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越见兄长不听自己的,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又不敢再多说,抿了抿嘴,把汤药端起来,死死皱着眉,一副壮士断腕模样,将汤药饮尽……
曹操正坐镇在幕府营帐之中批看文书,有人便走了进来,抬头一看,原是张让。
张让主动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碗,曹操以为他是来探看自己的,当即欢心的跟什么似的,就如同小蛮一个德行,连忙站起身来跑过去。
低头一看……
空的。
碗是空的,不止如此,里面还有一点子药汤根儿,看来是旁人喝过的。
曹操好生失望,看着张让手中的空碗,说:“这是什么?”
张让淡淡的说:“让方从刘公子那处回来。”
原来是刘和饮完药的药碗。
曹操又端着架子坐了回去,心想着让张让来关心一下自己,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想得太多了……
曹操便说:“怎么的来幕府了?”
张让说:“方才让看到公孙将军去寻了后将军。”
曹操一听,不由笑说:“果然,公孙瓒到底还是投靠了袁术,我便知道会有此节,那公孙瓒便是一头野心勃勃的恶狼,早晚有一天被自己撑死。”
说话间,一只“恶狼”便钻进了幕府大帐,好像听到了曹操诽谤他们“狼族”一样。
小蛮从外面钻进来,对着曹操嗷呜嗷呜的叫唤着,曹操一看,忍不住说:“这小狼胚子,每日里除了饿肚子,从不来找我。”
曹操实在没办法,准备给小蛮弄些小肉干吃,便在此时,突然有人来找曹操。
正是文和先生与夏侯惇。
二人走进来,夏侯惇拱手说:“兄长,您当真料事如神,公孙瓒去找了袁术!”
文和先生拱手说:“主公,公孙瓒已然与袁术达成共识,破坏陈留王登基大典。”
曹操眯了眯眼睛,他早有准备,上次多亏了小蛮与袁术有仇,因此张让和曹操才能听了墙根,那之后,曹操便让夏侯惇与文和先生盯着公孙瓒,一旦有异动,立刻来禀报。
张让下午才看到刘虞与公孙瓒不和,黄昏之时公孙赞便与袁术达成了共识,看来他们相谈甚欢。
文和先生说:“公孙瓒手上兵马虽少,但绝不容小觑,还请主公早作打算。”
张让突然说:“打算……其实早便有了。”
他这么一说,夏侯惇与文和先生全都看向张让。
而曹操则是心中清楚张让的打算,可不就是先下手为强么?
文和先生说:“不知列侯的计策如何?”
张让淡淡的说:“自然十分简单。”
曹操一听,不由额角狂跳,果然张让的计策没有改变,仍旧是先下手为强,绑架公孙越。
夏侯惇登时有些迟疑,说:“这……这种手段,恐怕……恐怕有点胜之不武罢?”
文和先生则是微微一笑,拱手说:“文和倒是以为,列侯之计策,可谓是十分周详,而且……兵不血刃,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杀戮与冲突,倒是极好的,列侯当真高明的很。”
文和先生这一顿夸奖下来,张让并未觉得如何,还是冷着一张面孔,倒是曹操极为受用。
其实文和先生清楚张让的为人,怎么拍他马屁都不管用,绝对无有用处,所以文和先生便不是说给他听得,而是说给曹操听得。
拍曹操马屁,总是容易拍到马腿上,那不如就换一下目标,改成曹操在意之人,如此一来,曹操自然也十分欢喜。
果然,曹操受用的很,赞赏的看了一眼文和先生。
其实文和先生虽然拍马屁,不过也算是恰到好处,毕竟他说的是事实,只不过润色好听了一些而已。
张让的计策虽然有些“下三滥”,但问题是公孙瓒“先动手”的,谁让公孙瓒决定用这不拘小节的办法呢,他们不过是如法炮制罢了。
而且一旦公孙瓒胁迫了刘和,动用了幽州兵马,别说陈留王无法登基,便连酸枣会盟都可能土崩瓦解,曹操这个盟主必然也要被推翻。
而酸枣这么多股盟军集合在一起,一旦乱起来,那会成什么模样儿?
