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谢彦愤怒出声,但想到什么这里人多眼杂,立即闭口不言,只拧着眉头一脸怒容看着前方,催促摇桨的船夫动作快点。
两家花船离得不远,不一会儿小船就到了,常山第一个跳上花船,熟练地以剑给谢彦开路,惹得周围看客抱怨连连。
但此时,谢彦顾不得这些,有常山在前面开路,南星和空山在后面拦住想上前拦住他们的人,谢彦一路畅通无阻,踏上楼梯,最后沉着脸来到了三楼阁楼。
守住楼梯入口的人都被拦在了二楼,阁楼门前并没有人,此时将身后的喧嚣抛开,这处便显得安静了。谢彦满腹怒气地上楼,本想一脚将门踹开,可不知怎的,只是试着轻轻推了一下门。
门里面没栓,谢彦一推就开了,推开时发出了一点声音,但这点声音,也被淹没在楼下以及楼外因为技艺比拼而开始的呼喊声中。
谢彦刚踏入房门,就听到范俊远在那含情又笃定地说:“如烟,谢家女子大度,谢缈为人柔顺温婉,只要我与她好好说说,她会接受你的存在的。”
谢彦顿时感觉自己被气得快要升天,他一把扑出去,揪住坐在床上搂着如烟的范俊远,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一拳头砸到对方鼻梁上,“我大度你娘个头!”
如烟已经撤去了遮面的轻纱,模样确实精致,柳眉弯弯,眸中秋水盈盈,一副惹人怜惜的娇弱形象。看到忽然出现将范俊远摁在地上狂揍的谢彦,她惊呼一声,从床上站起来,“你、你是谁?你快住手!不许打人!范郎!”
谢彦压根就不搭理如烟,拳头一下下地落在范俊远身上,专挑脸上招呼,直揍得范俊远血水直流。
范俊远是文人,没一点武力值,被皮小子谢彦压着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起先还惊呼、挣扎,后来只能抱头苦叫求饶。
“范郎!”如烟心疼被揍的情郎,要去拉开谢彦。
却不妨谢彦忽然回头,警告道:“我现在不想揍你,你若识趣,老实待一边去。”
关键时刻,谢彦智商上线,刚才他虽然只听范俊远说了那么一句话就气得冲出去揍人,但他从那句话中得出的讯息,也足够说明如烟是清楚范俊远有婚约在身的。
若她是一开始被范俊远哄骗,那么错完全不在她,可显然,就算一开始她真的是被范俊远哄骗了,那么现在她也不无辜。刚才如烟在擂台上望向这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谢彦可不会天真愚蠢的认为她不是在看范俊远。就算她真的是被骗的,但她如今对范俊远已有很深的感情,她不想着从这薄情寡义的人身边离开,竟还听其劝说要继续待在对方身边。
如烟被满脸戾气的谢彦一瞪,惊地后退一步,腿弯卡在床沿,跌在床上,她神色一惊,忽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这一点谢彦没注意到,但却落进了在谢彦开始揍人就跟进来的萧承洲眼里。他看向如烟的小腹,双眼微眯。
谢彦揍范俊远,胜在他人年轻,平日里东跑西跑活动量大,但他的武力值说起来也就能欺负欺负范俊远这类只捧着书本的读书人。将范俊远揍得半死不活后,谢彦就手酸得不行,气喘吁吁地站起来,撩开垂在肩膀的头发,一边呼哧喘气,一边放狠话:“范二,我以往真是高看你了,没想到,长得人模狗样儿的,这么不是东西,你打量着我谢家好说话,就以为我们好欺负了是吧!我跟你说,这件事,咱俩家,没完!”
谢彦喘够了气,冲背后贤惠地替他抚背顺气的萧承洲摆摆手,递过去一个感谢的眼神,喊道:“南星,找绳子来,把范二给我捆了!”
“是!”南星大声应道,亦是满脸气愤。他家大小姐那样好的人,谁娶了那是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这范二竟还不惜福,尚未成亲就干出背地里勾搭烟花之地的女子的事来。
没错,如烟是卖艺不卖身,可出身在这个地方,你再怎么持身正,拿出去一说,身份照样上不了台面!尤以这世家贵族圈子的眼光来看,纵有再多人为你豪掷千金,也只是个供人赏玩的玩意儿罢了,范二竟还打着让其与自家大小姐共侍一夫的主意,糟践谁呢!
南星找了一圈没有绳子,直接将屋子里的布帘扯下来,撕开来拧成细绳,将范俊远慢慢捆起来。
如烟不敢上前撕扯,护着自己的小腹尖声道:“你们这是犯律法的!他是范家人,是忠诚伯范家的二公子!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谢彦不屑,十分狂妄道:“便是他老子,忠诚伯本人在这,我照样揍得他满地找牙!接着捆!”
