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四肢无力地瘫倒在榻边,一只手搭在江昀的手上,生怕错过他醒来。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清风蹭着尚未合拢的窗户溜进了卧室留下细小的足迹。
江昀鬓边的发丝被风吹到脸上,一阵瘙痒,睫毛轻颤,眉心微微蹙起。
林越被风吹得蓦然睁开眼,没有错过江昀这细微的举动,连忙喊道:“景清,景清!”
江昀只觉脑袋异常沉重,手腕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耳边的呼喊声还在继续,本能的想要回应可怎么也张不开嘴,费劲全身力气却也只是轻轻蜷缩了一下手指。
“景清!”林越握住江昀的手,眸里泛起泪光,激动不已,“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江昀乍一听这声音里带着哭意,想张嘴安慰一下,最终再次陷入无尽黑暗。
林越急急忙忙去寻了静尘,直接把静尘从被窝里拖起来,又去把方鸽子拽了起来,把两人拎进屋:“动了,景清刚刚动了!”
方鸽子原本上下眼皮黏得紧紧的,听见这个消息立马瞪大眼睛:“真的?”
林越兴奋地点点头:“真的,你们快去看看!”
静尘先是看了看江昀的伤口,再探了探他额头,道:“已经无碍了。”
方鸽子上前探了探江昀的脉搏,逐渐沉稳,比之前更为清晰,嘴角慢慢咧开:“没事了没事了,心肝,他没事了。”
林越开心得犹如得了糖的小孩一般:“真好!”
又躺了一日,江昀算是彻底醒过来了,看着坐在榻边神色疲惫不堪,衣服上褶皱多得数不过来的林越,抬手摸着他的脸,不免一阵心疼:“多久没合眼了?”
林越握住他的手,笑道:“在你睡着的时候我都睡了。”
江昀轻咳一声,嗓音沙哑道:“你可知欺君之罪可是要砍头的?”
“不敢睡。”林越垂眸道,“我要是睡了就少看了你一眼,所以就不睡了。”
江昀眸眶一红,手滑到林越的下巴上,长出的胡渣略微扎手:“现在知道两年前我的心情了吧?当时恨不得杀了你。”
林越一把抱住江昀,哽咽道:“还好你没事,不然我真的会疯的。”
江昀下巴搭在林越肩上,轻轻笑道:“放心,我不舍得让你打一辈子光棍。”
“好了,陪我睡一阵吧,身子有点乏。”江昀拍了林越,然后身子往里挪了挪。
林越合衣躺下,侧过头在江昀脸上亲了亲:“睡吧。”
还没过一会儿,耳边就传来林越浅浅的鼻鼾声。
江昀爱不释手地在林越脸上描摹着,这几日当真是把他吓得不轻。
花园里的凉亭,林行云盘腿坐在石凳上,把藏着的瓜子全部倒在石桌上,前阵子因为嫂子昏迷不醒他也没心思嗑瓜子,就是连喘口气都觉得难受,好在人终于没事了,也可以舒舒服服嗑瓜子。
方鸽子抓了一大把放进自己兜里,长长叹了口气:“这天终于要晴了。”
提心吊胆了多日的暗卫们也来了开玩笑的心情,躲在墙头重新玩起了打手的游戏,只不过这次输的是去抢瓜子。
林行云直接扑倒在桌上,愤怒地看着抓了一大把瓜子跑开的暗卫:“你们太过分了!就给我留三颗!这还吃什么啊!”
暗卫停住脚步,转身丢了一个回去:“四王爷,好事成双。”
林行云:“……”
下次该躲起来吃。
林行云正愤愤不已的想要抓起瓜子,却被一只手捷足先登,这下,仅剩的四颗瓜子都没了!
林行云抬眸看着这双手的主人,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静尘丢下手中的瓜子壳,用亮晶晶的眸子盯着林行云:“还有吗?这味道不错,还想吃。”
林行云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有有有,我这就给你去买。”
静尘可是他哥哥与嫂子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都开口了,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得给他摘下来啊,何况只是这区区瓜子。
林越这一睡直接睡到了晚上,压在心头的石头彻底搬开,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又跑到厨房煮了碗鸡蛋粥。
整个过程中都带着笑,看得方鸽子等人心里直泛酸,要不要这样?
江昀走到桌边,盯着黄白分明的鸡蛋粥上还撒了点绿色的葱花,好奇道:当真是你做的?”
