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柔摇头,他和牧晚馥相识多年,当了夫妻也有好些年,但原来自己还没有完全地了解他。
别说了解,自己认识的从来都只是牧晚馥的表面而已。
「他自己也明白身不由己的痛苦,为什麽还要冷待你?」陆萱是真的有点动气了。
商柔摇头道:「现在他是皇帝,嫌我脏了也是平常??」
「不要这样说!」陆萱突然抱着商柔,他急急地道:「我首次的情事是在十三岁,对象是我母亲房里的丫鬟,我跟她好了半个月就看上我表哥的侍妾了。跟我有过关系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了,依你的说法,我也很肮脏,脏得要死。」
「陆萱??」商柔靠在陆萱怀中,无奈地叹息着。
「你对陛下的忠诚,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陆萱抚摸着商柔的长发,不甘地说道:「商柔,上次只差一点点??你就可以摆脱他了,都是我的错,让你还要留在这地狱里。」
琼林宴在桃花编织出来的花海中举行。
所谓人间四喜,乃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文章博得陛下赏识而得以金榜题名,自是他乡遇故知,若得以加官晋爵,不愁没有美人投怀送抱,离洞房花烛夜也是不远。
春夜清凉,商柔正坐在软榻上仰视明月。明月凄冷,从不靠近凡人,只是高高在上地在天边,淡然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一侧小几上的烛火愈来愈微弱,商柔拿起金剪,细细地剪掉多馀的烛心。
烛火颤动了一下,又渐渐亮起来,映照得商柔的身形愈来愈单薄,去年还合身的长袍,今年穿在身上却是略嫌太大了。
虽然牧晚馥换了一批新的太监侍候商柔,但商柔不喜欢他们跟着自己,平日也只把他们打发到後院里干活,所以此刻房间里只有商柔一人。
微凉的空气还依稀可以听见瀚海殿里的欢声笑语,酒香盘旋在夜空之中,春风晃动着枝头的桃花,灯笼下投落一地繁花的阴影。
或许是坐得太无聊了,商柔离开彩霞馆,一人慢悠悠地在夜间的宫里通道散步。
桃花香悠悠飘来,商柔哼了几句以前在村子里学会的小调。
跟不远处的碧灯万盏相比,这漫长的走道显得如此孤寂,然而商柔的心情似乎都是轻轻淡淡的。
走道很笔直,彷佛永无止尽,一盏盏鲜红的灯笼沿着走道悬挂着,被夜风所吹动丶投落在地砖上的阴影散乱着,如同波光粼粼。
商柔走到一半时,却看见几个人从走道的另一边走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已经成为淑妃的柳月媚,明明是风头最盛的宠妃,她却只低调地带了几个宫女。
两个宠妃狭路相逢,其中一个甚至怀孕了,柳月媚身後的宫女太监都是面面相觑。
商柔也不想跟柳月媚碰面,正想绕路时,柳月媚却开口唤道:「公子请留步。」
他唯有停下脚步。
柳月媚向身後的宫女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别跟着过来,然後便盈盈走到商柔面前。
她怀孕之後身形更见丰腴,但并不臃肿。她的妆容极为精致,乌黑的发髻上斜斜地插着一根凤銮金钗,穿着一身华丽的绛红束胸襦裙,胸前露出大片雪肌,外披鹅黄色的月季纹披风。
那麽多年了,柳月媚依然保养得很好。成熟女人的妩媚是极尽冶艳风流,那股销魂蚀骨的滋味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的。
相比起牧晚馥和商柔每过一段时间就吵一场大架,柳月媚才是真正宠冠六宫的妃子。她由一个身份卑微的乐府舞姬一直往上爬,终於成为了淑妃,俨然为储君之母。若是她诞下五皇子,估计指日便可成为与功臣闻萧家之女闻萧嫣并肩的淑贵妃。
自牧晚馥登基至今已有十载,他对於柳月媚的宠爱从来不曾褪色。
反观商柔刚刚病好,穿得也是素净,倒是大大落了下风。
「妾身听说公子病倒了,现在好一点了吗?」虽然贵为淑妃,但柳月媚依然用了谦称。她的神态恭敬,丝毫没有恃宠而骄。
「谢谢娘娘关心,妾身好多了。」商柔低头。
