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五。”
“赌场今天的营业额还好么。”
“赚了一千五百万,没有人赊账,也没有人闹事。”
“嗯.....”许约昂起头,闭上眼,“后山那些人清理干净了么。”
“陆少他的人去打扫了。”
“那个杂种进笼多久了?”
“不够两小时。”
“......”
助理等了十分钟,再没听到声音,他偷偷朝许约那边看了眼,对方似乎太疲惫,眼皮合上睡着了。
“笼子”里的陆殊同正杀得尽兴,他上身有一半的衣服破掉,露出健壮的身材,下身的裤子从长裤变成参差不齐的短裤,但这是他自己为了方便活动撕烂的。
之前的搏斗里,木棍已经断掉,有一半被随意扔在角落,另一半插进一只死掉的老虎肚子里,连同另外两只死掉的野兽尸体一起被丢弃在角落,肚子被破开、肠子漏出一大堆,血染脏了一半石板地,不过还好这“笼子”够大,不至于让陆殊同踩在这些肮脏的血液上。
野兽们伤的这么重,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左肩和腰部被咬了几口,右边小腿的伤口长达十厘米,深得见骨,这条残腿导致他现在动作没有太敏捷。
不过他会顺利杀完剩下的猎杀的。
陆殊同抬起头,盯着前方两只公狮,地底下的光线暗淡,但眼里的光却异常疯狂。
——和猛兽搏斗这件事,陆殊同从13岁到现在26岁,做了无数次。
算是他的日常。
在诊所里他对男孩说的话不假,他13岁那年父母双亡,是被养父许约养大。
事情是这样,不过要换个说法才更准确。
许约和他的亲生父亲陆辛本来是好朋友关系,13岁那年发生了点事,导致许约杀了自己好朋友,而且觉得还不够泄愤,把作为仇人儿子接过来虐待至今。
许约特意挑了陆殊同生日那天将他接来,为他建了个猛兽笼,并且丝毫不浪费其作用,见到陆殊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丢进去。
会有专人在外面全程监视,野兽的脖上也佩戴着电击器,一旦陆殊同快要死了就会有人打开出入口的门,接他出去。
伤得这么重,许约不会安排医生给他,只会丢给他一个专业的医疗箱子,让他自己疗伤,第二天到时间了又再次将他丢进去。
这么多个日子,陆殊同从一开始的茫然、恐惧、惊慌失措变得游刃有余——他学会怎么击杀这些野兽,知道如何给自己疗伤,也摸索出一套杀人方法。但许约还是喜欢把他丢进笼子里,喜欢让他受伤,要看到他因为深陷危险无法逃脱而绝望痛苦才满意。
于是陆殊同又渐渐学会如何和它们做游戏。
他会让人把场所四周的灯关掉,在黑暗里逗弄这些狂怒不安的猛兽,就像今晚在诊所里玩弄那群警察一样。
明明游刃有余乐在其中,但脸上会作出不知所措、茫然受惊的表情。
因为这样许约会开心。
陆殊同爱他的养父许约。
明知道对方恨他,最大的爱好除了赚钱就是送他去死,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深爱他。
就像此时他被推进猛兽笼,却仍然犯贱的为接下来即将看到许约而由衷感到开心。
陆殊同吐出长长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血。
他打算在结束完后去见许约前不洗澡——对方喜欢看到他受伤的样子。
半小时后笼内仅剩的两只公狮倒地。
陆殊同把手从一只狮子的胸腹中抽出,带着淅沥沥的血迹,走到出口前。
之前的带路人将门打开。
“带我去见许约?”
浑身带血的人说。
“哦不……在这之前先让我去洗个手,顺便给条毛巾过来,这么多血,我怕等下许约看到又要嫌弃。”
☆、2.3
3.
凌晨四点,赌场里的人走了一大半,今晚属于他们的狂欢已经结束,不过对某人来说——才刚刚开始。
毕竟他现在才得以见到许约。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轮椅上的男人身上披着毯子,睡的很熟,站在一旁的助理看到开门的人后立刻离开。
陆殊同身上的血迹被擦得七七八八,没了阻碍,皮肉上的伤很明显。
助理关上门。
办公室中间的人睁开眼,“还没死?”