林越舀了一勺递到江昀嘴边,笑道:“当然了,毕竟你不会煮,我总得学会吧,不然以后饿了怎么办?我可不想你把我换掉,毕竟聘礼都送过去了,再退回来的话多丢人。”
江昀咽下嘴里的粥,捏了捏林越的脸:“还是皇后深谋远虑,不错。”
“不过,即便是换人聘礼也不会退回去的。”江昀道,“那些东西都很值钱。”
林越失笑道:“那回古青的时候我带你去搜刮师父的宝贝,看上了就都带走。”
“好!”江昀点点头。
接下来,林越一边喂粥一边如数家珍地说出方鸽子藏宝贝的几处地方。
而方鸽子正笑嘻嘻地拉着静尘吹着自家徒弟是如何俘获江昀,二人之间的动人故事,把静尘听得一愣一愣的。丝毫不知自己已被自家徒弟为了讨好媳妇儿而把自己给卖出去的事。
夜里,江寒等人终于回来了,江演剩下的那些人悉数被逮捕归来,回来便听说江昀中毒一事便立马赶到院子。
“陛下。”江寒关切地打量着江昀,“陛下身子现在如何?”
江昀粥已经喝完,林越正给他擦嘴,乍一看见江寒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拍开林越的手,道:“王叔不必担心,已经无碍了。”
江寒道:“无事便好。”
江寒话音刚落,就听见林落风风火火的声音:“嫂子,你人怎么样啊?我哥怎么回事?我就不在几天就让你受这么重的伤,嫂子,听我的,放弃我哥,我给你重新找一个比他俊比他有钱的人!”
江寒愣了一下,看向林越,笑笑:“令弟倒是有趣。”
这几天林落与林誉也与他们一同围剿反贼,几日相处下来,发现林落这人嘴就是不得闲,性子倒是非常活跃,其弟林誉倒是沉稳些。
林越走出门,一把推开想要进门的林落:“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什么话?”林落一脸无辜地看着林越,“刚刚我说了话吗?”
“没有么?”林越瞥了眼林落。
林落恍然大悟,笑道:“我刚刚说,嫂子,你看看我哥多好,人有钱,长得又俊,关键还对你死心塌地的,这么好的一个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真是让人羡慕啊。”
里面江昀听了忍不住笑出声:“好了,林越,让他进来吧。”
林落绕开林越走了进来,笑嘻嘻地对江昀拱了拱手:“嫂子身子可好了些?”
江昀微微一笑:“已经没事了,不必担心。”
不一会儿,林誉也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
林落凑过去看了看:“老三,你买这么多红枣做什么?”
“补血。”林誉道。
江昀无力扶额:“只是划伤手臂,真的没什么大事。”
“对了,江演如今在何处?”江寒忽然想到。
“在地牢里。”林越道 “一直被关着,这几日没得空去看,陈漠带人守在那,当时我拿着他匕首回刺了他一刀却没事,想来是身上早就藏了解药。”
“陛下,江演如何处置?”江寒道。
“即刻斩立决。”江昀眼里划过狠厉。
“按我说要不五马分尸得了。”林落提议道,“大奸大恶之人,便该受此……”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誉捂住嘴直接拽走了。
林越借口走了出去,留下江昀叔侄二人。
“大王爷倒是挺懂分寸的。”江寒笑道,“陛下不打算同臣一起回宫?”
江昀抬眸便对上院子里林越的视线,冲他微微一笑。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江昀回道,“至于太傅那里,便麻烦王叔多讲几句了。”
江寒微愕,随即笑笑,伸手拍了拍江昀肩膀,,用多年前的语调说着:“我们阿昀,终于到了要办自己的人生大事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离结束不远了~
☆、求娶
江演被狼狈地押往刑场,与他一同的还有常风。相比于江演的气急败坏,常风倒是很淡定,从容不迫。
一路围堵着百姓,好在被官兵牢牢拦住。
因为在江演在占领临水县时,纵容部下对百姓各种欺辱压榨,无辜丧命者比比皆是,是以百姓们对江演恨之入骨,几欲食其血肉。
百姓们把手中的烂菜叶,臭鸡蛋毫不留情地往江演身上招呼过去。
江演愤怒地扫视着众人:“再丢一下试试!”
