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皇后娘娘吗?她恨我至此吗?」商柔从牧晚馥的怀中抬头,静静地凝视着牧晚馥。
烛影摇曳,牧晚馥琥珀色的眼眸轻轻地弯起来,笑意盈盈地说道:「商柔这是不相信朕吗?」
商柔靠在牧晚馥的肩膀上,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钻进鼻子里,却少了以往那种催情的迷惑人心。
他涣散的眼神落在床帐外,终究还是合上眼睛,低声道:「臣妾永远都会相信陛下。」
「皇宫是商柔永远的家,朕是商柔永远的夫君??」牧晚馥抚摸着商柔的长发,柔软的樱/唇在商柔的耳畔缓缓地呢喃着道:「商柔以後不需要再思考任何事情,只需要专心想着朕就可以了。」
每一个字都如同蛛丝般束缚着商柔的心房,蒙蔽着他的眼睛。
「嗯,臣妾永远都是陛下的人。」商柔回过神来,乖巧地亲了亲牧晚馥嘴唇,甜甜地说道。
牧晚馥回吻着商柔,温柔的亲吻如同羽毛般落在商柔身上,眉毛丶睫毛丶眼睛丶鼻子丶嘴唇??如同暖和春风拂过。
五十二
如此熟悉的接触,牧晚馥的每一下亲吻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怜爱,如同怀抱着最美好的宝物,不会粗暴对待,永远都是如此体贴入微。
商柔主动地含着牧晚馥的双唇,牧晚馥把他压在身下。二人许久没有肌肤相亲,却也熟悉对方的身体。情/欲的烈火轻易地燃点起来,他们都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红帐烛暖,鸳鸯成双,二人的长发缠绕在一起,虽然颜色相异,却早已分不清你我。
牧晚馥伸手握着商柔的手,商柔回握着他的手,二人十指紧扣,彷佛再也不会松手。
不止是身体在交缠,两颗心也紧紧地依靠着。那不是单纯肉/体的欢愉,而是想要跟最珍爱之人亲近的深深期待。
「陛下??」商柔呻吟着,他勾着牧晚馥的玉/颈,双腿不耐地磨蹭着对方的腰,熟练地挑/逗着男人的情/欲,比起平日更为卖力。
想要他,想要被他拥抱着,想要被他填满,想要被他吻遍身体的每个角落,想要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奉献给他。
不该想的,都不能再想下去了。
就这样永远地封闭着自己的五感,小心翼翼地活在那一层层由谎言织成的天罗地网里。
因为商柔明白,一旦撕开了这一层紧紧地缠绕着自己的蛛网,自己将会一无所有。
牧晚馥来回地轻咬着商柔的肩膀,双手熟悉地撩动着商柔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他的指尖如同星星之火燃点商柔的欲/火,使他全身颤栗,不自觉地扭动身体迎合着牧晚馥。
唇舌交缠之间,茉莉花香愈来愈浓郁,牧晚馥轻轻地把商柔的衣衫扯下来,商柔也解开对方的腰带,他却突然想起一事,不禁想要拉起衣服推开牧晚馥,
「陛下??」商柔绝望地地唤了一声。
果然,就在衣衫尽皆扯下来的瞬间,牧晚馥的动作停下来。
纱帐外的蜡烛已经烧到尽头,滚烫的烛泪在银盘上缓缓地凝结着。
烛光并不明亮,却足以照亮商柔的身体—太足够了。
胸前的刺青如此刺眼。
并蒂之莲肆意地绽放在商柔的胸前,缠绕着的枝蔓,一片片弧度优美的花瓣清纯又妖冶地层层叠叠,花蕊正是商柔胸前的两点,那是曾经被无数人细细品尝过的佳肴甜点。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那是商柔作为性奴曾经的标记。
就算重回九天之上,在帝王的怀抱中承受万千宠爱,却无法掩饰他曾堕落污泥,被放任蹂躏的事实。
谁都无法改写过去。
「陛下,臣妾有点不适??」商柔看见牧晚馥的沉默,他惨白着脸,难堪地拉起衣服。他抓紧衣襟,轻轻地道:「吉时还没有过,陛下去祝贺淑妃娘娘吧。」
「让朕陪着你,好不好?」牧晚馥把商柔的衣服穿好,温柔地抚摸着商柔的头发道:「天气凉了,朕知道你怕冷。」
「臣妾还发着低烧,免得传染陛下。」商柔低声回答,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彻底拒绝牧晚馥的接触,也没有再回应他温柔的安慰。? 商柔一人躲在黑暗之中,听见牧晚馥穿衣下床,再推开/房门的声音。
