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饼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一刀绣春

作者:一刀绣春  录入:02-01

  沈观眼中的疑虑彻底消失,死水般沉寂。天衣府的飞玉令,见令如见府主。 “师尊有何指示?”
  萧宁垂眸看了眼沈观,道:“你中毒了,留在此处养伤,毒清之前不得离开。”
  沈观蓦地抬头,毫无血色的唇微微翕动,良久才低声道:“我这样离开王府,若是世子找不到我……”
  萧宁心间钝痛,神情愈发冷厉道:“无需你担心,外面自有对策。”
  沈观扶住额头,脑中隐隐作痛,他实在想不清为何自己好端端会中毒,但这些他都无暇去想,如今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少爷找不到他,定然会着急。眼前人不可信,他得想办法逃出去,回王府一趟。
  沈观身体虚弱,又被萧宁强迫着灌了一碗药,脑中一片混沌昏沉,撑不住睡了过去。萧宁趁他睡着,回到家中,找到了老周。
  老周正在任劳任怨地给俩孩子洗衣服,看到萧宁也是一惊,道:“怎么了?”
  “你问我?”萧宁冷笑一声,“他好像已经忘记我是谁了。”
  老周用湿漉漉的手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道:“倒也有可能,鬼面花毒本就会使人神志不清,他如今或许将记忆停留在他心里所惦念的时候。”
  萧宁眼中已经布满红血丝,显得颓丧可怖。老周于心不忍,劝道:“你不必烦忧,待他熬过几回毒发,脑子自然就清醒了。眼下他是个什么状况?连你都不记得了?”
  萧宁抬眸看了眼老周,神情苍凉,缓缓转身离去。沈观如今已经不记得他了,但却还记得谢筠意。沈观的记忆似乎回到了那年,还在王府的时候……
  医馆的门虚掩着,被风吹得吱呀作响。萧宁脚下一顿,猛地推门进去,屋里空无一人,沈观走了。伤口未愈,鬼面花的毒随时有可能再发作,他就这样一个人跑了出去。
  萧宁心跳如擂,脑子里一片空白,踉跄跑出去。那年雨歇,他飞奔在街头巷尾,却寻不到沈云阶的绝望再次浮现心头。万幸的是,这次沈观并未走远,他在空荡荡的废弃巷口踟蹰,似乎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萧宁从后面一把将他按在粗粝地墙壁上,灼热的喘息喷洒在沈观脸上。愤怒和心底的后怕让他几乎想掐死沈观,他质问道:“你想逃?”
  沈观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拉住萧宁的袖口,道:“我不逃,你让我回王府看一眼,我看一眼就走。”
  萧宁怔怔看着沈观捏住他一片衣角,眼里满是乞求。半晌,他低头苦笑起来,抬眸看向沈观,道:“没有王府了。”
  沈观愣住,忽然攥住萧宁手腕,厉声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萧宁贴在沈观耳旁,一字一句道:“永安十三年,武靖王府结党营私,罪不可恕,被朝廷肃清满门。证据还是你亲手交上去的,沈观,你忘了吗?”
  凄厉嘶哑的尖叫从巷口传出,沈观抱着头,缓缓滑坐地上,冷汗布满他的额头。
  萧宁看着蜷缩在自己脚边的人,俯身将人抱了起来。怀里人清瘦到没有分量,颤抖过后陷入了昏迷。萧宁抱着他走在夜色里,凉意顺着脸颊滴落在沈云阶眉心。他恨沈云阶,却也爱他,比恨还要多一些。
  药味浓苦,弥散满屋。
  沈观躺在床上,整个人了无生气地陷在被褥里,疏长的睫毛遮住泛灰的眸子。直到萧宁把药匙抵在他唇边,长睫微颤,方才让人瞧出一丝生气。
  “王府没了……少爷呢……”沈观声音沙哑。
  萧宁将他扶到自己怀里,喂下一匙汤药,道:“死了,死在诏狱里。”
  沈观唇上血色褪尽,毫无神采的眸中凝了一层雾气。萧宁的药喂不下去了,沈观牙关紧闭,血从唇角涌了出来。
  萧宁一怔,顿时扔了药碗,一掌劈向沈观后背,手指掐开他下颌,强迫他张开嘴。血呛得沈观连连咳嗽。
  萧宁怒极攻心,竟有几分眩晕,掐在沈观下颌的手不敢松开,脸色阴郁道:“你要咬舌?”
  沈观气息更弱,清瘦的脸颊被萧宁捏出青紫的指痕。
  萧宁怒极反笑:“人是你亲手杀的,你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当初进王府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沈观!”