回答他的是无尽的白眼以及更多的烂菜叶。
上了刑场,江演被踢中小腿,扑通一声跪下,倔强地抬头直视江昀,嗤笑一声:“想不到你竟然还能活着,邢仁这废物,还真是指望不上。”
江演的脸上红一块紫一块,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露出里面深浅不一的伤口,这些都是林越所为。
江昀不欲与江演废话,对刽子手比了个手势。
江演被压下头颅,仰天大笑:“我没有输!江昀,我在地府等着你!”
话音一落,脑袋跟身子瞬间分了家,血溅三尺。
常风对刽子手微微一笑:“劳烦兄弟利索点。”
常风与江演的尸体被人很快抬走了,江昀盯着那两滩血迹出神。
忽然眼睛一热,眼前一片黑暗,熟悉的嗓音响起:“别看了,都结束了。”
江昀嘴角微微扬起,抬手抓住这只捂着眼睛的手:“终于结束了。”
林越带着江昀离开了,剩下的江昀早已交代好江寒,自己则跟林越早早牵着白云离开了。
“哥哥太不够意思了!”林行云放下手中的信,“就这么带着嫂子跑了,说都不说一声!”
林落把怀中的小册子丢给暗卫,嫌弃道:“难不成你还想跟上去看他们卿卿我我的?你这是找虐吧。”
林行云撇撇嘴:“看看也好啊。”
暗卫们也跟着点头,很为遗憾,他们又要错过很多情节了。
“好了,先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林落拍了拍他肩膀,“过不了几天就能碰上的。”
林越特意带着江昀绕开大路往古青出发,骑着白云慢慢悠悠地走着。
头顶是湛蓝的天空,脚下是青黄的草地,身边是心上人,人生当是如此方才惬意。
江昀身子靠在林越怀里,打了个呵欠,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照你这速度,过年能到古青就不错了。”
林越低下头在他脸上亲了亲:“不急,我还要带你去一处地方呢。”
也不知晃悠了多久,待江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一片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
残败的花丛里杂草参半,花东一朵西一朵的随风摇曳,似在保持自己最后的颜面。
江昀惊讶不已,大步走到一块巨石边,手覆上巨石,然后蹲下。
林越见状不由得失笑,跟着蹲下,自然而然地把他挡在身后。
与多年前一模一样的姿势。
江昀双手搭在林越肩上,把头靠在他身上,笑道:“当时你给我吃的那个饼,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味。”
“师父就那个水平,不过我觉得还行。”林越跟着笑起来,“不过也多亏了那个饼,不然你哪里会想到要把我带回你家,天天让我饭吃呢?”
江昀眉眼轻弯:“也是,当上时我心里在想,这人真可怜,天天吃这种饼。”
林越一手禁锢住江昀的双手,一手扶在他臀部,缓缓站起身,背着江昀走了好一大段路:“看,我现在能背着你走这么远了。”
江昀白了他一眼:“当初你拖着我的时候,我脑袋都不知道磕到多少次了。”
江昀一边说一边用脑袋轻轻往林越脑袋上碰了碰。
林越嘿嘿一笑:“以后不会了,天天背你都行。”
林越把江昀往上颠了颠,然后快速冲向坡下。
江昀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立马搂紧林越脖子,笑骂着。
欢笑声揉杂在晚风中,凉爽吹进了心头。
古青国王宫,林问渠端坐在上方,瞠目结舌地看着对面满脸堆积着笑容的高添复,以及他那红得辣眼睛的衣服,简直难以相信刚才听到的话,不由得再次问道:“高国主方才所言,莫不是在开玩笑不成?
高添复摇摇头:“林国主哪里话,孤是认真的。”
“什么?!”林问渠更加惊讶,“认真的?”
高添复点点头,从位置上站起来,坚定不已:“孤自两年前见过大王爷,便茶饭不思,彻夜难眠,思来想去,许久之后方才做下决定,此生非大王爷不要。”
自从回国之后,便一直对林越念念不忘,因其是燕国国师,而江昀又多次拒绝,实在是不好开口。
后来得知林越竟然是古青国的大王爷,这让他原本熄下去的念头重新死灰复燃,听闻林越要回来的消息,便想也不想直接上门来提亲了。
“孤对大王爷倾心已久,特来聘他为我高山国王后,还望林国主成全。”高添复诚挚地说道。
因着两年前的叛乱王后离世,他心里又惦记着林越,便没动再立后的心思,这次刚好可以提这事。
林问渠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多谢高国主厚爱,只是小儿已有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