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谙也不懂,好端端的怎么会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之前无关性命,还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可如今人都被抓了,倒是一刻也不能放松下来。
苏明谙表情严峻地看着下方,道:“诸位且先回去,本官会派衙役日夜保护着大家,本官一定会抓住土匪,给大家一个交代。”
有了苏明谙这话,加之之前大家一直对他都很信服,于是连忙磕头道谢,这才三三两两散了去。
林越从后堂出来,看着苏明谙。
苏明谙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林公子。”
“苏大人不觉得此次土匪做法很匪夷所思么?”林越问道。
“确实古怪。”苏明谙赞同道,“半夜下山,不为钱财,只为男子,难不成他们都好男/.色不成?”
林越闻言,嘴角一抽,这位苏大人的想法还真是天马行空。
“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整个土匪寨子里都好此道把吧?若真是,他们何苦抢呢?寨子里不就有一大堆?”林越笑道。
苏明谙点头:“林公子这话在理,刚才本官只是随口说说,开个玩笑罢了。”
林越:“……”这都什么关头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之前林公子提及有两拨土匪,可有何依据?”苏明谙正色问道。
“昨日静尘师父曾说遇上一伙说着外地口音的土匪,就是他们持刀杀人,而之后我们遇上的土匪,却只是抢劫,并未杀人,后来也只是仓皇逃走。”林越道。
苏明谙眉头紧锁,道:“可是利用□□的?”
“正是。”林越点头。
“如此看来,先暂定有两拨土匪,估摸着这杀人的与抢人的正是同一批,这也只是一个设想。再或者,那批土匪只是又多了同伙,以前喝多了粥,现在想吃饭了呢?”苏明谙分析道,“可我们不知道土匪的藏身地在哪,总是神出鬼没的,根本没有头绪。”说到这,苏明谙脸带愧色。
堂内又是一阵沉默。
“大人,不好了。”应擎匆匆忙忙跑进来。
“说。”苏明谙道。
应擎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期期艾艾道:“武岩村昨晚被劫走的男子尽数回来了,只是全都死了。”
“什么?!”苏明谙与林越皆为错愕。
“是的,整齐地排在村口,脸全被画得血肉模糊。”应擎想起所见之景,胆战心惊。
苏明谙立即起身前往武岩村,林越也一同跟了去。
武岩村村口,数十具男尸呈一字形排开,脸被划得没有一处好的地方,犹如摔烂的西瓜一般。
各家凭借着衣物跪在尸体面前嚎啕大哭。
苏明谙绕着尸体挨个观察,却一无所获。
林越站在一旁,无意间看见一个男子鞋底厚厚的黄泥土,再依次看着其他男子,鞋底都是黄泥。
期间,一个老妪牵起男子的手,那男子虎口处覆着厚厚的茧,林越本觉得没什么,却听见老妪哭道:“我儿今年本该参加乡试的,你这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书,就为考得个功名好让娘开心,可如今好端端的飞来横祸,我的儿啊!”
一介书生,虎口处哪来那么厚的茧的?起初林越只以为她儿子是个常年拿刀砍柴的樵夫或者猎户。这么说来,这具男尸并非她的儿子。
“婆婆。”林越蹲下/.身,对着老妪喊道,“婆婆如何能肯定这位便是令郎呢?”