翌日早上,商柔趁牧晚馥上朝之後便离开留云宫,回到彩霞馆里。
牧晚馥没有来找商柔,也没有下旨要他回来,但当天牧晚馥突然离开留云宫的寝殿,翌日商柔就负气离开留云宫,大家都大约猜到发生什麽事。
外面又下雪了。
铺天盖地的大雪,彷佛将要埋葬一切,早已经看不清之前的来路,也看不清未来的出路。
彩霞馆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就像这里已经成为了商柔的坟墓。
寒风呼啸着拍打窗扉,商柔彻夜未眠,一人坐在梳妆台前许久。他没有梳洗,只是穿着寝衣,他从铜镜里看着自己已经不复鲜活的脸容,看着自己眼下的青黑,看着衣襟里隐约可见的刺青。
那株只得其神而不得其髓的珊瑚静静地站立在一旁,没有得到商柔的任何关注。
商柔的眼神渐渐低垂,凝视着放在梳妆台一角的珠钗,那是红英院里的赵公子送给他的礼物,珠钗上那颗假珍珠早就换上姚大夫炼制的丹药。
他拿起那根珠钗,食指和拇指夹着那颗丹药,眼神愈来愈深。
太平盛世,天下无灾。
商柔却在彩霞馆里渐渐腐烂,他表面上依然过得很平常,偶尔种花,偶尔会特地泡茶喝,可是连跟商柔不太熟悉的太监也感受到,他的主人的内心已经枯萎。商柔总是蹲在小厨房外呕吐。每当他想起牧晚馥看着自己的想法时,强烈的自我厌恶使他忍不住呕吐。
这天晚上,连绵好几天的大雪总算稍作停歇。
商柔整天都没有下床,也没有食用任何东西,只是抱着被子在床上发呆。他睡得愈是愈少,梦里总是在红英院的日子,鲜明得历历如昨,无法遗忘,也无法释怀。
被陌生人一次又一次地占有,身体的每个部份都被放肆地吮/吸过,怪不得他嫌弃了。
商柔紧紧地按着单薄的胸口,那一大片蔓延至下腹的并蒂莲彷佛在呼吸着,它寄生在自己的体内,一点点地夺走自己的所有营养,直到这副躯殻化为飞灰为止。
突然,一阵寒风从本该紧闭着的窗户袭来。
商柔抬头,陆萱刚好跳进窗户里,然後转身合上窗户。他的发上沾了雪花,比从前消瘦了许多,脸色有点苍白,笑意却是温柔的。
「陆萱!」商柔眼眶一热,几乎是跳下床想要扑到陆萱的怀中,却又想起牧晚馥淡淡的眼神。
这样的自己,还配得上陆萱的友谊吗?陆萱还愿意给予一个友谊的拥抱?
「怎麽吓呆了?」陆萱笑了笑,他主动走上前,黑靴在地砖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商柔仰头看着陆萱,陆萱弯身揉着他的头发,然後拉着商柔站起来,二人并肩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相比起昏暗的床帐,陆萱更能在烛光下细细地端详着商柔的脸容,他摇头道:「你瘦了许多。」
「没关系??我已经回来了。」商柔稍稍靠近陆萱。
「当天我应该待在你的身边,要不然你都不会??不会??」陆萱实在难以启齿,他又心疼地说道:「你受了许多罪,是我不好,没有把你找到。」
「南宫家势力很大,你找不到??也无可厚非的。」商柔想起梦里的一幕幕,心里不禁绞痛,他转而问道:「成儒呢?还有婉儿呢?她随成儒离开了吗?」
「南宫家?这件事跟皇后娘娘有关?」陆萱讶然,却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回答道:「成儒已经到达东瀛。前几天我还收到他的信,他也有问起你的行踪,现在我总算可以向他作个交代了。」
「成儒他??」商柔一手按着额头,痛苦地说道:「那麽好的前途??被我毁了。」
「呆子,他从来都没有後悔,他甚至想过陛下会把他赐死的。」陆萱低声道:「他出发之前也成亲了,嫂子是个孤儿,以前在许府里教婉儿抚琴的,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若是成儒还留在京城当丞相,他是一定要跟其他世家联姻的,嫂子也就只能委身为妾,现在他们俩成双成对地在东瀛里展开新生活,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陆萱见商柔脸色稍霁,又说道:「婉儿在我的家里住着,我家里女人多得很,她们都会好好照顾婉儿的。」
商柔想起陆萱家里那一大堆侍妾,便委婉地道:「婉儿年纪还小,你??那些夫人们??」
「我当然不会把婉儿交给我的姬妾,倒是我的娘亲和奶奶老是要我快点给她们生一个孩子,现在婉儿就养在她们身边。我爹去世了,还是婉儿陪在我娘亲和奶奶的身边,要不然她们都得哭得眼瞎了。」