妥妥的一个纨绔恶霸。
谢彦挥了挥手,捆完范俊远的南星便机灵地拿起绳子靠近如烟,在如烟怯懦的抵抗中,将如烟也捆了起来。
谢彦揍人暂时出过气,这会儿有心情了,他看着被捆成粽子的两人,笑道:“你们放心,待我家的事解决了,定会放你们这对儿野鸳鸯双宿双飞,到时候你们爱飞哪飞哪,只不要在我面前晃,不然当心小爷我一弹绷子给你俩再打下来!”
谢彦叫南星拉着这两人往外走,萧承洲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谢彦说:“我了解我姐,范俊远做出这样的事,她是宁肯出家做姑子也一定不会同意再嫁的。”他哼了一声,“再说,我们谢家人可都护犊子的很,就算我姐愿意委曲求全,我们还不同意呢。”
“所以,你这是要解除你姐与范家的婚约?”
谢彦点头,“必须解除。”
围观了全程的李文华刚把被这突发事件惊得掉地上的下巴捡起来,他说:“可这婚约解除了,怕是对令姐的名声有碍。”
谢彦神色凝重道:“我当然知道,可人活一遭,难道就为了那点名声委屈自己一辈子吗?一辈子说短很短,可说长的时候,那就是望不到头。名声不算什么,我姐余生过得快活就行,哪怕我姐说她不嫁,我谢家难道还养不起她?”
谢彦这番话说出来,李文华简直惊讶极了,这还是他知道的那个头脑简单心思单纯的,只知吃喝玩乐的谢少爷吗?
身旁,萧承洲含笑注视着谢彦的双眸,更是异彩连连。
谢彦继续道:“不过该护的名声还是得护,趁着这事儿忠诚伯府的人还不知道,我们谢家得抓住先机,先他们一步提出退婚,这样我姐名声的损害就能降低到最小,等过几个月,这事儿就翻不起什么水花了。”
萧承洲摸摸谢彦的头,“这个办法很好。”
谢彦冲他得意一笑,“我脑子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笨,但偶尔还是会灵光一次的。”
下了楼,狼狈的范俊远和如烟一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迎来一阵惊呼。不过两人都垂着头,南星还在两人头上、身上都裹了布帘,所以除了谢彦他们,外人压根不知道他们抓的人是谁。
面对一群人好奇的议论,南星泼辣地抖抖绳子,“看什么看,没看过抓奸啊!”
人群一阵哄笑。
照样是常山以剑开路,谢彦等人畅通无阻地来到甲板,跳上小船,回到岸边,上了停在清风楼的马车,直接往侯府的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谢小彦厉害起来,也是很有气势、很有担当的。
第14章
谢彦并没有堵如烟和范俊远的嘴,但两人这样狼狈,怕被人认出,也压根不敢吭声,老实地闭着嘴被谢彦他们押上车,再推下车,入了侯府。
谢彦一回到侯府,叫人先别惊动镜雅居那边,只暂时去禀告谢枫。
这个时间,谢家人都在各自的院落休息没有歇下,接到下仆来报,除了大长公主和谢缈以及怀孕的柳嫚,谢枫夫妇和大哥谢赫,不多一会儿都来到了前厅,
侯府前厅里,萧承洲和李文华也在,萧承洲跟着谢彦回侯府倒还能理解,朋友嘛,朋友家的事就是他的事,站在旁边撑腰是应该的。不过那个李文华,谢彦注意到这人眼底的兴奋,纯属就是想来看热闹的。
谢彦也不好赶人,不过他转念一想,李家人打嘴仗可是一流,姐姐这事如果有李文华帮忙,对她倒有好处,便让人拿了好茶出来,殷勤招待,几句话把意思透露出来。
李文华喝着茶,一脸笑眯眯地表示都是朋友嘛,这个自然好说、好说。
谢枫等人来到前厅时,先与萧承洲和李文华见过礼,才仔细去看站在厅中央一身狼狈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范俊远那张脸被打得鼻青脸肿,谢枫仔细辨认了一下,才辨出他是谁。
谢枫顿时惊道:“你是俊远?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范俊远眼中闪过屈辱,想他堂堂伯爷之子,自小锦衣玉食,身上破了块皮都要好吃好喝地养着,今夜竟被谢彦打成这样。他愤恨地望向谢彦,口齿不清道:“除了谢二爷,还有谁?!”但他烂掉又肿起来的嘴角让他说话包不住口水,一句话刚说完,涎水就流下来,忙羞愤地撇过头。
谢枫眼里闪过暗光,没有像范俊远以为的回头斥责谢彦,而是问他:“这女子是谁?”
