加入太子一派以后,谢正微就很少直接问白佑澜目前在谋划什么事,只是通过自己的渠道来推测了解。
所以眼下他这番举动是合理的。
可疑的只有拦人这一点。
被放进去看望白佑澜都是谢正微的人手,沈长清费劲手段也没能从他们嘴里打探出一点消息。就算谢正微觉得沈长清这边的人不能信任,他拦谁也不应该拦沈长清。
这位可是在太子真正卧床的时候,手持太子金印的人。
“谢正微在隐瞒什么,”顾景长出一口气,“并且他确定你不会同意。”
不管怎么说,这比他自己胡乱猜测的结果好太多。谢正微和白佑澜血脉相连,不可能做出什么危及白佑澜生命的事。而沈长清侧面证实了白佑澜并无性命之忧。
否则不可能不让沈长清进太子府一探究竟。
“王爷,接下来你想去哪?”沈长清安抚好顾景,“在下的建议是先回南夏,有什么事我会直接通知。毕竟太后驾崩不是小事,南夏国内又不平静,您还是先回去…”
“先去太子府。”顾景挥手打断沈长清的话,“来之前长风给了我一块令牌,实在不行就打进去。我来都来了,不亲眼看一下白佑澜那家伙,对不起我这一路奔波。”
最好能给他一个解释。
这场闹剧究竟是谁导演的,又是为了什么?
沈长清捂眼,他尽力了。
真的。
白佑澜你再敢埋怨我我就罢工了。
本来两个人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没想这次一报名号立刻就被请了进去。沈长清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向顾景。
难不成白佑澜之前强调过,谁都不许拦顾景?谁的命令都可以不听,顾景不能拦?
为什么他辛辛苦苦为白佑澜操办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个待遇?
重色轻友。
两个人顺着路没走多久,就看见了被许幸言赶出去祸害院子里草木的白佑澜。
精精神神,哪有半点外界传言将死之人的模样。
要不是院子里都是看着他的人,沈长清觉得白佑澜可能会直接上树。
尽管树上没有鸟蛋。
更没有鸟窝。
“白佑澜。”这一声不带感情的呼唤听得沈长清浑身发凉,见两人盯着对方不动,沈长清偷偷摸摸地往后撤了撤。
总感觉一会儿会打起来。
“顾、顾景?”白佑澜眼里的惊讶不像作假,看来这次的主谋不是他。那么幕后的黑手显而易见。
顾景反应过来,白佑澜也不慢。虽然他不是很清楚顾景为什么会在南夏,明明那边的消息都是他们快到落华了。白佑澜第一时间锁定了沈长清,后者立刻连连摇头示意自己非常无辜。
那么能骗得了他的人。
只有一个了。
他的外祖——谢正微。
白佑澜喉咙发干,重心不稳地撞上了背后的栏杆。他低着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谢正微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应该是明白的,明白顾景中途返程,一旦被发现,等着就是被众人踩在脚下。死都是轻松的结局。
怪不得对自己的问题避重就轻,怪不得断了自己和外界的交流,怪不得放出自己人命危浅的消息。
为什么?
不对,冷静下来,外祖可能有别的用意。白佑澜大口喘着气,这可能只是一个误会。
可是误会也是发生的事实。白佑澜抬起头,无助中夹杂着绝望的眼注视着顾景。顾景已经回来了,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怎么能让顾景陷入这种地步?
但凡有一点纰漏……
不,顾景向来行事谨慎,不会的。
“白佑澜。”顾景被白佑澜盯得心里发疼,上前一步想抱住这个男人。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办法解决就好。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不怪你。
可是手刚碰上白佑澜,就猛地被人甩开。
白佑澜手足无措地看着顾景,拼命地想解释却说不出话。最后用力一闭眼,扭头就往大门冲去。
他要找外祖问个明白。
“那个,”沈长清见状也不缩在后边了,凑到顾景面前,“那个你知道,太子他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顾景扶着那只被甩开的手,轻声说着,“我都知道,可他不知道。”
我得去找他。
两人刚往外走几步,就听见谢正微低沉平静的声音:“是我做的。白佑澜,我清楚其中的风险,我考虑得你周全。这次行刺不过是给了我一个借口。白佑澜,如果顾景不回来,我不会同意你选择他。一个不能为你献出生命的人,不应该和你共享余下的人生。”
白佑澜只觉得窒息。
他只恨自己太明白。
他清楚谢正微都是为了他,因为他选择了顾景。这个人不仅是别国的皇族,甚至还是个男子。可当初五弟公开表露自己是个断袖,外祖明明说过,这是每个人自己的事啊。
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太子么?
“因为顾景是个男人,你的帝位注定不会稳固。”谢正微并没有因为白佑澜哀求的眼神而停止,“大部分人都会认为你不配做在龙椅上。你要怎么办?把所有潜在威胁的人都杀光?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还有你开疆拓土的愿望怎么办?这是你们不可调和的矛盾。你选择了他就注定会承担这么多风险,我来试探一下顾景的态度又怎么样?”
难道顾景不会承担相应的风险么?史书上不会将他写成祸国妖人么?明明是双向的风险,为什么说的好像只有我一样?
还有那些反对的声音,一定会有办法的。
“别说了。”耳畔传来朝思暮想的声音,身边骤然一暖,顾景揽住白佑澜,目光冰冷地和谢正微对视,“你能想到的佑澜想不到么?他自然会有他的处理办法,你这么大年纪,还是老老实实看着年轻人怎么做吧。”
明明白佑澜最亲的亲人了,怎么这般扎他的心?