商柔愕然道:「令尊??陆大人??」
陆萱紧紧地抿着唇角,商柔从烛光中隐约可见他的眼角还是有点红肿。
「我早该来探望你的,但??我的父亲之前去世了,我忙着处理他的後事,又得接管陆家的事宜,所以一直没空来找你。」陆萱看着窗纸上的剪影,低声说道。
商柔一怔,他连忙道:「我的事不要紧的,令尊仙逝,请你节哀顺变。」
他这才留意到,陆萱虽然穿着夜行衣,但手腕却戴着一串白花织成的手镯。
「人终有一死。」陆萱苦笑道:「现在我不再是陆少爷,而是陆老爷了。」
「陆老爷。」商柔笑着叫唤。
陆萱像个小孩子般噘起嘴道:「现在我就只能向你撒娇了。在大家的眼中,陆老爷一定得威严冷漠。」
「陆家以後就以你马首是瞻了,可不能像以前那般吊儿郎当了。」商柔微笑道。
陆萱低头道:「我真的不想长大??成为陆家的主人,就代表我彻底失去自由了,有许多事??许多事,我虽然不想去做,但我身为陆家的主人,我就一定得去做。现在父亲去,陆家数百口的重担就落在我的肩膀了??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陆家的命运。」
商柔认真地凝视着陆萱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你身为陆家的长子,自幼就是作为未来的家主被培养长大,你得承担自己的责任。」
他握着陆萱的手,陆萱是习武之人,掌心里还长着粗茧。
「商柔??」陆萱蹙眉看着商柔。
「我当年拒绝承担自己作为丈夫的责任,现在就只能困在这里。」商柔望向一旁的门扉,自嘲地说道,
「其实??」陆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麽都没有说出来。他又问道:「回来之後还习惯吧?」
商柔想起牧晚馥,便强笑道:「一切都很好。」
陆萱不解地道:「陛下呢?他救了你回来,你们不是应该小别胜新婚吗?他怎麽舍得留下你一人独守空闺?」
商柔的脸色惨白,他只是摇头,没有回答陆萱的话。
「发生什麽事了?」陆萱立即知道出事了,他双手握着商柔的肩膀,问道:「该不会他??他??」
「陆萱你也是男人,应该明白他的心情。」商柔苦笑道。
陆萱脸色一沉,冲口而出地说道:「他还真的有资格嫌弃你吗?」
商柔一怔,他当然知道牧晚馥以前是先帝的男宠,但说到底他只是先帝一人的男宠??
「你以为陛下只有过先帝这个男人吗?」陆萱握紧拳头,他冷冷地说道:「陛下当了皇帝那麽多年,现在也没什麽人胆敢提起他的往事,但整个京城的豪门贵族全都知道他登基之前的事情。」
商柔颤声道:「知道??什麽?」
「陛下男生女相,棕发金瞳,生来就一副绝色美貌,先帝又花尽千金难把他养得娇软温柔,对他感兴趣的男人可不止是先帝一人。」陆萱阴沉地说道:「先帝昏庸无能,朝政被权臣把持,你觉得他可以拒绝别人占有陛下吗?」
「陛下他??」商柔瞪大眼睛。
「在先帝的时代,京城里三品或以上的官员几乎都碰过陛下,只是这件事过於惊世骇俗,民间也只是有些流言而已。」陆萱想起往事,不禁蹙起眉来道:「先帝软弱,连自己的侄子兼爱宠也留不住,成为了他人的玩物。我偶尔甚至觉得,若不是先帝把陛下送出去,他的江山老早就完蛋了。」
「三品以上?那??」商柔猛然抬头看着陆萱。
陆萱沉默了一阵子,他凝视着跳动的烛火,被刺痛似地半合着眼睛,然後才不情愿地点头道:「我的父亲,还有闻萧伶的父亲??也跟陛下有过关系??闻萧伶的父亲在夺位之战中是支持先帝的,後来不知怎地被暗杀,闻萧家成了一盘散沙,闻萧伶当时已经有赫赫战功,便趁乱接手闻萧家,让闻萧家倒戈於陛下。」
他望向窗纸,淡淡地说道:「当年我跟陛下成为朋友,我的父亲是极为反对的??最後陛下领军攻入京城,许多人至死都不能相信陛下竟然可以翻身为帝。」
「令尊当了陛下的臣子那麽多年??」商柔想要给自己斟茶,双手却颤抖得太厉害。
陆萱叹了口气,他给自己和商柔各自斟了茶,这才说道:「陛下本就隐忍,素来能忍人所不能。他绝不会让私情影响他的大计,若那个人对他有用,那麽就算这人曾经蹂躏他,他也可以跟那个人谈笑风生??现在朝中还剩下几个老臣子,都是先帝时期的重臣,他们对陛下而言有用,所以陛下一直留着他们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