其实商柔很佩服柳月媚,这宫里的女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柳月媚却始终盛宠不衰。她毫无家世,单靠性情手段就可以成功拢络君心。牧晚馥的性情极为细腻敏感,柳月媚却从未因招他不快而失宠。
商柔永远都弄不懂她为何可以如此成功。
「公子有埋怨妾身吗?」夜风吹起柳月媚金钗上的流苏,她突然问了一句。
商柔一怔,他失笑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妾身与娘娘一同侍候陛下,娘娘为陛下诞下二皇子,腹中还有五皇子或是五公主,妾身只有开心,怎麽可能埋怨?」
柳月媚沉默了很久。
天气有点凉,柳月媚拉紧了披风,偏头看着地上桃花的阴影,幽幽地说道:「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
「人总不能不长大的。」商柔无奈地笑着。
柳月媚不置可否,她缓缓地说道:「但妾身口中的埋怨不是指这个。当年公子欲离开京城,是妾身把公子留下来的。这一留,竟然差不多十年了。」
商柔低头想了想,摇头道:「怨,却不怨娘娘,只怨妾身不自量力,自以为能使顽石点头。当年妾身问娘娘,为什麽娘娘要为自己的夫君的後宫增添姬妾,现在却明白了。当年是妾身太傻了,像娘娘这样聪慧玲珑的女子,才可以真正地做到荣宠不衰。」
他行了礼,说道:「夜深了,妾身先回去了。」
商柔转身离开,柳月媚凝视着他的背影,叹息道:「商柔,你终究是悔了。」
闻言,商柔停下脚步。他抬头看着明月,明月太亮,周遭的繁星都黯然失色。
明月永远都是孤独的。
柳月媚合上眼睛,摇头道:「他还没有发现,其实他早已经留不住你了。」
柳月媚的话还在商柔的脑海中回响不休。
商柔很熟悉宫里的走道,现在却因为心烦意乱而一直往前走,也不曾留意自己到底在前往什麽地方。
他竟是走到瀚海殿附近,隐约可以听见里面的盛世繁华。
正当商柔想往回走时,却突然听见身後有一人唤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商柔只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便回头去看,只看见一个锦袍少年站在灯火阑珊处,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竟然是方代月。
商柔眯起眼睛看着方代月,他讶然笑道:「原来是你。」
他这才记得方代月已经考过殿试。既然获邀来到琼林宴,自是金榜提名,只是不知道是什麽名次而已。
相比起商柔的云淡风轻,方代月的反应却激动得多。
就在商柔说话之际,方代月已经飞奔过来,紧紧地把商柔抱在怀中。他的力气是那麽大的,商柔几乎直接被他扑倒在地上。
商柔吓了一跳,他双手按着方代月的肩膀,想要推开他,但方代月哪里愿意放手,反而是愈抱愈紧了。
方代月喝了不少酒,呼吸极为滚烫,肌肤的温热隐约透过衣衫印在商柔的身上,驱散了乍暖还寒的春风,暖和了商柔的身体。
「真的是你吗?」方代月在商柔耳边轻轻地说道,语气中甚至隐约带着哭音。
商柔心中一软,他垂下双手道:「还能是其他人吗?」
方代月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甜美却不腻人。他已经喝醉了,要不然怎麽会在皇宫里做出如此孟浪的行为?
「我以为你??你??」方代月颤声道:「死了。」
方代月一下下温柔地抚摸着商柔的长发,商柔低头看着地上合为一体的阴影,摇头道:「我只是??离开了而已。」
月上柳梢头,桃花在墙外盛放着。一墙之隔是一众春风得意的进士在纵情玩乐,另一边却是自以为阴阳相隔後的失而复得。
「我考完殿试之後回来找你,却发现红英院已经被一把火烧掉了,无人生还,我以为你??」方代月低声抽泣着。
商柔想起牧晚馥说过的话,他的确是言出必行??
牧晚馥!
商柔立即回过神来,使劲推开方代月,方代月却像是黏到他身上,怎麽样都不肯松手。
「乖,先放手。」
商柔的声音在发抖,他望着四周的朱墙和灯笼,彷佛都在狠狠地盯着他这个不忠的妃嫔。
五十三
这里可是牧晚馥的地方,商柔是牧晚馥的妾,自己怎麽可以顺从地被另一人这样紧紧地拥抱着?这走道离琼林宴不远,万一有什麽人经过了,看到自己跟其他男人拉拉扯扯??