范俊远身子一僵,刚才只顾着满心屈辱之感,把如烟给忘了,此时便结舌说不出话来。
谢彦讽笑道:“爹,这可是范二爷心尖尖上的人,就等着春闱与姐姐成婚后,将人接进忠诚伯府,与他做小呢。”
谢赫眸光沉沉地看向范俊远。
“先将人松绑罢,都坐着说话。”巫翎开口了,语调平静,但谁都能看出她眼中已酝酿起来的汹涌怒意。
南星撇着嘴上去不情不愿将两人身上的绳子解开,如烟立即揉着肩膀,满脸害怕依赖地靠着范俊远。
范俊远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慰:“别怕。”
谢枫冷眼看着这两人的小动作,与巫翎坐下后,问范俊远:“俊远,彦儿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范俊远勉强解释道:“伯父,如烟她身世可怜,近来被人逼着要强纳回家,我心有不忍……”
谢枫已经没兴趣再听下去,他看着很平静地抬手示意范俊远不用再说,“所以,你可怜她,就打算自己把她纳回家?”
范俊远话语一滞,小心道:“如烟她只是一名艺伶,进了我忠诚伯府,如何都比不过缈缈的……”
“呵!”谢赫冷笑一声,“这么说,我们还得感谢你范二爷,给了我妹妹体面?”
谢赫已年过二十,已被请封为世子,乃是下一任的明益侯,如今在朝中挂了个闲职,看着也是正事不做的,整日里也是一副笑脸迎人十分好说话的样子,可不知为何,整个谢家,唯一令范俊远发怵的就是谢赫。
谢赫一冷笑,范俊远一时间连话都不敢说。
如烟忽然跪在地上,低声哭泣,恳求道:“一切都是民女的错,侯爷、世子不要责怪范郎,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范郎,我、我会离开他的!”
“如烟!”范俊远心疼地把如烟搀扶起来,为她拭去眼泪,看着如烟低泣的模样,眼中对谢家人的不满更甚。他轻声对如烟保证道:“你不必如此,此事交给我来,我们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如烟抬起红肿的双眼,看着范俊远的眼神,倾心感动不已。
谢彦看得嘴角直抽抽,以往大家以礼相待,不曾深入接触过,此时才看出范俊远是比他还没脑子的人,以前只觉得他书读得好,现在看来却是读傻了,在这个场合下,满脑子居然还只装着情情爱爱!
这么看来,范俊远勾搭如烟是很可恶,却也叫他们借此看清这人的真面目,焉知不是祸兮福所倚?
巫翎红唇一勾,好一个以退为进!他们不是范俊远的父母,你一卖艺女子是何身份干他们谢家人何事!巫翎脾性儿本就不是那柔顺的,一挥袖将桌上的茶盏拂落,碎裂的声音刺醒了沉浸在你怜我怜氛围中的两个人。
巫翎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地开口:“忠诚伯府真是好教养,到今日才知竟教养出范二爷这样的人才,还未成亲,就已经准备纳小了。”她冷笑提醒,“范二爷是不是忘了,当初你与我家缈缈订下婚约时做出的承诺,需我家缈缈年过四十无所出你方能纳妾,订婚书上一笔一划写得清清楚楚!”
范俊远被巫翎逼问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这一条他当然记得,还是他亲自提笔写上去的。
谢枫慢声道:“俊远,你还年轻,一时鬼迷心窍犯错我也能理解。伯父也不为难你,你日后彻底断绝与此女的来往,今日之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萧承洲抬头,眸中闪过惊讶:谢侯这是打算息事宁人,轻轻揭过?他转头去看谢彦,却见谢彦老神在在,一点都不急的样子,再看巫翎和谢赫,神色皆无变化。
萧承洲低头一笑,忽然觉得这谢家一家子都挺有意思。
谢枫说这话不过是试探,深知自家人脾性的谢彦他们不会不知,所以才半点不着急。谢枫眼底晦暗,等着范俊远回答。
范俊远却没想那么多,他只认为谢枫这是在逼他妥协,放弃如烟选择谢缈。可一个是出身侯府适合出门交际、打理后院的主母,一个是温柔小意的解语花,如烟与谢缈,他哪个都不想放弃。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吗?范俊远在心里埋怨起了谢枫:自己不想纳妾,就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像他一样清心寡欲!
现在算什么?三堂会审?范俊远好歹也是出身伯府,心高气傲,这样没吃过苦受过难的贵族公子,多数都受不了被威逼的委屈。
范俊远拱手,肃声道:“我若弃如烟不顾,岂不将她再次推向火坑,所以侯爷,恕我不能!今日之事,还是先通知我父母,让他二位来与你们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