老妪泪眼婆娑地看着林越,颤抖地指着男尸手上的指环,道:“这是他爹留下来给他的,他常年带着不离身,老身我怎能认错,读了十多年圣贤书,心性纯良,从来没跟人红过脸,我的儿啊!”说完,又大声哭起来。
大伙都是靠着熟悉的物品认出自己的亲人,可这看不见脸,究竟是不是自家人,还有待商榷。
林越与苏明谙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明谙存了个疑惑,泸水县土地为灰褐色,并未见过什么黄泥,加之故意把脸给划烂,很明显在掩藏什么东西。
苏明谙安抚了一阵子村民后,与林越并肩离去。
二人边走边说。
“此事太过古怪。”林越摸着下巴道,“我猜这些人并不是昨晚被抓走的那批。”
苏明谙笑道:“本官与林公子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人大费周章如此,也就说明那些男子此刻并没有死。”林越道,“若真是专门冲男子来的话,苏大人,咱们还需多加小心呐。”
苏明谙会意,回去便张贴告示,命所有的男子,不管大小,全部集中到善堂。
善堂够大,足以容得下几百号人,一时间,城内老老少少,陆陆续续赶来善堂,衙役日夜轮流保护着。
连着几日,城内再未听闻什么男子被劫的消息,倒是听闻邻县也发生类似的案件,连续三天足足被劫了近百名男子,可把那位县官可吓得够呛。
众人忧心忡忡,夜不能寐,淮安王终于带兵前来支援。
听闻江寒来了,林越本能想躲,可却被苏明谙一把拽住,直接去见江寒了。
江寒看见林越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江昀已经传信告诉他了,并且让他好生看着林越。
“参见淮安王。”苏明谙拱手道。
林越也跟着行礼。
江寒扶起苏明谙,笑道:“大人无需多礼,近来辛苦大人了。”
“下官惭愧。”苏明谙摇摇头。
二人客气一番,便进了府。
林越躲在院子里,看着对面幸灾乐祸的师徒仨,气得牙痒痒。
“瞪我们作甚?人家好歹是你未来王叔,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林落耸耸肩。
“就是就是,这还不没过门嘛,就算是长辈,也不好出口教训你。”方鸽子道。
林行云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只能附和道:“就是就是。”
林越一时无语,转头便看见墙头上的暗卫对对他疯狂摇头比手势。
林越:“……”
“他们这是抽风了么?”林落嘴角一抽。
看着林越并没有懂他们的暗示,暗卫们心力憔悴,递给林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老老实实散了。
此时,一身白衣的江寒走了进来,依旧是一副温柔的面容,嘴角的笑也依旧如春风般醉人。
师徒三人在江寒进来的那一刻便跑回屋,连忙关上门,堵在门边,留下一缝隙,趴在那偷看。
林越:“……”
江寒掀开下袍坐下,直直地盯着林越看,然后别开眼,轻笑道:“你可把陛下气得厉害。”
林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迫不得已。”
“东西可找着了?”江寒问。
“没有。”林越道,“事情越来越复杂。”
“陛下很在乎你。”江寒道。
林越愣了一下,本以为江寒会问他土匪一事,没想到会是这个,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听江寒继续道:“陛下性子素来寡淡,对事或物从来不会有什么明确的喜恶。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十五岁那年,皇兄为他定了门亲事,是定北侯家的嫡女,定北侯手握重兵,与之结亲,对太子很有利,双方都很看重这门亲事。奈何陛下当即表示反对,并且趁着皇兄举办宴会时,狠狠羞辱了定北侯嫡女一番,那女不堪此辱,当即要求退婚。定北侯爱女心切,问皇兄要一个说法,皇兄气极,罚了他五十军棍,禁足三个月。说是三个月,陛下当时足足在床上就躺了两个月。后来皇兄再次要求他娶定北侯嫡女,陛下仍旧不肯,又被罚了三十军棍,当时陛下身子刚好,哪里受得住,昏了足足大半个月,醒后跪着哀求皇兄把二人婚约作罢,皇兄也心疼,只能给定北侯说此事,二人婚约才算是解了。”
林越听得入了神,眼底泛起心疼:“太傻了。”
江寒亦是如此,继续道:“是啊,所有人都不懂,二人郎才女貌的,那么登对,陛下为什么不满意?难不成要娶天仙不成?后来,我也问过他,他笑着对我说,一人于他有救命之恩,必当以身相许来报答方可,不然心难安。”
林越眸眶微热,视线逐渐模糊,只觉胸口被什么压着似的,沉重异常,又有点暖乎乎的。
“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回去够得受的。”江寒轻笑道,“还有就是,好好待他。”
良久,林越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会的,一定会的。”
☆、收获
后来,江寒也未多说什么,只是与林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都是些关于土匪一事。
在外头奔波了一天一夜的蔺衍与萧枫白终于回来了,二人都是江湖中人,是以大家都没有过多追问。
蔺衍进门早早便去找苏明谙去了,留下萧枫白一个人狼狈地坐在大厅喝茶,只见林行云从屏风后探出一个黑溜溜的脑袋,贼溜溜地看着自己。
萧枫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放下茶盏,道:“怎么了?被你哪个哥哥打了么?”