“谢老丞相,我们年轻人的事情呢,就用不着您操心了。”沈长清脸上扬着笑,“这边请吧。”
“没事啊,没事了。”顾景拍着白佑澜的肩膀,笨拙地哄着,“我不还好好的么?一会儿我就走,时间上来得及的。南夏是我的地盘,不会出事的。”
白佑澜靠着顾景身上,转身将人勒紧自己怀里。
顾景轻笑一声,安抚性地蹭蹭白佑澜的脸。
沈长清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分开,沈长清意料之外地挑挑眉,把自己从丞相府里捞出来的莫谷尘推过去。自己则扯着白佑澜到一边商量怎么解决这十天留下的乱摊子。
最后顾景还是决定当时启程。
时间不等人。他早一刻跟长风他们会合,就少一分暴露的危险。
“放心吧,我撑得住。”顾景翻身上马,跟莫谷尘告别。白佑澜并没有来,顾景勒令他呆在太子府。
他已经在钢丝上艰难行走,就没必要再拉一个人下水了。
“你不跟着顾景一起回去?”沈长清歪头,问身边的莫谷尘。
“王爷让我留在这里,看着白佑澜。”莫谷尘耸肩。
“看来情况不容乐观。”沈长清摇摇头,坐上了马车。现在他终于可以享受一下自己的休沐时光。
顾景离九剑关还有两日半的路程时,长风一行,终于抵达了落华。
顾旻身着丧服,立在城门,等马车一进前:“来人!将车里假扮摄政王的逆贼拿下!”
“谁敢?”惜福挑帘出来,昂着脖子和顾旻对峙,“庆王爷,您这是何意?”
“本王收到消息,说是有逆贼借着摄政王的身份潜入京城要对皇上不利。”顾旻挑起一抹笑,“还请摄政王出来,让本王同他唠唠家常。”
“王爷旅途劳顿感了风寒,不便出来相见。”惜福提着一口气,手心一片滑腻,他们没人会口技。
“那就将黑羽翎拿出来,让本王看看是真是假。”顾旻毫不在意。
“黑羽翎乃是军令重物,岂能随便拿来?”惜福咽口口水,勉强维持镇定。
顾景没把黑羽翎留给他们。
“那就将摄政王御赐的私印拿出来,这个,总不能再推脱了吧?”顾旻挑眉,成竹在胸。
惜福紧抿着嘴,从怀里拿出一小方印章。
这是顾景走之前亲手交到他手里的,从未让外人碰过。
卫兵将印章拿给顾旻,顾旻端详一会,冷笑一声,扬手便将印章朝地上掷去,抢在惜福开口之前:“这印上,龙纹何在?来人!给本王拿下!”
第67章
长风藏在落华外边的一出庄子。
那日顾旻将手中的印往地下一掷,蓄势待发的士兵立刻将马车围得密不透风。络腮胡子一脸诧异,方想高声喝止。
他领的是皇上的旨意,庆王这半路把人抢去,他怎么交代?
结果一打眼就瞧见庆王从怀里从容地拿出圣旨。
络腮胡子摸摸鼻子,示意手下的人散开。
长风绷紧身子,一双眼死死盯着和他隔了一圈铁甲□□的顾旻。擒贼先擒王,太子给他的命令是保证顾景的安全。顾旻来势汹汹不似善茬,若是暗星跟奚箐落进他手里,定是讨不得好。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从这里杀出去,给还在路上的顾景报信。
而且还要带着知情的人一起走。
至于绑了顾旻的后果,就不在考虑范围了。
一口气提上来,长风冲到一半,一道凌厉的掌风直扑面门。
打不过。
长风急转身形,后背却仍是撞上了马车的木板。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口中喷出,长风略显踉跄地抓着车辕爬起。
是那日打伤太子的人。
长风右臂撑着身体,左手跟刀尖笔直地对准前边的女人。
这个女人那日定是收了力受了内伤,否则他和莫谷尘拦不住她。
“你可以走,我不拦你。”程怡神色淡然,“但是你要是插手此间事宜,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不行!”顾旻赶在程怡的尾音落地之前出声,“他不能走!”
放走这个去给顾景通风报信么?
“那你看看谁打的过他。”程怡侧脸,眼角瞥向顾旻,“我不想惹麻烦。”
长风的师父她认识,当初收到这个好苗子时还特意放出话去,谁将来要是杀了他们的徒儿,可就别怪了他们找上门来。
她能和那个哥哥战个平手,却绝对打不过那个弟弟。
长风这个性子,跟弟弟那个弟弟简直一模一样。
这个麻烦她不想惹,也惹不起。
长风听着他们争论,评估一下彼此的实力差距,又提了一口气,想城外冲了出去。救不了,但是他不能死。
程怡倒也信守承诺,对离去的长风并未横加阻拦:“剩下的还是束手就擒吧,你们之中,没人打得过我。”
顾旻脸色铁青,挥挥手让自己的人去跟踪长风。绝对不能让他活着见到顾景。
长风借住在庄子内部,程怡还是手下留情。庄子上的打手不过是粗通拳脚的普通人,纵然有伤在身,也不妨碍他来去自如。
就是吃的麻烦了点。不过比起现在的困境,倒也算不上什么。
长风从这家人的书房偷了纸笔,匆匆将事项描述了一遍。京城的据点目前看来是进不去,自己还是就在这里等着顾景经过。
他若是不同意跟自己走,就直接打晕带回去。
长风在这里蹲守,顾旻也没闲着,加派人手搜寻顾景的踪迹,对外只称摄政王在回来的路上被人调了包。
两边这么一折腾,顾景自然是得知了消息。
但是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正如顾旻怀疑他有称帝的野心,顾景也信不过自己的这位兄长。皇室之人的薄情他深有体会,纵然早逝的太子施舍给过顾旻一点稀薄的恩情。这么多年过去,顾旻可会怀有半点感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