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雁北[古代架空]——BY:濯足

作者:濯足  录入:09-13

  “所以这……”几位世家还是不懂。
  夏立轩心中此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一群脑满肠肥的人坐在几代人积累的资产之上,如今已经彻底成为了蛆虫,夏立轩此时甚至想要就这样帮着朝廷将币改推行下去,好让这些人都吃上恶果。可他转而又告诉自己要冷静,机会已经摆在眼前了,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这么想着,夏立轩又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他缓缓道:“所以我们去换新币的话就会产生一个时间差,而这时间差便是我们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夏立轩说到这里加快了语速:“夏某已与川蜀各府台都商量好了,各位可将财产中的一部分拿去给县丞,由其登记在册,剩余的则直接运到府台处。在府台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新的账本,”夏立轩说着拿起来自己手中的纸:“也就是各位手中的那一份。接着各位直接从府台处拿到换领的新币,而不需登记在册。”
  钟老爷这才看明白,他手中的纸,便是良县每户乡民为他分摊的数额。钟老爷粗略地计算了下,他大约有三百万的旧币需要兑换,良县大约有乡民二千人,每人分五百两的话,他需要上税的部份可就有二百万两之多!
  其他的世家也算出来了,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对夏立轩道:“这样算我们也没有省多少啊!”
  夏立轩掸掸衣衫,眼都没抬:“普通农户省吃俭用一辈子也就攒几十两银子,一下子分给他们五百两,明年他们要交的税恐怕就已经要把家底掏空了,再往上摊可不太好。”
  “这不正好吗?”世家说:“没了钱,农户才会把他们的土地贱卖出来,到时候我们先为他们付了税,他们再为我们打劳工就好。”
  夏立轩假笑了下:“也算是个好主意。可各个府台已经连夜新作了这些账本,再去改恐怕会太过麻烦他们。况且……”夏立轩挑挑眉毛:“为了这些事,夏某可是舍了不少家当呢。”
  周吕冷哼道:“原来你也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讹一笔,果然这没几年积累的家产就是育不出什么好人来。”
  “周老板要是这么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夏立轩说:“为了乡里乡亲帮忙,我舍这些家产也是应该的。只是夏某这里能够再增加的分摊额度有限,具体怎么样还得各位与我单独沟通了。”
  “夏立轩,你好大的胆子!”周吕拍案而起,他夏立轩要的不是讹他们的钱,要的是权力,要的是话语权,要的是他们周家在整个川蜀世家的地位!
  “周老板要是不满意夏某的做法,可以把自己的额度舍了给大家用啊。”夏立轩笑道。
  “周某正有此意!”周吕说着将手中那张夏立轩给他的纸拍在桌子上:“四百万的额度,你们用去吧!”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可周家有那个胆量敢走,众人都知道是因为周家家大业大,除了需要兑换的新旧币更有数不清的豪宅良田、奇珍异宝,但是他们不行。于是周吕一走,其他世家便堆着笑脸对夏立轩道:“所以夏老板,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后面谈谈这额度的事?”几家争先墙厚地道,生怕落后了,额度就被抢光了。
  只有钟老爷在此时犹疑不决。
  “钟老爷,怎么了?还有什么顾忌的?”夏立轩问。
  “夏老板,我还得谢谢您为我们考虑了这么多。”钟老爷先客气道,接着便说:“但是祈王呢?祈王那里九百多万的旧币,我们不叫他来参与吗?”
  “祈王?”夏立轩笑了,他笑钟老爷还想不明白就是温珩把他们的事透露出去的!可是夏立轩也不得不感谢温珩,如果不是温珩在这使了一手坏,他还没有这逼走周吕的机会呢,于是他自认为给温珩留了面子的,对钟老爷道:“我也想叫祈王,然而祈王再亲也是外人,额度有限,实在无法顾全了。”
  众世家一听,也纷纷应和起来。
  钟老爷没有办法,只能低下头不再作声。
  从夏立轩的家中出来,已经是戌时,他的儿子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他。见父亲一脸凝重地出来,钟公子赶紧问道:“父亲怎么了?”
  钟老爷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家。”
  他说着上了车,可坐在这摇摇晃晃的车上,钟老爷的思绪却怎么都不能平静,他越想越不对劲,终于连忙对车夫说:“掉头掉头!去绿营!”
