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道:“若是将军舍得,这根人参王叫表公子一直服用下去,表公子的身体总会有一日大好的。”
话是这般说法,可医者眼中闪过无数肉痛之色。这根人参王却是无价之宝,能续命的极品好东西,怕是只给表公子一人恢复气血体虚之症,实乃是暴殄天物啊!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医者心中所想,表面上却不曾透漏。
闻其言,卫西洲放下心来,只叫人将呈着千年人参王的盒子盖上,交给医者说:“这药的药性烈的很,万事以表公子的身体为先,你且斟酌下药。”
一句话出来,医者便明白了,虽心疼,却也未曾多说什么。
待叫医者出了屋,卫西洲心里是继有些欣慰,又有些不痛快。管事见状,不解自家将军的心态,只小心着问:“表公子身体有望大好,是好事,将军为何不悦?”
卫西洲没好气说:“大狼崽子献上的好物,仗着人势托陛下将此物赐到本将军手里,你说本将军高兴不高兴?”
尤其今日进宫时,晋元帝语气里的酸气都快冲天了。说是静王剿灭大半南方大帮,差人运回不少珍惜物件,金银无数,明明是个天大的功劳,却在口信里直言自己什么赏赐都不讨,只求将他得来的一株千年人参王交给待在卫家的未婚妻。千年人参王是稀罕之物不假,但皇帝私库里自然也是有的,自然不会做出私吞之事。
可有了老婆忘了爹,晋元帝怎么想怎么不高兴,于是等他接见卫西洲的时候还阴阳怪气了几句,连着卫西洲也高兴不是,臭脸也不是。
管事稍微捋了捋主子话里的讯息,好笑道:“竟是南下的静王殿下替表公子寻来的这等稀世药材?想来这位殿下对表公子果真十分看重,真是有心了,将军您合该替表公子觅得良婿高兴才是啊。”
“有心个屁,他这是叫虎狼之心!”听了管事的话,卫西洲面色好了些,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却又突然道,“南边的南帮聚集的乌合之众颇有些狼子野心,他此去将近月数,怕是有些不好对付,不过既然能得到此等稀世药材,想来这一趟倒也收获颇丰。本将军如今也倒是希望着他此回能大获全胜,回头风风光光地归京,切莫因着轻敌,倒时缺了胳膊少了腿就不好了。”
管事闻言,笑眯眯道:“静王殿下向来骁勇,是个冷静理智的性子,想来南下之事全在他掌控之中,绝不会出事的。”
卫西洲点头:“如此自然最好。”
第62章
静王谢临从南方帮派缴获大量金银珍宝运上京城的事没过两天就传遍了整个京都,人人都说静王杀伐果敢,那南方大帮曾派去三位骁勇将军也未能拿下,没得想还得是静王亲至才能镇压。
如此一说当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与南方大帮那些乌合之众比起来,静王才是恶中王者,也不愧是单一个名字能止小儿夜啼之人。
话说至此,卫西洲倒也没故意拿千年人参王的事瞒着白果,等到夜晚用膳时只假装随意提了一句,说是静王寻来的上好药材,对身体好。
白果夹菜的手指顿顿,放下筷箸,终于问出这月余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舅舅,静王殿下他此去南下剿灭南边聚集的帮派,到底危险不危险?”
卫西洲想来白果是听到了点风声,也不骗他,只沉声道:“危险自然是有的,那群南方大帮的首领有些曾是水匪出身,身手敏捷,再就是他们的头顶上似乎是有邪教组织在动员,若是以此教化了当地百姓,那剿灭帮派的难度必然大增。”
白果听着皱起眉,不禁颇为担忧。
卫西洲叹口气说:“静王并非普通人,身边还有一支精锐士兵随时跟随,便是一时剿灭不了那群乌合之众,想来也能全身而退,大可不必忧心。”
白果点点头,却如何也没了胃口,只将放了人参王根须的补汤喝下,便回了屋。
“果果那心思都飞到南边儿咯。”卫良阴饭后赖在桌旁,手臂搭着椅背,懒洋洋说,“静王可真是只臭狐狸转世。”
“坐没坐相。”卫西洲瞪他一眼,放了碗,沉声说,“等你表弟去了静王府,我干脆也跟你找个夫家,好好改改你这性子。”
卫良阴忙坐正了说:“爹啊,我不成亲。”
“不成亲个屁!”卫西洲冷笑一声。
卫良阴倒是不怕他,直说:“不成亲怎么了?爹你不也是单身汉一条,你不成亲,凭啥逼着我成亲?谁瞧不起谁呢?”