陆殊同走到他身边蹲下,对着人笑得温柔,“这不是留着条命过来见你吗。”
许约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左手放到轮椅上想从他身边离开,但对方将他固定,站起来俯身捏住许约下巴,干脆利落地吻上他嘴唇。
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不知道是人是兽。
陆殊同闭着眼,伸出舌头与他交缠,似乎完全沉浸在其中,而许约则皱眉冷冰冰地看着,仿佛在看一具尸体,等到对方松开自己后立刻把手伸向桌子抽出一张纸巾,又是吐口水又是擦嘴。
——他从不掩饰对陆殊同的厌恶,而对方似乎也从不在意许约对自己的抗拒。
两人的关系不仅仅是养父子,还是情人。
世间仅此一对,仇人与爱人综合的情侣。
等到嘴里那股恶心的味道散去,许约盯着靠在桌子上的人,“我真想找个心理医生来检查下你的心理状况。”
“怎么了?”陆殊同手指动了动,很想伸出去摸男人被自己咬破的嘴唇,“是想要关心下我吗?”
“想知道你是不是变态,”许约骂道,“我这样对你,你怎么还不恨我?或者说从我身边滚蛋?”
“我为什么要这样,”陆殊同不理解。
许约看着他。
小时候对陆殊同的折磨太厉害了,导致对方不光是心理扭曲,情感上也有很大的缺陷,可以说陆殊同这辈子都毁在许约手上。
许约很清楚这点。
不过他现在就是有点疑惑,不明白陆殊同怎么会对自己非但没有恨意,反而还爱上了。
他垂下眼睑,想再抽根烟,伸出去的手却被拦住,陆殊同抓住他,两人十指交缠。
“这么晚,别抽烟了。抱你去睡觉好不好?”
“.....”
他说的是抱。
许约咬牙切齿,这个杂种时刻记得自己双腿残疾这件事,对自己关怀得无微不至。“我应该随身带把刀,好捅死你。”
陆殊同轻笑,他玩着许约的手,毫不在意,“我死也会从地狱里爬出来,缠住你不放。”
“......给我滚!”
站在门外的助理听的‘’砰‘’一声,他的老板被陆少推出来,对方心情很好,对他笑了笑,“我帮你把老板推回卧室。”
“……”
折腾了大半宿,这两人终于消停。
许约被陆殊同抱上床,对方照旧给他两条残废了的腿做按摩,完事后又仔仔细细给他盖上被子——现在是深冬,M市虽然不会下雪,但晚上气温最低能到两度,陆殊同定好暖气的温度后,缩进被窝从后面将人抱住。
“你应该庆幸我的腿是废的,不然不可能会在我身边躺下,”许约被圈住腰,忍着怒气说。
陆殊同将他紧紧抱住,两人的身高差不多,只是许约常年坐轮椅,肌肉没有陆殊同这么发达,身型看起来比对方要小一点,对方贴近他的后背,脸靠在他肩上,说,“我怕你会冷。”
“是为了满足私欲吧,”许约在前面冷嘲热讽。
“是,”陆殊同勾勾嘴角。
“......”许约想转身把人掐死在他床上,但他现在是个下半身残疾的废人,没有外人帮助又被陆殊同束缚着——根本做不到。
他呼出口气,心里对陆殊同这人厌恶到极点,对方和他的父亲一样该死,当年就应该也把这杂种杀死。
“别生气....”
陆殊同在后面轻声安抚,他一天到晚心里想的只有许约,哪能不知道此时对方心里所想,软着声音哀求,“我错了,明天你再安排些别的东西来折磨我,好不好?”
“神经病,”许约冷哼一句,懒得理他,这个小插曲算是敷衍度过。
两人静了会,许约又突然开口,“龙安公安局和东南亚人那些事,是你弄的么?”
“嗯,”陆殊同说,“我得到消息东南亚那些人要和雀哥今晚在维斯赌场里交易,就事先杀死钟复,假扮成他的样子混进警队,又透露消息给东南亚他们说警察已经知道他们的行动,施计让他们派更多的人手过来。他们这么不懂规矩,明知道你最反感毒品交易,还敢把地点定在这里,我当然.....是要将他们全灭。”
说到这里,陆殊同很残忍地笑了。
“撒谎。”
许约反驳。
“嗯?”
“后来上岸的那群毒贩,根本不是东南亚的毒贩,而是你的人手吧?”许约动了动身体,他还是想要翻个身。
陆殊同松开他,帮他换了个方向,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
“你根本没能成功让东南亚的那个贩毒组织派更多人过来,那版怂货甚至想结束今晚的生意,你做再多也只能让他们按原计划和雀哥碰面,第二批去后山攻击警察的.....是你陆氏集团的人。”
“我说的对吗,陆少?”
