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柏松竟然隐瞒了她十几年,这样一个秘密竟然瞒了她十几年,甚至每日皆如从前一般与她恩爱,说些甜言蜜语,丝毫都不曾悔过,也不曾感到愧疚,就连承认之后也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
傅好对他简直失望透顶,带着袁青便想回去娘家,却不曾想还未出城门,便被人掳到了宫中。
元胤出了交泰殿,被夜晚传来的阵阵凉风拂面振奋了精神。
这孔碧珠当初说的那句晚了应该是别有深意,只是她却不愿意多说,原本他也只是打算整肃一下宫闱,却不想还牵扯出了一丝别的事情。
元胤刚刚回到甘露殿,便瞧见刑部尚书宋显依旧一身官府不曾换下,在殿外静候着元胤归来。
“宋卿怎么这么晚还进宫啊。”元胤上前受了宋显的礼,遂让他与自己一到进入殿中。
宋显恭敬道:“臣不负陛下所托,查清了这接生婆方妈妈的死因,故此,特来进宫禀告。”
“哦?宋卿果然是宋卿,这做事就是雷厉风行,说吧,这杀人的凶手是谁啊。”元胤一副欣喜的模样坐下后,便让小路子前去备茶,也让宋显坐到了自己的面前:
“回陛下,这杀人的便是太医院的袁太医。”
元胤微微一愣,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凝结:“什么?袁柏松?”
“是。”宋显认真回答着:“袁太医交代说,这方妈妈是因为欠了赌债,去找他要钱,他不给,便威胁袁太医说要将小公子的身世公之于众,袁太医气不过,便出手杀了他。”
“这个袁柏松啊,是打算杀人灭口。”元胤神色一凝,瞧得端茶来的小路子也是有些胆战心惊的。
“算是吧。”宋显也不由叹了口气。
“既然这孔司膳并未参与杀人一事,明日便将她放了吧,恰巧,朕还有些事要与她说明白。”元胤端了茶杯送到嘴边,热茶的温度正合适,倒也合了元胤的口味。
“不过陛下,这孔司膳怕是放不得,臣此前查甄司药之死时,发现甄司药的死与孔司膳还有些关系,臣也将查到的事一并移交给了大理寺,左不过就在这两日便能查清真相。”宋显笑着说道。
元胤却是更加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望着宋显,这刑狱之事在宋显的手中,果然没有遗漏,竟然这溺毙的甄司药都能查出些别的来。
看来这大魏天下有了宋显坐镇刑部,冤狱该是不会多了。
第100章
因着翌日休沐不朝, 大理寺卿早早的便在赶路殿外候着元胤起床。
“怎么这样早。”元胤洗漱好以后,便立即宣了大理寺卿进殿。
大理寺卿进殿之后,朝着高位上坐着的元胤行礼叩拜过后才道:“启禀陛下, 臣自刑部接手朕司药一死的案子后, 与昨日在甄司药的腹中找到一物,经查证此物乃是司膳司孔司膳所有。”
“什么东西?”元胤眉头轻蹙。
大理寺卿忙从袖中将锦盒取出交到小路子的手中,再有小路子打开交递到元胤的手上, 一支翠玉珠子做的耳环安静的躺在锦盒之中,元胤有些疑惑:
“此物怎么在甄司药的腹中?”
“回禀陛下,宋尚书此前带人勘验过跃鲤池畔, 臣也前去复验过,确有厮打过的哼唧, 而这耳环, 恐怕也是甄司药在厮打时拽下了孔司膳的耳环,为了不让她发现, 这才吞入腹中, 而且刑部递交过来的验尸单上所写,甄司药属窒息而死,而非溺毙, 原由怕就是在这支耳环上面了。”大理寺卿朝着元胤行礼后便一一做了解释。
元胤手中握着锦盒, 仔细掂量的一番, 眸色略深,随即将锦盒盖上交到了小路子手中:“既是如此,这孔司膳便从刑部调去大理寺吧, 由你审问。”
“臣遵旨。”大理寺卿行礼过后,这才退出了甘露殿。
镇国公府的绿萼居中,元胤一脸阴沉的坐在楼台小榭中,萧戎静静地坐在他的面前,为他煮着茶。
元胤望着萧戎那副颔首煮茶,怡然自得的模样,不由噘嘴轻哼一声,伸手推了一把面前的杯子,抱臂直视着萧戎抱怨道:“你这算哪门子臣子,朕在你面前唉声叹气半天了,你却不闻不问,朕还指望你做什么,一点都不知道为君分忧。”
萧戎抬眸瞧了元胤一眼,他便立即收起那副抱怨的模样,换上一副笑脸,萧戎便又颔首煮茶,元胤继续噘起了嘴。
“陛下如今顺风顺水,两起案件皆进展顺利,还有何忧啊。”萧戎瞧着茶水滚了,这才提了水壶为元胤斟上热茶,再摆到元胤的面前:“这回别推了,烫。”
元胤瞪着为那个为自己斟茶的萧戎,依鼓嘴说道:“可就是因为进展的太顺利了,而且孔碧珠那个人口风很严,未必能问出她杀害甄司药的原由。”
“那陛下就该想想,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原由能使得两位互不相干的人起冲突,甚至,还有人死亡。”萧戎往茶壶里添了水,继续搁到了炉子上,就搁了点心到元胤的面前:
“早上臣亲自用蜜桃做的水果点心,陛下尝尝。”
元胤凑近嗅了嗅那点心的味道,的确果香浓郁,咧嘴一笑,便夹了点心送进嘴里细细品尝着:“嗯,果肉很脆,点心很香,萧卿以后可要常常做给朕吃。”
“好。”萧戎答应的倒是痛快,这让元胤实在欢喜不已:
“其实这甄司药与孔司膳之间也算是有联系的,毕竟司药司与太医院共事,而太医院的袁柏松又与孔司膳有染,并且育有一子。”
元胤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与萧戎说着此间的联系,可话音刚落便与萧戎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该不会是……甄司药知道了袁太医与孔司膳之间的事,所以她才会被杀的。”元胤放下茶点,惊讶的望着萧戎。
萧戎点头,像是也赞同元胤的猜测。
“既然这样,萧卿,陪朕走一趟,朕要见见袁柏松问一问。”元胤连忙起身,拽着萧戎便往外走。
萧戎忙一把拉住元胤,将他拽进自己的怀里,垂眸瞧着元胤道:“陛下,注意仪态。”
萧戎说话时吐出的热气正巧喷在元胤的唇上,有些诱惑,而元胤许是刚吃过果味点心的缘故,这会儿就连呼吸都带着些许的蜜桃味儿。
萧戎吞了吞口水,滚动的喉结瞧的元胤笑了笑,舌尖舔了舔嘴唇,缓缓道:“萧卿在想什么?觉得朕此刻是不是很甜。”
“是,真的很甜,想尝尝。”萧戎如实的点头说道。
“萧卿可真实诚。”元胤左右瞧了瞧,趁着萧戎不备凑近轻啄了萧戎的唇瓣,随即撒腿便跑,萧戎指尖轻触了唇瓣,随即颔首一笑,跟上了元胤的步伐。
刑部大牢中,袁柏松一身囚服待在牢中,面壁而坐。
萧戎随着元胤的脚步走了进来,狱卒解着牢门的锁链发出清脆而连续的声响,狱卒开了牢门便转身离去,只留下萧戎与元胤二人。
萧戎瞧着袁柏松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由轻咳一声:“袁太医,陛下来瞧你了。”
袁柏松一听陛下来了,便立即转过身来一脸惊诧的望着元胤,随即伏地叩拜:“罪臣袁柏松参见陛下。”
“袁爱卿啊,这是何苦呢。”元胤瞧着袁柏松伏地叩拜的模样,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
“是臣的罪过,一步踏错,便步步皆错,罪臣罪该万死。”袁柏松抽噎着说道:“只是牵累了我的妻儿……”
“你心中若真记得你的妻子,又岂会辜负她。”元胤的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冷淡。
“罪臣当年也是受了一时的蛊惑,才会与孔司膳有了肌肤之亲,还有孩子,罪臣自知对不住夫人,可孩子是无罪的,罪臣已然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了代价,还望陛下饶过罪臣的妻儿。”袁柏松依旧伏地叩首,啜泣的乞求着。
元胤叹了口气,随即道:“那朕来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司药司的甄司药是为何会与孔碧珠发生争执,而后被灭口的?”
袁柏松一愣,随即抬首望着元胤,有些不敢置信:“玉华是孔司膳杀的?她不是答应过我,会饶过玉华的么?”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元胤瞧着袁柏松的模样,厉声问道。
“事到如今,罪臣不敢欺瞒陛下,当年被孔碧珠设局与其发生关系后,她便借着有孕之事常来太医院,而后便会向罪臣所要一些药材,因着是分量极轻,罪臣便拿给她了,岂料她却总是前来向罪臣索要,还威胁罪臣说,若罪臣不给她药材,她便将孩子的身世捅给阿好知道,罪臣与阿好成婚多年,一直无子嗣,故而罪臣格外珍惜那个孩子,为了不让她告诉阿好真相,只要她来,便会给她拿药。”
袁柏松义愤填膺的说着:“直到前些日子,她来拿药时与罪臣起了争执,玉华恰巧经过听见了,罪臣一直相信玉华的为人,她不会将罪臣的秘密说出去,可没想到,没想到玉华还是被她杀了。”
“她问你拿药做什么?”元胤有些不解的问道。
“她说后宫中不少女子身体不好,她身为司膳,便想着给她们做些药膳调养身体,而这些药材罪臣也查过无毒,故而才放心给她。”袁柏松诚恳的说道。
“那我问你,孔司膳拿的都是哪些药材?”一旁的萧戎神色凝重,双眸微冷,直视着袁柏松问道。
袁柏松略微想了想,随即道:“有七叶一枝花,偶尔是苦参,或是慈姑,山海棠之类的。”
“怎么了萧卿?”元胤瞧着萧戎那凝重的神色,不由起了疑心。
萧戎垂眸凝思片刻,随即摇摇头道:“臣只是觉得这些药材的药性有些奇怪而已,不过袁太医,孔司膳拿到这些药材以后,你确定是做了药膳给宫女们吃了?”