卫西洲闻言,眯起眼就要发火,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推了卫良阴一把,不耐烦道:“滚滚滚,别净在老子眼前晃悠,真是看见你就碍眼。”
“哼。”卫良阴也给他爹挤眉弄眼,见他爹要抽腰带作势抽他了才脚底抹油溜了。
管事差下人收拾着碗筷,笑着摇摇头说:“将军,您这是何必呢?少爷他不同普通双儿,是个心气高,志向远的……虽然少爷嘴上不说,老顶您的嘴,可这里最崇拜的还不是将军您?他如今还未开窍,只想着百年后顶了您的缺,去做那威风赫赫的大将军杀敌卫国呢。”
“老子还需要他顶却?”卫西洲偏头道,“你也就会帮着他说话来哄本将军开心。”
管事笑笑,不多言了。
卫西洲却说:“当年我向他父亲承诺会把他好好养大,却没想到如今养是养大了,可这性子竟是养的歪极,也不知是随了谁,真是叫我气死。”
管事心道,少爷到底随了谁还不是一目了然?将军您心里还真一点儿数没有?
主仆两人在厅里多说了两句,那头门房收到了一封宴会邀请函,送信的是顾家人,说是三日后顾家少夫人攒了个局,请了个新至京城的戏班子,排戏都是京里没有的,特意请将军府上的公子赏脸入府一同赏戏。
门房想着顾家跟自家主人的关系,突然想起那顾家少夫人可不就是昌平伯府的公子,与自家表公子还是同父异母的嫡次子,与将军府更是素来没甚交情的。这般想着,门房犹豫了下,就见送请帖的顾家小厮偷摸着取出一锭白银。
“劳烦小哥帮帮忙。”
门房见钱眼开,想着府上表公子性格软和,自己送个请帖罢了,定不会有什么大事,于是便大了胆子去到后院。
时值卫良阴正在屋里跟白果吐槽着自家老爹,一看是顾家来的邀请函,便接过手去,冷脸道:“你这没眼力的门房,顾家这等叫府里主子恶心的人家的请帖竟敢还敢往主人眼前递?”
门房不想自家公子也在,苦了脸,跪下不敢说话了。
卫良阴拿脚踢踢门房,努嘴说:“说吧,收了多少好处?”
门房头一次犯事,不敢隐瞒,颤颤巍巍从怀里取出一锭白银,捧在手心:“就、就这些啊公子!”
卫良阴冷哼一声,取了他的银子,眨眨眼递给白果,又再次冷声道:“这次饶你,下次若是还敢再犯,将军府大刑伺候!”
门房连连点头称再不敢犯,垂着头就跑了出去。
“这锭银子真沉,许是要有十两了?”白果双手捧着还有点重。
卫良阴道:“顾家人可真是大方,随便个送信的小厮出手就是十两银子,比咱们将军府阔绰多了。”白果又颠颠,将银子放到桌上,卫良阴却叫他收起来,又小声说,“赶明儿咱就拿这锭‘脏银’去宝荷斋买点心呀。”
白果笑说:“既然是表哥缴上来的银子,怎么花用自然是表哥说了算。”
两人拿着银子来回打趣片刻,终于把目光放到顾家的请帖上。依着卫良阴来说,这等请帖还是不要污了表弟的眼,毕竟这家里的少夫人也好,又或者某位小妾也罢,都是与白果八字不合之人,见面就要遭殃,还不如不见。
但顾家突然给将军府发请帖更是着实奇怪,总感觉对方似是有所图,但图什么却是众人不得而知的。大抵就是因着这么一分好奇,于是卫良阴到底没忍住,拆了请帖,并信誓旦旦道:“果果,我就看一眼,看完就烧了它!”
白果倒是对这封请帖没什么感觉,只苦笑不得道:“表哥看便看了,我又不会气。”
卫良阴闻言,搓搓手手,“那我看了?”
“看罢。”
请帖写的干净也利落,就是请人听戏去的,下笔语气也算真诚客气,卫良阴看了片刻,觉得无聊,却在看到落笔的地方看到,对方请的……
竟然是自己?
不是果果?
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卫良阴将纸张翻来翻去,叫白果好生奇怪:“怎么了,这帖子上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卫良阴摇头,指指自己说:“咱们怕都是想错了,这顾家少夫人,也就是你那嫡弟,想请的是我。”
白果怔了一下,想了想,斟酌说:“许是表哥上次为白意解了围,他特意来感谢你了?”