  “是……”沈观从齿缝挤出含血的沙哑声响。
  萧宁缓缓松开钳制他下颌的手指,任由沈观脱力地仰倒在自己怀里,良久,才平静道:“不要死,到了下面,谢筠意也不愿见你。沈观,你也没资格去陪他。”
  字字诛心,沈观阖眸,泪顺着眼角落下打湿萧宁的衣襟。
  “想不想知道,你忘记的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萧宁用冰凉的指腹抹去沈观眼尾的潮润。
  沈观睁开眼睛去看他。
  萧宁面无表情地重新倒了一碗药:“听话喝药。”
  苦涩灌了满口,沈观有些昏昏欲睡,却固执地睁大眼睛,等着萧宁说给他听。萧宁收拾了药碗,倒了杯苦茶,自己喝了半盏,剩下的一半搁在床头。
  “闭上眼,我讲给你听。”
  沈观犹豫一瞬,到底还是听话闭上眼睛,浓浓的睡意席卷儿来。萧宁清冷平稳的声音忽远忽近,落在他的耳边。
  “永安十三年,武靖王府没了。同年诏狱里,沈大人用一把匕首要了谢筠意的命……”
  沈观痛苦地皱起眉,长睫颤抖着要睁眼,却被萧宁一把盖住。
  “别动……”
  沈观不再挣扎,片刻,萧宁感到掌心一片湿润。
  “武靖王府倒了,谢筠意死了,世上再没了沈云阶,只剩天衣府高高在上的少府主沈观。卧薪尝胆,功德加身,他从此前途无量……可他放着好日子不过,偏挑蠢事做,你猜他干了什么?”
  沈观整个人浑浑噩噩,耳边声音愈来愈远,他努力保持清醒,架不住药劲儿逼人。他听到萧宁声音里夹杂着叹息,冰霜渐融。
  “他真傻,竟为谢筠意生下一个孩子。”
  “你说他是如何做到的,天衣府那样的地方,他怎么瞒得了那些人。他身边能有多少可信之人?又有谁能照顾他?他遮遮掩掩,每天小心翼翼,或许只有夜深人静方能得片刻安闲。”
  萧宁松开遮住沈观眼睛的手,叹息地俯下|身吻去他眼尾的泪,低声轻喃:“他受过的苦,从未跟人说过半个字,我至今也不知他是如何平安生下那个孩子的……”
  沈观听去最后一个字,彻底陷入昏睡。萧宁怔怔看了他半晌,在他眉心落下一片温柔的触碰。
  鬼面花的毒|瘾第二次发作仍是夜里,这次萧宁已经不再手足无措,冷静地将人抱在怀里。沈观捂着额头趴在他肩头呻|吟,口中不停地唤“少爷”。
  “我在这。”萧宁扣住沈观一把细瘦的腰,任由他神志不清地扒开自己的衣裳。
  沈观脑子糊涂,手上也哆嗦,愣是解不开萧宁腰间衣带,急得眼睛都红了。萧宁捉了他的腕,放在唇边亲了亲,利落抽下腰间衣带将沈观双手捆在床头。
  沈观疯了般挣扎起来,鬼面花的瘾上来,几乎要了他的命。他开始哭喊,拼命扭动着腰肢,语无伦次地求萧宁抱他。萧宁不语,只是冷眼看着。禁断期的人大抵都是如此,狼狈失态。沈观狠话说尽,又开始服软,发|情的小兽般哭叫着求欢。
  萧宁等了大半个时辰,眼看着沈观哭红了眼,喊哑了嗓子,虚弱地缩在床角,方将人狠狠拽入怀里,压在身下,索要一通。沈观眼睛里只剩晃动的房梁,直到有什么一股接一股地涌入身子里,胀满下腹,才算结束。
  沈观合上眼,脑子钝钝地想,他为少爷生过一个孩子吗?那孩子叫什么?
  清晨,萧宁趁着沈观没醒,回家看了看孩子。老周到底独身多年,洗衣煮饭不在话下,俩孩子跟着他没有受半点委屈。小念念挂在萧宁脖子上不肯撒手,脑袋瓜一劲儿地往爹爹怀里钻。
  “他怎么样了?”老周边给小沅收拾书袋,边抬眼问道。
  萧宁摸了摸念念的小脸,沉默片刻,才道:“昨晚又发作一回。”
  老周没说话,看着俩孩子吃完饭,送走小沅去学堂,才折身回来,低声劝道:“差不多成了,孩子都俩了,您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萧宁把粥盛上一碗,稳稳放在食盒中盖好,道:“待他好了再说。”外面细雨蒙蒙,他没打伞,提着食盒踏入雨中。
  老周坐在门槛里的躺椅上,叹了口气,捏了捏念念软乎乎的小脸,道:“你爹若是不那么嘴硬,你怕是弟弟妹妹都有了。”
  萧宁还未走到医馆的门前,远远就见沈观跌跌撞撞地从门里出来,身形踉跄地扶着门框要走。他似乎刚醒没多久,长发凌乱,衣衫不整,赤着一双脚,神情憔悴。
  萧宁三并两步上前,一把扣住沈观手腕,将人拽回门里,砰地一声关紧了大门。
  “放开。”沈观眼中一片冷厉,声音却很是虚弱。
  萧宁依言放手,眼睁睁看着沈观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冷声道:“你要去哪?”