只会形成一个大型屠场,再无其他。
到时候尸骨成山,血流成河都在所难免。
只是耍一个下三滥的小手段而已,而且张让也并非想要真正的胁迫公孙越,对他不利。
只要捏住了公孙瓒的把柄,迫使他服软儿,一切好说话。
夏侯惇皱眉说:“只是……元让倒是有个疑问,这公孙少将军,虽武艺不及公孙将军,但……到底也是个练家子,而且公孙将军极为爱惜少将军,身边派了无数护卫保护,走到哪里都跟着些许的人,咱们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将公孙少将军……挟、挟持呢?”
夏侯惇是个老实人,说到最后还是有点子不适应。
张让突然一笑,正在喝水的曹操险些被他“邪魅冷艳”的笑容呛着,只怕张让又想了什么坏得很的注意。
便听张让淡淡的说:“文和先生,您不妨帮让去请公孙少将军,便说……便说今日让得空,清闲得很,而且总盟主又不在,因着这些,想邀公孙少将军前来一叙,秉烛夜谈。”
原是请君入瓮!
文和先生一听,便笑了起来,拱手说:“是,文和这便去。”
曹操一听,张让得空,自己又不在,所以请公孙越来营帐“秉烛夜谈”,怎么听来那么像是……
偷情呢?
第215章 软不软
奸臣套路深-第215章 软不软?
深夜。
寒风咧咧吹拂着牙门前的大旗, 以至三更有余,酸枣营地陷入死一片的寂静之中。
“踏踏踏!”随着整齐划一的跫音而来, 公孙瓒一身黑甲加身,手握长槊,槊锋破甲棱寒光凛凛。
今日是公孙瓒引兵值岗,戍卫酸枣营地。
公孙瓒领着军队在营地中巡逻,面无表情, 目光凛然, 只是紧握长槊的手指有些微微发白,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公孙瓒领兵围着营地绕了一圈, 回来之时正巧碰到了深夜从幕府营帐而出的曹操。
曹操便迎上来,笑眯眯的对公孙瓒拱手说:“公孙将军今夜执勤?当真是辛苦了。”
公孙瓒淡淡的说:“能为盟主效力,何谈辛苦?”
曹操一听, “哈哈”大笑起来, 说:“是了是了, 倘或大家伙儿都能有公孙将军这个觉悟,那本盟主也就安心了。”
他说着,又说:“那本盟主不叨扰公孙将军了, 公孙将军也知道,这两日便要举行人主的登基大典,我这忙的,晕头转向的, 那便先告辞了?”
公孙瓒立刻拱手, 面上滴水不漏, 不见任何不恭敬,说:“恭送盟主!”
曹操笑了笑,很是亲和的模样,很快便走远了,不见了踪影。
公孙瓒站在原地,看着曹操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说:“无知猘儿。”
公孙瓒说罢了,便继续引兵巡逻,等巡逻至第三周之后,正巧看到幽州牧刘虞的亲信,送了一份什么文书进入营帐。
公孙瓒眯了眯眼睛,随即便听到“哗啦”一声轻响,紧跟着刘虞与那亲信全都出了营帐,来到外面叙话儿。
二人声音很低,似乎是怕打扰了刘和休息,公孙瓒虽距离很远,但因着耳聪目明,到底能听清楚一些。
便听到那二人断断续续的说“边关”“外族”“死伤”等等的词汇。
公孙瓒一听,心中十分了然,那亲信必然在与幽州牧刘虞禀告边关的战况。
隐约听到刘虞说了一句:“废物!”
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随即便是亲信说:“卑将知错,卑将知错,还请主公轻声些儿,勿扰了公子休养啊。”
刘虞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态,当即耐着性子说:“这点子小事儿都办不好。”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营帐,生怕吵醒了刘和,便对那亲信说:“你随我来,咱们那面儿叙话。”
“是,是。”
于是刘虞很快带着那亲信离开了营帐,往远处走去。
公孙瓒一看,时机刚好。
今日乃是他执勤之日,营地夜深人静,只要公孙瓒利用职务之便,支开守卫,等待幽州牧刘虞离开营帐,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擒住刘和。
刘和因着受刑,身子骨儿虚弱,据说还成了废人,倒是叫公孙瓒免去了一些麻烦。
毕竟刘和以前的功夫虽然不算顶尖儿,但是也有底子,若是反抗起来引来了他人,岂非大事不妙。
而如今……
刘和不仅是个废人,而且嗓子也被破坏,声音沙哑难听,且无法大声说话。
倒是给公孙瓒提供了十足的便利条件。
公孙瓒眼看着刘虞离开,留了一个心眼儿,并没有立刻入营帐,生怕刘虞不时就返回来。
他稍微待了一会子,刘虞并未有回来,公孙瓒便立刻对士兵说:“方才那边有动静,速去看看情况。”
“是!将军!”
