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来,早早回去卧在我那镶满宝石的软榻上,盖着柔软的雀羽被,舒舒服服地眯着觉……”林落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越赏了个巴掌。
“做梦呢?”林越嘲笑道,“你那破床,还镶宝石,石头还差不多,雀羽被?有块布就不错了。”
林落气鼓鼓地盯着林越,眸子里燃着的怒火瞬间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泪光:“哥,人家就是不想去嘛~”
“乖,早点睡,明天早点出发。”林越揉了揉林落的脑袋,俨然一副慈兄模样。
林落:“……”
方鸽子倒是很赞同,早点找到早走人,徒弟早结婚,这样他就可以回去跟那些臭老头炫耀了。
至于林行云,完全没意见,也不敢有意见,因为翅膀还小,不敢硬。
鸣渊峰离泸水县大约二十里路的样子,天刚亮,众人便早早赶路出发。
林落最是不肯走路的,前几天把他所有的耐性都耗尽了,可碍于林越那变态,只能生生忍着,不时欺负林行云来泄愤。
林行云至始至终,有苦难言。
快到晌午时分,众人终于抵达鸣渊峰底下。
鸣渊峰高数百丈有余,怪石嶙峋,山中林木茂盛,倒是峰顶稍微秃了些,灰褐色的石岩上点缀着些绿意。
白云盘踞峰顶久散不去,加之周围的阳光普照,乍一看去,颇有几分世外高人修行的地方。
林越收回目光,被身侧一个纤瘦的身影吸引,正蹲在蔺衍身边,低着头与蔺衍攀谈。
林越别过头,心里微微泛酸,要不要这么恩爱?
一行人上了山,拨开杂乱的灌木丛,沿着狭长的小道缓慢前行。
林行云脚下的石头一松,整个人重心朝下,滚落在一旁的斜坡下,放声大叫。
林越见状,立即飞身下去,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正准备朝上走去时,被眼前树干上的一个图纹给吸引住了。
林行云被林越抓得难受,拼命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刚好,林越看得入神,就松了手,林行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人还有些懵。
“林公子可是有发现?”见林越久久不上来,扮做小厮的苏明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越又看了看附近的树干,发现每隔一里都会有个图案,每个都不一样。
苏明谙见林越没有回复,便只能拽着蔺衍走了下来,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随着这个走吧。”苏明谙指着身后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若不是有个路口,还真发现不了这有条路。
林越点点头,抓起地上的林行云,慢慢走过去。
林行云此刻非常想哭,可是被林越给堵住嘴,只能委屈地看着自家师父。
奈何方鸽子将头一撇,略有兴致地观望着四周的风景。
林行云:“……”想回家,想老爹。
一行人在山中兜兜转转,累了就坐下歇歇,歇够了再找,就跟无头苍蝇一般,毫无线索。
林越看着坐在蔺衍腿上争津津有味吃着烧饼的苏明谙,不禁问道:“苏大人,那些图案当真与土匪有关么?”
苏明谙摇摇头:“不知道。”
林越错愕不已:“那咱们刚刚为何要沿着这条路走?”
苏明谙眨了眨眼:“因为身后就这一条路啊。”
林越:“……”这县令,当真是什么第一才子,文曲星下凡?会不会也是那些百姓编造的?就比如他这个被错手贬下凡的仙人一样?
越想越觉得可能,看着苏明谙的眼神多了些怀疑。
☆、亲探
忽然,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由远及近,不时还夹杂着私语声。
林越冲众人比了个手势,大伙齐刷刷地停下脚步,躲入一块岩石之下,竖起耳朵听着上头的动静。
“哎呀哟~今个儿大爷又有钱啦,嘿呀呀哟!有钱又找好姑娘呀~咿呀呀哟!一个姑娘,两个姑娘,好多姑娘多快活呀,嘿嘿嘿呀~”一阵欢快地歌声在在静谧的林中响起,惊得鸟兽四处逃窜。
众人:“……”
不约而同堵上耳朵,这破锣嗓子真难听。
“我说麻子,你他娘唱了一路!能不唱了吗?老子尿都撒了一路了,能不能歇歇?”一道不耐烦的骂声传来。
“这不是高兴嘛!”被叫麻子的掂了掂身上扛着的人,眉开眼笑道,“一个人换一两银子,多划算呀!”