卫良阴拧眉说:“我不过是恰好路过,顺手一帮罢了,哪里要他多此一举感谢我了?我且给他回个帖,说不去,以后也莫要给咱们府下帖了。”
白果想了想,点头说:“也好。”
原本以为这事就此结束,卫良阴写了回帖,言明了自己不喜欢参加无聊的宴会,又摆明了不想与顾家来往,可谁知第二日,顾家那边竟也豁地出脸,直接叫家里未出阁的姑娘顾芙登府来做说客。
将军府不好将人家娇滴滴的姑娘推拒门外,白果于是也不得不去前厅面见对方。
“表哥他去了外面,眼下不在府上。”白果与顾芙曾在白意成婚当日见过,也小说过几回话,尚且熟悉一些。
顾芙满脸尴尬,手里捧着茶杯,不知如何开口。
“是白意叫你来的?”白果抿了口果茶,想起还是静王府上的管事前些日子送到将军府的,依旧是熟悉的果香气,十分叫人放松。
顾芙点点头,叹了口气,看着白果洁白晶莹的脸愣了愣,垂了眸道:“大公子比起前次在哥哥婚宴当日上见时,当真是有了莫大变化。”也着实叫人羡慕。
白果笑说:“我哪有什么大变化,倒是顾姑娘容貌越发娇艳美丽了。”
没有人不爱夸奖,尤其白果说的真心诚意,便是有目的而来的顾芙也不由浅浅红了脸颊。
两人到底都不是巧言善语之人,喝过一杯茶水,顾芙到底还是道出前来之意:“大嫂过府小半年,如今这倒是第一回 求到我头上,我亦是不好拒绝,况且他这回更是第一次成亲后代表顾家宴请京都的贵子贵女,总要得个脸面的。”
白果静静听着,不多言。
顾芙苦笑一声:“只是不曾想,将军府的公子对我们顾家似乎有些怨言。”
白果稍稍抬眸,想了想,说道:“怪我。”
顾芙也是知晓白果作为昌平伯府嫡子与昌平伯府上下之间的那些个恩恩怨怨,只是她不曾想到白果竟如此直白,于是脸上有些悻悻,却还是得硬着头皮说:“我顾家绝对没有责怪大公子的意思,只是往日错误都是由长辈们犯下的,嫂子他曾经也不过是年幼不懂事,小辈之间的问题,想来还是找机会说开了的好,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也算是一桩美事。”
“是吗?”白果眨眨眼,倒是没太多赞同又或是否定的表情,仿佛是在打太极。
顾芙有些无力,抿了抿嘴道:“大公子连一丝薄面都不愿给吗?”
“不是他不愿给,是我不让他给。”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卫良阴提着一包从宝荷斋买来的点心,皱眉道,“顾姑娘,你们家下帖,我们家正巧没空所以拒帖,怎么就牵扯到脸面了?你这般说,岂不是在故意欺负我家表弟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
顾芙一惊,忙站起身:“卫公子。”
卫良阴摆摆手,倒也不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只差了油纸包道:“托你家小厮的服气,叫我们白白得了十两银子,好能有个零散银子来尝尝这宝荷斋有名的绿豆糕。”
顾芙道:“卫公子说笑了,就宝荷斋的点心,公子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卫良阴比起手指摇了摇:“免费得来的银子买的点心,那吃起来的味道可不一样。”说着拿了一块递给顾芙,努嘴说,“尝着就更甜不是?”
顾芙小口尝了下,也就那个味道罢了,却只能跟着卫良阴道:“是甜。”
卫良阴笑笑,将其余点心推给白果,白果捻起一块先喂了卫良阴一口,这才吃起自己的。
顾芙插在其中不敢多话,不过吃着点心喝着果茶,倒是叫人格外心旷神怡,放松非常。
点心吃了一半,剩下的皆数包起来,这部分是特意留给卫西洲从军营里回来吃的。
顾芙看在眼里,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又为自己鼓鼓气,正待继续说服卫良阴参加宴会,却不想卫良先撇了她一眼,奇怪道:
“吃也吃过了,喝也喝过了,你怎么还不打算走?”
第63章
有句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话大抵说的就是顾芙的现状,好不容易意鼓起的勇气宛若一个破了孔的皮球,一下子就把底气给卸干净了。她眨巴着眼,眼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顺着说是,然后自请离开?那回到家后就恐怕不止单是她那位心高气傲的嫂子要埋怨自己了。
想到自己出门前母亲暗地里的嘱咐与殷殷期盼,顾芙屁股就像粘在了将军府的椅子上,竟是死赖着就不打算走了。
“你这小姑娘,想不到还挺坚持的。”卫良阴抱臂站在正门外的廊柱下头吹风,没什么好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