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只要打死不承认就行了。”常风云淡风轻地说道,“郡王只要说不是自己做的,苏明谙又能如何?单凭那些人的证词么?没有确凿证据,郡王只需说那些人与你有龃龉,此次只是想借机陷害你而已,郡王还请不必自乱阵脚。”
江潭根本没有心思听常风的话,只知道事情败露,他没有退路了。连忙冲进房间,手忙脚乱地搜罗着所有值钱的东西,一一装进包袱里。
常风缓缓离去,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隐在袖子里的一根竹篾,轻轻一按,瞬间碎成两半,随手丢在地上。
借着门边微弱的烛火依稀可以看见竹篾上的字:“东陵郡王江潭。”
天刚破晓,江潭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到后院找到妻儿,带上人,悄悄地打开后门,却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半晌回不过神。
江昀在侍卫的簇拥下缓缓上前,微微一笑:“江潭,别来无恙啊。”
江潭双腿一软,直直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陛……陛下。”
“原来你还认得朕。”江昀漫不经心道,“朕还以为你在这里待了几年,已经忘了朕是谁,你又是谁了。”
江潭身子犹如筛豆子一般颤抖不已,身边的妻儿更甚。
“怎么?想跑么?”江昀看着江潭身上的包袱。
“没没没有。”江潭回道。
江昀嗤笑一声:“制造匪患,戕害百姓,残害皇室宗亲,你说说,这些加起来,够你死多少回?”
“陛下,臣冤枉啊!”江潭咬咬牙,痛哭道。
“拖下去。”江昀抬手示意,“袁将军,带人把郡王府内所有的人统统拿下,一个也不准跑了。”
袁将军:“是!”
江潭六神无主地被侍卫拖走,回过神立马大喊冤枉,最终被堵上嘴。
江昀走进郡王府,看着气派的装潢,连茶壶把手都是镶金的,不免讥讽道:“他倒真会享受。”
泸水县衙内,林越听闻江昀已经带人抄了郡王府,苏明谙与江寒也连忙赶了过去,是以,县衙内除却那些衙役也就仅剩他师徒四人了。
林行云问:“哥哥不打算去郡王府看看吗?你的东西就在那里。”
林越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没事,反正都是给他的,抄了郡王府,那些东西自然得带走。”
“可是你不说是哪些,嫂子怎么会知道呢?”林行云提醒道,“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行了行了。”林落不耐烦地拍了拍林行云脑袋,“他现在哪里敢去,去了是要挨揍的。”
林行云福至心灵,嘿嘿一笑:“我忘了。”
林越转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方鸽子阴沉的脸映入眼帘,林越吓了一跳,埋怨道:“您可别把我吓死。”
“吓死了正好,省事。”方鸽子冷冰冰道。
林越揉了揉眉心,转移话题道:“您给我出出主意,哪种赔罪方式直接有效?”
“□□。”方鸽子直接了当。
林越:“……想是想,但我不敢。”
方鸽子嫌弃地看着他:“真没出息。”
“赶紧给我想想办法。”林越催促道,“这人要是来了,我该怎么哄。”
“急什么,万一人家根本不打算来这里呢?”方鸽子幽幽道。
林越愣了一下,随即道:“没事,我可以去找他。”
方鸽子被林越带偏了题,良久才反应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记住了,少给我吃延阳丹!”
目的被识破,林越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就是想应付一下他嘛。”
“我们该回古青了。”方鸽子道。
林越别过头:“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方鸽子气急,“我得回去查看医书,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暂缓蛊毒的药物。”
“你回去就行了。”林越道。
“放屁!”方鸽子骂道,“你不去老子怎么知道有没有效!你要追妻最起码也要把身子养好吧?不然你这样的短命鬼谁要你?多看一眼都嫌烦的人!”
“不错。”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
林越闻言,不由自主地站直身子,目光缓缓转向前方。
☆、套圈
林越身子一僵,缓慢地挪过头看着站在院中央的人,步子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江昀将他这动作收入眼底,眸色一沉,道:“怎么?又想跑去哪?”