士兵们不疑有他,赶紧带兵离开,往远处去看情况。
而公孙瓒则是一眯眼眸,当即不再犹豫,立刻大踏步往刘虞的营帐走去,“哗啦……”一声,轻轻打起帐帘子,侧身挤入营帐之中。
营帐中没有点灯,灰暗一片,一切都静悄悄的。
公孙瓒掀开帐帘子的一瞬间,暗淡的月光泄露入营帐,但只是转瞬,随着帐帘子放下,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殆尽。
公孙瓒眯着眼睛,机警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四周无人,便立刻大步往榻边而去。
虽四周昏暗,但公孙瓒耳聪目明,尚可辨认榻上有一人,闷头侧卧着,身形极其单薄,必然是刘和无疑。
公孙瓒眼看着榻上的刘和,大步走过去,站在榻边上,低头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刘和自幼与公孙瓒相识,其实可以说是发小,但与孙策和周瑜这般要好的发小可不一样。
虽他二人自幼相识,但是并无太多交情。
刘和乃系宗亲之后,他的祖上是刘秀太子,身份可谓是荣高至极,又是独子嫡出,虽刘虞忙于政务,但是从来不会亏待刘和,身边的人也时常巴结刘和,可谓是顺风顺水。
而公孙瓒呢?
公孙瓒虽是贵胄出身,但他的母亲是个没有地位的婢女,因着母贱的身份,公孙瓒处处低人一等,只能作为奴仆侍奉旁人。
很多人都看不起公孙瓒,公孙瓒小时候并没有如此俊美的容貌,身材也不高大,声音亦不洪亮,整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光环。
公孙瓒总是仰望着被人簇拥的刘和,而自己只能深陷泥沼之中,被人瞧不起。
唯独有一个人……
唯独有一个人,并未瞧公孙瓒不起,那个人便是公孙瓒的从弟,公孙越了。
那年公孙越还是个小豆包,他是家里嫡出的孩子,乃是公孙瓒的从弟,别看他们都姓公孙,但公孙越可是正八景儿的嫡子,又因着打出生便缠绵病榻,天生不足,便被家里宠爱上了天,什么都供着公孙越。
公孙瓒头一次见到公孙越的时候,才打过架,小小年纪挂着一脸血,长得像一团碳渣子,而公孙越则像是个小雪球一般,又干净,又清澈,让人忍不住……
想要狠狠作践他。
公孙瓒头一次见到从弟,便提起拳头打了他,公孙越先天不足,被打了一记,登时鼻血长流,怎么也止不住,后来公孙瓒被家里狠狠毒打一顿,说他母贱,命也贱,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令他跪在祠堂,不许吃饭,也没人给他处理伤口。
那时候公孙瓒差点恨死了这个雪球一般的小从弟。
只不过夜深人静之时,那小雪球竟然自己偷偷摸摸的跑了过来,给他带了一块大饼子,还带了敷伤口的膏药,一脸傻兮兮的模样,还想要和公孙瓒一起玩耍……
公孙瓒一时想到了许多,儿时的多种不如意,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人不自觉争取,只有被人踩在脚下。
如果你不去踩别人,旁人必然会来踩你。
若等到那时候,还不如……
公孙瓒眯起眼眸来,他面无表情,脸上一点子怜悯之意也无有,嗓音沙哑的说:“刘和,别怪我心狠了。”
他说着,便要伸手去抓熟睡的刘和。
哪知道便在此时,公孙瓒的手还没有碰到刘和,榻上的“刘和”却开口了。
声音清亮犹如泉水,温柔犹如春风,芬芳犹如苍术,唯独没有任何老树皮般的沙哑。
那声音还带着笑意,说:“公孙将军,让很好奇,你能狠心成什么模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