奇怪的是,自己并不想真的推开方代月。
这皇宫那麽大,那麽冷,方代月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
商柔从来都不坚强。
他最害怕寂寞了。
一旦寂寞,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就会汹涌而至,把他彻底淹没。
陆萱和许成儒再是亲切,他们都只是商柔的朋友,而他们都已经成家立室,有着自己的人生和事业。
相伴很奇怪,若是一直孤独那也无妨,一旦得到了相伴许久却失去,心里像是空出了一大块,必须找一个人来填补那种深入骨髓的空虚。
习惯了被人抱着入睡,再也无法忍受孤独的晚上。
任何人也好,虚情假意也罢,一个施舍的廉价拥抱已经可以暂时地抵消这种可怕的寂寞。
方代月的双手抱得愈来愈紧,他哽咽道:「我不放手,万一你又离开我了,我要怎麽办才好??」
「我??并没有那麽好。」商柔想起牧晚馥最後的眼神。
自己先後经历过两次的感情,对象竟是一对姐弟。
民间女子该是烈女不事二夫,而自己却娶了姐姐,在姐姐死後竟然成为弟弟的侍妾,又曾经被卖到妓院里??
若自己是女子,那自己早就是残花败柳之身。
怎麽可以误了仕途无限的方代月?
「云湘,我没有考上状元,可我考上了榜眼。」方代月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商柔,有点紧张地说道:「当初的承诺,你愿意兑现吗?
商柔一怔,他完全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方代月什麽了。
方代月见商柔呆呆地看着自己,酒意上涌,再也忍不住内心情意,他双手捧着商柔的脸颊,深深地吻下去。
商柔久未经历情事,却是天天都得塞玉势,这身体就是一堆等待燃烧的乾柴,但他还在拚命压抑情潮,使劲推着方代月的胸口。
然而这种场合的挣扎也不过是欲拒还迎的表示。
商柔不断挣扎着,但又舍不得咬方代月的舌头。男人在这些场合的力气都大得惊人,商柔还没有吃晚膳,根本敌不过喝到薄醺,正好是春风得意的方代月。
方代月仔细地品尝着商柔的双唇,先是含着他的嘴瓣,再是温柔地吮/吸。商柔的唇珠很敏感,一旦被吮/吸了,全身就立即发软。方代月还要反反覆覆地吸/吮着那小巧的唇珠,使商柔又麻又痒。
商柔轻轻地呻吟着,挣扎的双手渐渐松开,不自觉地张开本来还紧闭着的嘴,方代月的舌头便顺势探进去,勾着商柔的舌头。
由深吻至琢吻再到深吻,口涎牵扯出一道道的银线,商柔被方代月吻得双腿无力,几乎呼吸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代月终於餍足地松开商柔,商柔斜斜地倒在方代月怀中,重重地喘息着道:「方代月你这登徒子??」
商柔这一嗔怒,简直使方代月的心都要溶化了,朝思暮想的人软软地倒在自己怀中,眼眸迷离,双唇被自己吻得通红,一声低唤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彻底褪去平日的淡漠。
酒不醉人人自醉,方代月满心欢喜,眼睛里看见的只有商柔,早就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他把商柔推到墙上,埋首在他的颈间反覆吮/吸着,一手往後探去,一手着急地解开商柔的腰带,轻轻地揉着那敏感的樱红。
「不要??在这里??」商柔在方代月耳边呻吟着,身体却诚实地作出反应,因为方代月完全知道怎样燃点商柔的情/欲。
方代月扯开商柔单薄的衣衫,胸前的刺青被大红灯笼的光芒染成旖旎的粉红,花蕊已经红肿起来。
商柔抬头看着宫墙後的桃花,心里猛地一凉—不行,自己的夫君或许还在墙外的琼林宴上,自己怎麽可以在这里跟夫君未来的臣子苛且,甚至连身体都开始迎合他了??
自己从来都只是属於是牧晚馥的,之前被人强逼也是无可奈何,但现在他把自己接回来,自己就依然是他的姬妾,就算他不再碰自己,自己都得对他忠诚,这副身体也只能为他而动情,只能被他所进入占有。
只要自己放声大叫,一定会有宫人来把方代月抓走的,可是商柔却开不了口,他勉强张开嘴唇,却是身不由己地喘息着。
商柔痛恨自己的软弱,明明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背德的,但他的身体却顺从本能地强烈渴求着,几乎是紧紧地吸/吮着方代月的手指,只能无力地任由心理的堤防一步步地支离破碎。
他想要被爱。
牧晚馥的眼神太冰冷,他的心思太深沉,商柔已经厌倦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商柔只想找个人愿意接受他的一切而已。
他合上眼睛,眼角沁出一滴泪水。
多少年前,自己背着怀孕的妻子与牧晚馥幽会,在铜雀宫里颠莺倒凤,缠绵不休,今天自己却背叛了身为夫君的牧晚馥,身体为另一个男人而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