“应该是的,因为从那以后,这后宫中的宫女女官们前来太医院应诊时,身体着实有所改善。”袁柏松坚定不移的回答着。
元胤将萧戎的神色收在眼中,记在心里,随即道:“袁爱卿,朕要说的,要问的也就是这些,至于袁夫人及小公子,朕不会牵累他们的。”
“罪臣多谢陛下。”袁柏松伏地叩首一拜,以作答谢。
元胤轻应了一声,便与萧戎一道出了刑部大牢。
萧戎站在刑部大牢外,昂首瞧着那湛蓝的天空不过片刻便是乌云密布,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一般,格外的沉重。
“表兄,你怎么了?”元胤瞧着萧戎那阴沉的脸色,心里顿觉有些不大安稳。
“阿胤,咱们去大理寺见孔碧珠,有些问题,表兄想问问她。”萧戎握上元胤的手,搁在了自己的胸前,神色凛然。
“表兄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事儿了?”元胤的心跳似乎有些快了,一丝丝不安的意味涌上心头。
萧戎没有正面回答元胤的问题,而是握紧了他的手带着他往马车走去。
却不曾想,马车刚刚到大理寺外,便遇上了行色匆匆的大理寺卿,见到元胤及萧戎前来,一脸慌张的朝他们行礼时,还险些摔了一跤。
“怎么回事,这么慌张。”元胤呵斥道。
大理寺卿浑身都在发抖,瞧着元胤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道:“启禀陛下,孔司膳……孔司膳在牢中自缢了。”
第101章
孔碧珠在大理寺牢中自缢, 也不曾有人发现她死前到底见过谁,只是她的尸首盖着白布从牢中抬出来的时候,萧戎金币双眸握紧了双拳。
而元胤却是脸色微白, 他仿佛明白萧戎为何发怒, 他带着自己急匆匆的来找孔碧珠,目的就是想确认孔碧珠将那些药材都用在了元胤的身上。
马车上,萧戎一脸阴郁的坐在元胤的身侧, 元胤望着萧戎的模样,不由开口问道:
“表兄,你是不是怀疑她将药用在了朕的身上?”
“嗯。”萧戎颔首沉默半晌, 终究还是开口应道。
元胤的心口咯噔一声,手也在微微发抖:“她许是知道此事该是瞒不住, 故而才自缢而亡的。”
“可你毕竟还是孩子, 她怎能下得去手!”萧戎侧首红了双眼瞪着元胤,仿佛孔碧珠并不是将药下在了元胤的身上, 而是他自己被下药了。
元胤原本有些怒意, 可见着萧戎的模样,心中便是一种异样的情绪再蔓延着,他伸手将萧戎抱住, 靠在他的肩头缓缓道:“朕不是活的好好的, 且做了十几年皇帝, 若非你逼朕,朕也不会自杀不是。”
“我欠你太多了,阿胤。”萧戎伸手抚上元胤的面颊, 声音也柔和的些许。
“这药应该不是要命的,故而太医院那些太医每每为朕诊脉时都不曾发现。”元胤宽慰着萧戎,唇角微微上扬。
“自然不是要命的,那些药并无毒,的确对身体大有益处,可若是这些用在男子身上,后果便不一样了。”萧戎温热的手掌一直贴在元胤的脸上,只觉得自己此刻心里难受异常。
元胤重来一世,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亦是给了他一次改过的机会,萧戎是万分庆幸的,他深爱着元胤,又怎么再舍得他伤个一分半毫,自己这样悉心捧在手里宠着的人,他人竟然敢如此伤他,自己又如何能忍?
“既然不要命,那便不打紧,朕只想好好治理江山,与你长久在一起,只要能活着就是最好的。”元胤依旧笑着宽慰萧戎。
然而萧戎却依旧是一副冷峻的模样,握住了元胤的手认真道:“或许我们还有希望,这三针先生前两日到了京城来会故友,我带你去找他,或许他有办法。”
元胤瞧着萧戎那冷峻且认真的模样,随即便点了点头,可心里头却已经是接受了孔碧珠给自己下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