  “爹!去那里干嘛!”钟公子问。
  “不行,”钟老爷说着摇了摇头,“这事你爹想来想去还是不能这么办。”
  “您要帮祈王的忙吗?咱们自己还有那么多没换的币呢!”钟公子道。
  “这不是帮忙不帮忙的问题。”钟老爷说:“当年祈王在锦妙山的时候,是给你爹留了退路的,现在咱们什么事都瞒着祈王是不是不仁不义。”
  “你别插嘴。”钟老爷打断钟公子的话头道:“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你爹只是小小一个良县的地头蛇,在周吕手下虽然也很难,但是还算是有点地位,现如今那帮世家鼠目寸光引狼入室,为了换新币的那点额度,踩着周吕要去捧夏立轩,可是夏立轩这个人,他就是一匹狼啊,一匹彻头彻尾的白眼狼,他曾经还是佃农的时候吃了世家多少的苦,以后他真坐了川蜀世家的头把交椅,还有下面的活路吗?”
  “但是祈王不一样,祈王的根基本来就不在这,你爹我刚才想了想,上一次去绿营的时候,周吕和夏立轩都在怀疑是祈王告的密,可是祈王也有九百多万要换的币呢,他为什么要告密呢。”钟老爷说:“我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祈王的眼光放的比这九百四十万长远,他更关心朝廷明年收不上来的税,为什么啊,因为虽然祈王自请到绿营来了,但是皇帝从来都没削过祈王的封号!”
  “爹您是说……”钟公子转了转眼睛有些惊恐地道:“祈王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这其实也不能说得太过于绝对。”钟老爷又压低声音道:“只是现在一个王爷在身边,先卖个人情过去,说不定有一天有用呢,是不是?”
  钟老爷一边说一边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他将两手插在一起,满意地靠倒在车中。
  夏立轩的家离绿营并不远,可钟老爷赶到绿营的时候也已经快要子时了。
  温珩和归雁徊都睡下有一会了又被叫了起来,叶籽本想将钟老爷打发了,但温珩一想,这么晚了来一定有大事,赶紧披了件外衣,请钟老爷进了大帐。
  “祈王殿下已经睡了吧。”钟老爷说。
  温珩此时还没有穿鞋,他光着脚赶忙上来迎钟老爷,“钟老这个时间来找本王,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钟老爷赏识地点了点头,道:“不瞒王爷,确实是有重要事情。”他微抬手请温珩坐下,自己则做到案这边,连带着归雁徊三人,距离都不远,说话谁都能听到,大帐外又一分也听不到。
  “祈王的旧币还没换呢吧?”钟老爷上来就问。
  温珩警觉地看了眼归雁徊,又看向钟老爷,答:“是还没换。”
  “我这里有个门路。”钟老爷说:“可以帮祈王换一百万两。”今日跟夏立轩协商后,钟老爷一共拿到了二百万两的额度,一下子分给温珩一百万,可真的是下了血本了。
  温珩皱眉,问:“是什么门路?”
  “这祈王就不要问了。”钟老爷低声道:“有的事祈王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搞不其就要天下大乱了。”
  “世家到底还是要把旧币摊派到百姓头上?”归雁徊忽然问。
  “我……我没有这么说……”钟老爷有点慌了,钟老爷这次来他是打好了算盘的,他只提可以帮温珩换币的事,具体如何换是一概不会跟温珩讲的,一方面是什么都不说,就显得他钟老爷有门路,将来与温珩拉关系就多了些筹码;另一方面夏立轩那边他是无论如何都得罪不起的,万一温珩再将这事泄露出去,万一一查温珩的一百万是从钟老爷这里帮着换的,他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但钟老爷万万没想到,他随便说了一句,归雁徊一下就猜出来了。
  “你……凭什么说这旧币是要摊派到百姓头上?”钟老爷问。
  “既然钟老说是‘天下大乱’,那不就是要将百姓都牵扯上?”归雁徊道:“这几日世家都未来联系祈王恐怕就是在做这些准备,钟老会来找祈王,大约是王爷已经被世家排除在外了。钟老今天来找王爷,恐怕是将自己能摊派的旧币份额拿出来给了王爷,钟老如此念及旧情,雁徊在此替王爷谢过钟老,王爷也必定会记挂着钟老今日之为。”
  那点心思被归雁徊几句之间点破,钟老爷身上都冒出来了一层冷汗,他咬咬牙,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许久才道:“归监正多智如此,钟某……着实畏惧啊。”
  温珩一见此景,抬手制止归雁徊,转而握住钟老爷的手,语气柔和地道:“钟老不要介意,钟老今日来的缘由我便不问了,我们只谈后面的事。”
  一听温珩这样说,钟老爷稍微轻松了些,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一百万对于王爷来说就是杯水车薪,可能少一点就少得一点吧。”
  温珩却说:“钟老的心意,本王记下了。可恕本王无法领钟老这份情。”
  “为何啊?”钟老爷有点急了,“王爷是嫌少吗?”