岩石底下的苏明谙听了这声音,皱着眉头,拉了拉林越的袖子,用口型说道:“土匪。”
林越点点头。
“我说鹿子,咱们真的能找到大当家?”麻子不确定地问。
鹿子停下脚步,正好站在岩石上,掏出藏在胸前衣襟里的图纸,对着四周细细打量,道:“咱们按着这纸上的内容一路走来,也没有错,想来也是真的,肯定能找到大当家。”
“大当家真的有么?我都干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会不会是这丑八怪故弄玄虚啊。”麻子怀疑道。
鹿子把纸折好重新放回原处,犹豫道:“所以说这次来之不易啊,干完这票咱们就退出做点生意吧,如今也攒了些银子,那个县令查得紧,听说找了许多帮手,朝廷也派人下来了,再干下去,咱们有没有命活都是个问题。”
麻子往上提了提肩上扛着的人,喘了口气:“我也有这个打算,那行,干完这次咱就不干了。”
麻子干脆放下肩上的人,席地而坐,带着一丝担忧道:“你说咱们这次抢了那个丑八怪的图纸冒然来山里,要是大当家看了咱们,会不会直接杀了咱们?毕竟那丑八怪看起来挺有身份的。”
鹿子也跟着坐了下来,双手捂着脸,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他发现我们跟踪他,不是我们死就是他死,总之一方肯定逃不了死的。如今我们手上有个砝码,他们缺男人,我们带来了,说不准可以换银子,一两银子啊,够咱们好吃好喝一个月了。”说着说着,眼神逐渐清明,“麻子,走!不能耽误时间!”
当他们一路跟踪那个丑八怪被他发现并且错手打死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兴许能谋出一条发财道来。
麻子瑟缩一下:“哥,要不咱们回去吧?”
鹿子目光一凛,拽起麻子,道:“怕什么!来都来了,没有一点收获,这么远的路都白费了!”
麻子身材较小,就这么被鹿子拎了起来,脚下一个趔趄,没站稳,身体重心往后栽,本能地抓住了躺在一旁昏迷的男子,高声呼喊:“哥,救我!”
这一声在空旷的环境下无限放大。
刚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没多久的人们再次捂紧耳朵,抬头看着那双不停在空中乱蹬的小短腿,一时觉得有趣,刚好可以打发这无聊的氛围。
也不知上面究竟是何场景,那双腿倒是随着主人的动作慢慢往上挪,只是又掉下一个男子,正好落在林越脚边,只见他衣服上还有着厚厚的泥渍,脸上裹着泥浆,邋遢不已。
上头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继而脚步声逐渐往下。
林越目光一转,扒下男子的衣裳往自己身上套,再在头上随意抓了一把,然后咬咬牙,踢开脚边一块石头,捏了把比较松软的土往脸上抹去。
电光石火间,迅速把男子丢给陈漠,然后自己躺下,轻声道:“我去打探一下情况,你们在后面跟着,先换个地方躲。”
陈漠回过神,抱紧男子,对林越点点头。
“小心。”苏明谙关切道。
林越勾了勾唇,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去。
上头的那两个小土匪终于下来了,麻子依旧扛起人,腿忍不住打颤,晃悠了好一会儿方才稳住身形,不禁纳闷道:“这个人怎么重了?”
鹿子倒是没在意:“估计是你刚才吓到了,没什么力气,先给我吧。”说着,从麻子身上接过林越。
林越被这颠来倒去的,肚子上硌得慌。
远在暗处的人也没闲着,暗卫们又画了张王爷只身闯入敌营营救貌美男子的图,一旁还配了段声情并茂的文字叙述。
苏明谙好奇地探过头,并且给细心纠正一下措辞。
暗卫们感激万分,齐齐献上藏了许久的绿茶味瓜子。
鹿子比麻子沉稳许多,力气也大许多,一边手扛着林越,一手拿着图纸观察着路况,大气也没喘几下。
一路拂叶穿林,踏过一条有一条小道,终于在靠近山顶的时候看见了不一样的建筑。
傍着兀立的怪石,旁边围着许多木桩,没有想象中威严的大门,一个小小的竹门,两侧栽种着说不出名的花,只不过花期已过,残骸还挂在枝头未曾离去。
怎么看也不像是土匪窝,倒像是隐士居住地方。
鹿子擦了擦满头是汗水,再三对照着图纸,确认无误后方才走进去。
林越两眼睁开一条缝,细细打量着四周,然后对探起脑袋的林落比了个稍后的手势。
林落本想站起身活跃一下发麻的脚,看见林越的手势,又只好蹲下身,揉了把林行云那跟鸡窝一样的头发。
鹿子带着麻子小心翼翼地站在院子里,对着屋里喊道:“有没有人呐?”