原本还站在窗边的方鸽子早已没有了人影,偌大的空间只剩林越与江昀二人。
林越怔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回过神,干笑几声:“景……景清。”
江昀盯着林越,看着他这张明显消瘦许多的脸庞,勉强自己别过头,道:“方前辈说的不错,多看你一眼都嫌烦。”
林越离开屋子,走到江昀身边,带着一丝讨好道:“事情处理完了?需不需要我帮忙呀?”
江昀:“不用。”
剩下的事便交给苏明谙与江寒一同处理了,他则准备好好跟某人算算账。
“准备何时回京?”林越问。
江昀睨了他一眼,胸中涌起一丝火意,不悦道:“怎么,就这么不想见朕?”
“不不不。”林越连忙否认,“只是想带你四处逛逛。”
江昀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林越一番,淡淡道:“就你现在这模样,我怕你有去无回。”
林越嘿嘿一笑:“哪有那么虚弱,走,我带你去玩,就咱们两个,避开他们。”说完,不由分说地牵起江昀,从马厩里拉过萧枫白的坐骑,将人放上马,然后一骑绝尘。
虽说避开了旁人,可暗卫还是悄悄跟上了,林越也没在意,毕竟江昀在身侧。
江昀被林越环着腰轻轻带入怀中,脖间充斥着他温热的气息,表情逐渐缓和下来。
“林越。”江昀突然开口。
“嗯?”林越拽了拽缰绳,微微低下头,“怎么了?骑快了么?”
“为什么?”江昀问。
林越微愣,眼里闪烁着不解。
“为什么要中这个蚀月蛊。”江昀喃喃道,脸上划过一丝恼意,似在抱怨。
林越眸光微黯,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加紧环着江昀腰身的手,良久,说道:“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江昀抬起手,覆盖在林越的手掌上,牢牢将其握紧,低声道:“后位这些年一直为你留着,以后也是。”
林越眼角晕开笑意,低头在江昀脸上落下一吻,笑道:“那本来就是我的!放心吧,属于我的东西,从来都不会便宜别人的。”
江昀身子微微后倾,靠着林越的胸膛,眸光落在不停交叠的景物上,嘴角微微扬起。来之前想好要如何惩罚一顿,后来见着了才发现根本不舍得,连置气都不想了。
二人驱马四处乱走,临近傍晚方才进入一座小镇。
小镇还算热闹,城内陆续亮起灯,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摊贩们掌着灯把自己的货物往前挪了些,尽情地吆喝。
林越带着江昀来到镇上最好的客栈,二人刚用完晚膳正坐在凳子上消食,便听见窗外传来热闹的声音,不时还伴着响亮的掌声。
林越探出脑袋往窗外看了看,只见前头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并看不清里面的事物。
“景清。”林越回过头,“要不咱们去看看?”
江昀点点头。
林越把江昀护在身侧,艰难地拨开人群中的一道缝隙,让江昀畅通无阻地走到最前面。
地上摆着各色稀罕的玩意,有花瓶、翡翠手镯、珍珠项链等等,一看成色就知道是上品。
老板胳膊上套着碗口大小的竹圈,乐呵呵地看着正玩着套圈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手上拿着仅剩的一个竹圈,心中无比忐忑,嘴里念念有词,把玉皇大帝等所有神仙挨个问候了个遍,然后才放下心把竹圈丢了出去。
竹圈带着年轻男子的无限希冀在花瓶边打了几个转,然后如同被放了血的鸡一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年轻男子:“……”
最终年轻男子在众人调侃声中羞愤地拂袖而去。
老板拾起地上的竹圈,看向众人,问道:“五百两十个圈,有要玩的吗?”
刚赶来的人听说价钱之后,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真是贵啊,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哪里玩得起,也就只有那些高门大户家的人能一掷千金了。
“我这里的东西可都是上等好物,单个拎出来都比五百两要多,所以说,并不亏,挨到就算。”老板解释道,甩了甩胳膊上的竹圈,“各位有钱的不要吝啬,玩一把,放松一下心情。”
人群中有些富家子弟,一脸跃跃欲试,只是在看见自家长辈那阴沉的脸色时,只能偃旗息鼓,默默低下头,悄悄怂恿与自己熟识的人。
江昀目光落在一枚白玉上,外表光滑圆润,色泽通透,细看周身好似有淡淡的光芒,即便他见识过不好美玉,可这种白玉还是头一回见。
还不待江昀收回目光,便听见耳边响起掌声,老板欣喜地说道:“大伙来看看这位公子的手气吧!”