☆、2.4
4.
许约身边的人喜欢叫陆殊同为陆少,他不反对的原因是这叫的不是指他许家的少爷,而是M市第二大贩毒集团陆氏家族的直系继承人陆少爷。
原先是第一大的,不过自从他杀了前一个掌权人陆辛后势力就没这么大了。
而且陆殊同也无心想要壮大家族权势。
“为什么要派你家族那边的人过来?”许约问。
“你不是讨厌毒贩吗,”陆殊同低喃,看起来像是对在恼怒情人的不解风情,“我知道你自从伤了腿后就很反感毒品,我的出身不能被改变,陆辛虽然死了但陆氏还没倒下,但我可以....一点点瓦解家里的生意,今晚被派去后山送死的可是一个分支的精英。”
“你这样,不会太招摇了么?你们家那些人不会察觉?”
“谁和他们是一家人?”陆殊同皱眉,“我只和你是一家人。”
许约:“你没病吧?这么多年我唯一盼望的就是能亲眼看到你死在我面前。”
“会有那一天的,”他这话陆殊同同样听了很多年,被诅咒的人不痛不痒,甚至低头亲了对方一下,“等再过四十年,我们都白头偕老了,你会看到这一幕的。”
“滚!”
☆、3.1
第三章
1.
早上十点钟,龙安公安局。
只有四个文员上班——规规矩矩,全都低着头,在一丝不苟地写昨晚缉毒行动的报告。
36个警员,确定死亡20个,剩下的受伤人员里6个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重症病房。
键盘声慌乱又克制,没有一个文员敢说话,在这安静得几乎让人窒息的环境里他们的手在颤抖,似乎每敲下一个键都像昨夜射进警员身体里的子弹,带出一道道无法被忽视的鲜血。
而离他们十米外,办公室里坐着昨夜的行动指挥官。
其中一个文员说今天七点半他来到公安局,看到里面上司办公室的灯就是开着的。这样惨重的伤亡,尽管在座每位心里都憋着口气,但身体却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敢去敲开办公室的门,和谭队对峙。
三分钟后,局长程延辉打破死局。
对方眉头皱得可以夹死只苍蝇,冷着脸大步踏进,中途经过一个文员身边伸手从他桌上抓起一大堆复印纸,抬脚踹开办公室的门。
“出警36人死伤36人,谭宏耀,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浪费啊?!”
“砰”一声巨响,质问声伴随几百张飞扬在空中的纸劈头盖脸地落下。
“行动前从别的组借走14个应援,和我说毒贩那边只有13个,失败率最多只有30%,现在呢?”程延辉站在门口,盯着坐在里面的谭宏耀,他压抑不了怒火,悲痛夹杂着愤怒在身体里发酵放大,随着血液流经每一寸皮肉。
外面文员们竖起耳朵,偷听领导吵架。
风暴中心,谭宏耀面无表情,他镇静地反驳,“但我们赢了,两批毒贩一共57人,都被......”
程延辉冷笑打断,“哦....对,我们是赢了.....但是是玉石俱焚,和他们抱着一起死!之前盯雀哥那帮人这么久,和我说目标要在昨晚和两个手下去维斯赌场交易,让我把指挥权交给你,安心等待,结果呢?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那句‘稳赢’,那个信誓旦旦的表情,多少人死了?!”
程延辉走向前,将那个坐在办公椅上一动不动的人揪起来,抓着他的衣领凑过去,盯着对方压低声音,“包括我儿子程逸.....谭宏耀,你给我记住,昨晚有个才23岁,刚从大学毕业的人被炸死在车里,尸体都找不回来!”
程延辉抓着谭宏耀的手在发抖——他31岁生下程逸,46岁当上龙安公安局局长,上任第一天儿子兴冲冲过来和他说自己也要当警察。
真是可笑,那时候M市虽然没堕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但稳固如山的根基已经被蛀虫腐蚀,他程延辉是嫉恶如仇想要做很多事情,可哪又这么容易,金钱与权利交织笼罩成一片巨网,谁还能一如既往保持初心。
他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程逸才是个初中生,书没读几本,只在这世上待了短短十五年,就一本正经跑过来说,“爸爸,我想当个警察,保一方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