林行云嘿嘿一笑,凑到萧枫白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萧枫白脸色骤变,急急忙忙起身,往自己院子里跑去。
林行云愣了一下,随即笑笑,真被二哥给猜对了,藏了这么多年的心上人,竟然是淮安王,有意思,二哥果然是狐狸转世,精明得很。
萧枫白风风火火跑回屋,寻了件干净的衣裳,看了看觉得不满意,又拿了另外一件,看了看,还是觉得不称心,把柜子翻了个遍,终于找了件月白色的提花暗纹长衫换上,对着镜子好生照了许久,这才欢欢喜喜地走出门。
趴在墙上闲聊的千玄门暗卫被自家门主这打扮晃了下眼,皆是一愣,然后露出了然的笑容,男为己悦者容啊!
林越的暗卫倒是不解,看着萧枫白的模样,都是一个想法:风//.骚,尤其是那笑,非常花痴!
江寒与林越说了一阵,看着天色已晚,便起身准备离去,刚起身便看见萧枫白慢慢悠悠地走进来。
来者英姿飒爽,好看的剑眉下嵌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江寒。他嘴边噙着温和的笑,一举一动,令人赏心悦目,带着一副翩翩公子的气质。
林越看着萧枫白这模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萧枫白你这是被鬼上身了么?”
萧枫白笑容微滞,不打算理会林越,对着江寒拱手道:“淮安王。”
江寒微怔,随即笑笑:“萧门主。”
“真巧,在这也能遇上王爷。”萧枫白很虚伪地说道。
“萧门主来此地是为何事?”江寒努力忽视萧枫白那炙热的目光。
“与蔺盟主一同查件案子恰巧经过此地。”萧枫白温声道。
林越总算是品出味来了,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最终停留在萧枫白身上,眸里涌起一丝不悦。
“蔺盟主也在?”江寒微讶,而后反应过来,“也是,毕竟苏大人在这,本王还有些事要同苏大人商讨,便先告辞了。”
“王爷慢走。”萧枫白道。
待萧枫白离开后,林越一把揪住萧枫白衣领,讥诮道:“我道萧门主怎么这么好,会对我丢失的东西这么上心,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过往的情意,当真是算个屁啊。”
萧枫白脸一红,推搡着林越,艰难道:“你先把手松开。”
“行。”林越道,“但是你给我老实交代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待林越松手后,萧枫白扶着石桌喘气。
林越看着萧枫白衣裳,嘲笑道:“我就说今天怎么人模狗样的,原来是这样。”
“我说祖宗,咱说话能正常点吗?”萧枫白吐槽道。
林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七年前,我替父亲去南海的一座小岛上探查一下铺子收益,遇上海盗,对方人多,把我们的东西都给抢了去。当时淮安王正奉旨剿灭海盗,我怕空手而归会被父亲骂,便投身军营,与他一同对付海盗。”萧枫白回忆道。
“哎哟,想不到还有这么一遭。”林越调侃道。
萧枫白叹了口气:“自那一别后,便很久没遇上,他喜游山玩水,一年到头也碰不了几次,都是匆匆一瞥。”
“然后就是一场郎有情夫无意的单相思。”不知从哪蹿出来的林落插话道。
萧枫白苦涩地笑了笑。
方鸽子一掌拍在萧枫白肩头上,鼓励道:“不怂,实在不行咱们来霸王硬上弓,你需要哪种药,我这都有。”
“他是王爷,身份尊贵。”萧枫白无奈道。
方鸽子指了指林越:“你顶多只是当个王妃,他还要当皇后呢!你能有他尊贵?”
林越:“……嗯,没有。”
“所以说,看上就出手,磨磨蹭蹭这么多年,浪费大好时光。”方鸽子颇为失望地看着萧枫白。
“不对。”萧枫白突兀地开口。
“怎么了?”方鸽子问。
萧枫白指了指林越,坏笑道:“日后事成,你得喊我声王婶,侄媳妇儿,你说是吧。”
林越:“……”
之后,萧枫白被林越狠狠收拾了一顿,林落拽着方鸽子蹲在一旁的走廊下打赌谁会赢。
原本平静了几天的泸水县再次热闹起来,路过的商队再次被打劫,只不过这次没有抢货,只是抢人,又是男子。
不止泸水县,平州内所有的县城皆是如此,不过有一处例外,就是泸水县东侧紧邻的碧源县,两县仅隔一座山,两县之间也有通商,只是未曾听闻碧源县发生什么土匪抢劫的案件。
碧源县属于东陵郡,是东陵郡最富裕的一个县城,就连东陵郡王府都设在县里,如此富裕的一个县城,怎么土匪不去打劫,偏偏劫平州这些小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