  温珩摇摇头:“钟老爷知道,现在绿营有九百四十万资产,钟老拿出来的一百万,对本王来说的确是太少了。”温珩说到这里顿了顿:“可这一百万对于钟老来说,却一定很多。”
  “何况本王掌管绿营,本就不应有私产,就算将这私产都交了上去,本王也没有怨言。”或者说温珩巴不得这样,现在他既有兵又有钱,简直就是整个朝廷的活靶子。
  温珩这么说了,钟老爷也忽然明白了,温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那九百多万,他一开始便是要自断一臂来保存实力!
  “看我这老糊涂了。”钟老忽然道:“竟然不明白王爷心思。还打扰了王爷休息,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哪里的事。”温珩道,他起身将离开的钟老爷一路送到了绿营之外。
  “若邻怎么看这件事?”温珩问,“世家找了什么法子换新币?”
  归雁徊却摇了摇头:“臣没办法确定。”世家能想到的法子千千万,现在信息太少,归雁徊也没办法妄加揣摩。
  “但雁徊觉得,王爷需要去见一个人。”归雁徊说。
  “谁?”
  “西南军事总督,殿下的亲舅舅,武杰将军元功鸿。”
  作者有话说:
  关于夏立轩新想的法子是这样的: 举例来说假如钟老爷有300万,其中100万他去县级报,县级不能直接给他新币,要把100万旧币和账本送到府一级。而府一级的官员已经被买通,钟老爷可以将剩下200万旧币直接运到府一级,然后府一级把新的账本(记钟老爷100万,农户共200万)以及300万旧币一起交到省一级,省一级审核后将账本和新币返回去。钟老爷可以直接从府一级拿到200万新币(未记账)和100万新币(县一级记账)。而到了第二年,府会要求钟老爷交100万的税,要求县衙的百姓交摊派部分的税,百姓没有钱交税就会把自己的地和人贱卖给世家。另外府一级除了收的贿赂,还能贪到百姓可以折抵的税收,是一个非常缺德的方法


第32章 接连意外
  “殿下紧张?”归雁徊问。
  温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元功鸿,实话说温珩对于这个舅舅的印象并不是非常深刻。在他小的时候他听说过舅舅年轻时的丰功伟绩,他听说舅舅六平南疆,战功卓著,西南军事总督这个名号不是沾了元皇后的裙带,而是元功鸿切切实实地打下来的。
  温珩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暑气逼人,舅舅带着温璃与他去玩水,里衣被打湿时,温珩注意到,他的舅舅身上有许多伤疤,像一只狰呲牙咧嘴地盘在身上,吓到了年幼的温珩。
  只是不论是战功,还是刀疤,都是曾经了。
  景承皇帝喜文不喜武,对元功鸿这个“前”外戚贬又舍不得、留又不放心,所以一直把他安排在了京城之中,不提不踩不奖不罚,直到上次家宴,元功鸿才终于被踢回了南疆。
  “若邻在此时为何让我去见元将军?”温珩问,“若邻可是觉得世家那边还会有别的变动?”
  “相反。”归雁徊道:“臣倒是认为殿下现在不是那么需要担心世家那边。”
  “怎么说?”温珩问。
  “世家那边,大约并不是铁板一块。”归雁徊道:“殿下可知道,最容易失败的是什么样的计谋?”
  “连环计。”归雁徊说完也没有给温珩回答的时间:“任何一个计谋,越简单便越奏效。越是复杂,牵扯越多便越容易失败。”
  “所以若邻让我在此时去见元将军是为了什么计谋在做准备?”温珩问。
  归雁徊想了想道:“并没有。臣只是认为元将军再怎么说都是殿下的舅舅,殿下来了两次来南疆,这次更有可能是长期在这里,总该是见一见的。”
  温珩有些狐疑地看着归雁徊,他总觉得归雁徊有什么打算,只是那个打算他没有说出来。温珩忽然想起来,刚刚钟老爷的那句话“归监正多智,我着实畏惧”,一时温珩也分不清自己心中什么想法,便问道:“若邻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谋划,是有师父教吗?”
  有,当然有。归雁徊的师父便是他最恨的耶律旻。他自小跟在耶律旻身边,看着耶律旻在部落长老之间周旋,欺上瞒下,前一刻还对着敌人笑盈盈,下一刻便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小时候的归雁徊一直都不明白,耶律旻到底看上他什么了,现在想想,耶律旻也当真算得上是火眼金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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