没有丝毫动静,二人相视一眼,皆是疑惑,究竟怎么回事?
“有人吗?”麻子扯开嗓子喊道。
依旧无人回应,只好上前准备推开紧闭的房门一看究竟,刚抬起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怒气冲冲地骂道:“他娘的,瞎嚷嚷个毛啊,吵死了!”
麻子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什么人?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男子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滚!”
麻子还想说什么,被鹿子碰了一下胳膊,只好站到一旁,闭嘴不言。
鹿子心思比较通透,对男子作了个揖,笑道:“我这弟弟不懂事,还请大哥不要计较。”一边说着一边撩了撩袖子,状似无意露出里面一抹黄色的布,布上绣着古怪的图纹。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收回目光,语气缓了些,虽然不如之前那么冲,可依旧有些僵硬:“哼,还算你会说话,老子心情好,随我进来,赏你们喝口茶,然后赶紧滚。”
鹿子悬着的心慢慢回到原位,讨好地笑道:“是是是,那就多谢大哥了。”说完冲怔愣在一旁的麻子使了个眼色,麻子回过神,继续扛起林越往里走。
男子用黑布裹着二人眼睛,至于林越,看见他昏迷,便也没有多此一举,林越便借机得以看清楚一路走来的情况。
男子带着他们先是绕着后院的长廊走了三圈,然后在一处假山轻轻按了一下,假山移开原位,露出地底下的小道。
男子警惕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方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无尽的黑暗裹着周围,林越心里直打突,看来真正的土匪窝就要到了,也不知道苏明谙他们有没有跟上来。
消失了一会儿的光明终于再次袭来,林越感觉到照耀在身上暖洋洋的光,悄悄睁开眼,心道:“这才是真正的土匪窝,大气!”
依山而建,大门旁建着两座高高的瞭望台,每座分别站着两位手持长刀的土匪,门边站着一排,个个面露凶色,在看见鹿子一行人人,皆握紧手中的刀,一脸警惕。
男子这才摘下缚在二人眼睛上的黑布,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二人眼中来不及躲闪的恐惧。
麻子有些腿软,躲在鹿子身后,鹿子也是强撑着胆子与这伙人对视。
男子上前在一人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人点点头,然后让开一条道。
男子回过头道:“杵在那做什么,还不赶紧跟上!”
林越闻着空中那浓郁木柴燃烧的味道,鼻尖直发痒,却又生生忍着,身子一个哆嗦。
好在麻子这时紧张不已,哪里有心思管林越。
男子一进门,一反常态,立马转身掐住鹿子的脖子,脸上带着狞笑:“老实交代,你们把老五怎么了?”
鹿子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措手不及,挣扎道:“这位大哥什么意思?”
男子从鹿子袖里抽出那黄缎子,道:“老五的手帕,你们从哪里得来的?说!你们是不是官服派来的!”
麻子连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是……”
“我们是老五的手下,他让我们办事,我们带来了人,可是他说他被官府盯上了,不好脱身,便给了我们这个信物,让我们来寻大当家。”鹿子迅速反应过来,“大哥想想,若是没有老五授意,我们兄弟二人哪里会知道来这里?”
鹿子表面上镇定自若,可心里早已是心胆俱裂,吓得要死。
男子听了这话也没打算放过鹿子,手中的力愈发加大。
就在鹿子觉得自己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一阵恍如世外的声音响起:“文涛这是在做什么?”
文涛手一顿,松开了几欲昏厥的鹿子,对着来人抱拳道:“二当家。”
二当家名炎容,脸上常年戴着银色面具,气质出尘,根本不像土匪,倒像是拿笔书生,温润如玉。
大伙从没见过炎容的真面目,连大当家也没有,而且这位二当家也只是后面才来的。
“哪里来的?”炎容看向鹿子问道。
“他们说是老五的人。”文涛回道。
炎容挑眉,指了指被扛在肩上的林越,“这是你们带来的货?”
鹿子本能的害怕这个二当家,却依旧老老实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