  沈观仰起头,眼睛却不看向他,薄唇抿出冰冷的弧线。
  萧宁将手中食盒放下,低头又看见沈观光着脚,细瘦的脚踝泛青,他身上衣衫单薄,地上又凉,少不得有些颤抖。低不可闻的叹息响起,萧宁俯身把沈观从地上抱起,指尖触到他的一瞬间,沈观脊背绷直,眼底杀意顿显。
  萧宁恍若不知般,将人抱回了床榻上,捏住他冰冷的脚踝,道:“怎么?想起昨晚的事了?”
  提到昨夜,沈观脸上血色褪尽,指尖死死掐在掌心。
  萧宁转身取过食盒,将温热的粥端出来,坐在沈观身旁,平静道:“是你哭着求着让我要你的,我都将你绑起来了,你还不肯作罢。”
  沈观闭上眼,似乎在极力忍着杀意,半晌才道:“我如今神智不全,又身中这样下作之毒,无意再活。只是想问你一句,你昨晚说过的话,可是真的?”
  萧宁吹温勺中的粥,淡淡道:“你说那个孩子?自然是真的。如今已是翩翩少年,身居小城一隅,平安顺遂。”
  沈观动容,缓缓睁开眼,对上萧宁坦然沉静的眸子,苦笑道:“如此……我也安心了,他叫什么?”
  “单名一个沅字。”
  沈观心头钝痛,垂眸轻声自语道:“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萧宁手上一顿,沉默一瞬,道:“原是这般。”他缓缓将粥喂到沈观嘴边,沈观却不再配合,只是闭着眼别过头去。
  “心满意足,就不肯活了?”萧宁用汤匙在沈观苍白的下唇上压了一压,道:“你想不想知道,你和他的第二个孩子叫什么?”
  沈观蓦地睁开眼,死死盯住萧宁的脸。
  萧宁挑起锋利的眉梢,缓缓道:“谢筠意死了,你的少爷却没死。”
  沈观抓住萧宁袖口,眼中滚动着水雾,哆嗦着唇,有千言万语要问。萧宁只是再次将汤匙往他嘴边送了送,道:“听话,吃饭。”
  “那年,沈大人瞒天过海将人从诏狱偷偷送走。离了金陵,你的少爷再也不是王府的世子,他流落乡间,卖饼为生,倒也清净。”
  沈观皱起眉头,粥也咽不下去了。
  萧宁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斜了他一眼,道:“怎么?觉得他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不来这些事?”
  沈观长睫低垂,泛白的指尖不由得攥紧身下床褥。
  “你放心,他比你想象的还要能适应那样的生活。”萧宁拉过沈观的手,翻过掌心,果真看到指甲在手心留下的掐痕,便也忍不住眉间轻皱。
  “原本他以为,这辈子也就如此了,盛世之下,难复深仇,便是搅弄起一片风云,又能如何。”萧宁苦笑,伸手抹去沈观唇角一点汤水,“可偏偏,有人不肯就此作罢,带着那个孩子,千里迢迢送上门来。”
  萧宁把空空的粥碗收好,起身正要去刷碗,却被沈观一把拽住袖口。
  “后来呢?”沈观有些急切地盯着他。
  萧宁垂眸看了一眼死死扒在自己袖口上的手指,道:“不想说给你听了。”
  沈观咬住下唇,沉默片刻,小声道:“我还可以再吃一些。”
  萧宁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拨开拽住自己袖子的手指。
  “别走……”沈观急了,要跟下床。萧宁将人一把按回被褥间,俯身贴在他的耳畔,低声道:“老实躺着。不走,谁给你做饭吃。”
  萧宁真的简单做了些吃食回来,沈观正坐在床沿,歪着脑袋犯困,昨晚折腾一宿,难免腰身酸痛,神色懒倦。
  “累了?”萧宁把他垂落在身前的发丝拨开,抵着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少爷。”沈观低声唤道。
  萧宁淡淡松开手,没有说话,沈观猜到他的身份,他并不意外。
  “想到多少?”萧宁问道。
  沈观摇了摇头,抬手按住眉心,眼中满是苦涩。
  “吃点东西再睡,想不到就不想了。”萧宁握住沈观的手腕,把他的手从眉间拉开,塞了个包子给他。
  沈观听话的吃完包子,被萧宁按在床上裹好被子,沉沉睡去。萧宁在床边守了他半天,才出门去……
  沈观的记忆仍旧混乱不堪,若是想久了,便感到头疼欲裂。萧宁不许他多思,只道:“你若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听就是。”
  沈观眼角微润,攥住被褥,声音沙哑:“少爷若是不想说便罢了。”
  萧宁冷哼一声:“沈大人不远千里而来,那送上门给我做媳妇儿的事,能有什么不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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