江昀抬起头,恰好与林越四目相对,不由愣了一下,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林越见江昀看过来,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竹圈,大致数了一下,足足二十个,也就是一千两换的,不禁有些无语,这个败家子。
“景清,过来。”林越冲他摆摆手。
江昀无奈上前,林越立刻把手中的竹圈塞给他一个,指着离他们两步之遥的白玉,道:“就它了。”
江昀拿着竹圈有些新奇,以前倒是见过这个,但是一直没玩过,顺着林越指的方向,轻轻抛出去。
眼瞧着竹圈就要套住白玉时,哪料竹圈好似半空无力一般,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众人齐齐发出失望的声音,就差一点点。
江昀抿唇不语。
林越笑了笑,再次递过竹圈:“再接再厉,就差一点。”
江昀再次抛出竹圈,可结果还是一样。
连续七八次,江昀微恼,推了把林越:“你来。”
林越强忍着笑,调整好站姿,随手扔出竹圈,直接过了界。
众人见状连忙嘲笑。
老板也无奈摇头:“公子力气大了些。”
江昀看了眼仅剩不多的竹圈,又看了看林越。
林越会意,认真的玩起来。
连着抛了五个,都是擦着白玉过去,眼瞧着白玉周围堆满了竹圈,有人忍不住插嘴道:“公子不如试试手边的那枚镯子吧,恰好回去送娘子讨她欢心。”
林越闻言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翡翠镯子,又看了看江昀,然后对那人说道:“多谢公子提醒,只是我夫人并不喜欢这镯子,他就喜欢白玉。”
“原来如此。”那人笑道,“那公子可得多加把劲了,这钱不能白花,不然回去不好交代呀!”
这带着打趣的话使得众人忍俊不禁。
林越笑道:“公子所言极是,定当竭尽全力,只是若没套中,还请诸位做个见证,以免我夫人以为我拿钱干了什么别的事回家与我置气嘞!”
“一定一定。”众人笑着应道。
江昀只觉面颊发烫,轻咳一声:“抓紧时间。”
林越盯着江昀那泛粉的脸颊,强忍着想把人揽在怀中好好轻薄一下的的冲动,继续丢着手中的竹圈。
最终,林越发觉不对劲,转头看着老板站的位置,离白玉比较近,一只手背在身后。
林越捏了捏手中的竹圈,来回摩挲一下,眉头微蹙,心中一片了然。
江昀轻声问:“怎么了?”
林越勾唇道:“碰上老王八了。”
林越看了看一脸优哉游哉的老板,在江昀不解的目光下随手抛出仅剩的几个竹圈。
众人被林越这一顿操作惊住了,刚刚还说要套白玉的人怎么就这么随便放弃了?
老板简直要乐疯了,强压着笑意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玩得不痛快?”
林越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罢了,反正怎么也套不中,还是回去老老实实跪搓衣板认罚了。”
众人闻言,皆低头发笑。
江昀抬头看着林越,轻声道:“好。”
林越挑了挑眉,虽说是随口一说,可听这话还是有些虚。
“你自己说的。”江昀道。
林越:“……”还真是自作自受啊。
最后老板再客客气气讲了一些,林越根本没心思听,余光瞥见老板身后藏着的那块黑色石头,抬脚走到他身边,拱手道:“祝老板生意兴隆。”
老板不明所以,依旧客气地回道:“借公子吉言了。”
最终,林越带着江昀走出人群。
“那老板就是个骗子。”江昀道。
林越含笑地看着他:“你也发现了?”
江昀点点头:“适才你说起,我便多留意了他一下,身后藏着的应该是磁石吧。”
“唉,第一次被人骗得这么惨。”林越感慨道。
江昀道:“回去跪搓衣板?”
“呃。”林越一顿,“随口说说而已。”
“是么?”江昀反问道。
林越:“客栈里应该没有那东西。”
话音刚落,一个挑着箩筐走过来的小贩,嘴里吆喝道:“卖搓衣板喽!只要五钱,一块用十年,保证不烂。”
林越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要不要这么巧啊?
江昀也忍不住笑出声,拿起一块搓衣板,问道:“质量当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