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顾淮笙把宴帖妥帖收了起来,抬头便见萧传永一脸沉郁地看着这边。
“萧大人。”顾淮笙眉头一挑,就又是一个准备搞事的表情:“你都这么含情脉脉盯在下半天了,莫不是有什么想法不成?”
“竖子无耻!”萧传永被恶寒一抖,只觉鸡皮疙瘩掉一地:“且不论本官官阶与你相平,单说年岁就长你一个辈分,如此……如此……”
“如此什么?”顾淮笙无辜脸:“若不是萧大人直勾勾盯着本官不眨眼,我能给会错意么?顾某虽好龙阳,但也不是什么样都能入得眼的,像萧大人这般老态的,我就下不去手!”
“你!”
“你什么你?我有说错吗?”顾淮笙笑容尽收:“今个儿到底是谁先招惹挑事的,月余不见,我顾淮笙到底怎么你萧大人了,非得一大早就找我晦气?”
若是平日,顾淮笙还有心情跟这嘴贱笨舌的家伙斗上一斗,权当消磨无趣,这会儿却着实没那心情。是为前尽的师徒情分,亦为赵越这个人实在太过添堵,这会儿姓萧的撞上来,不是找皮贱找怼是什么?
见萧传永一副攥拳头要扑上来干架的模样,顾淮笙袍摆一掀扎到腰上。
“怎么?萧大人是想打架?”顾淮笙冷冷的看过去:“我顾淮笙就算弃武从文,废了多年,揍你个老匹夫也够了!”
原本缩在一边习惯看戏的众人眼见两人要大打出手,慌忙上前拉劝,将两人强行分开,这才没有真的大打出手。
萧传永是借坡下驴,顾淮笙却着实不痛快了一天,直到回家都没有个好脸色。
然而这事也不知怎么回事,竟传到了顾淮准耳里。
第20章 大哥周到
“你给我站住!”
顾淮笙猛然刹住脚步,蹙眉皱脸那叫一个郁卒。就知道这事儿被兄长知道会挨训,他这都鬼鬼祟祟成这样了,没想到还是被抓包个正着。
哎,书房门也没开着,他也没走出声儿,居然这样也能被发现,看来兄长武艺又精进不少。
“听说你又跟那姓萧的闹上了?还险些大打出手?”顾淮笙见不得顾淮笙手捂半张脸,缩头缩脑的怂样:“把手放下,转过身来!”
“嘿嘿……”顾淮笙转身挥手,笑容谄媚:“大哥。”
“叫兄长!”顾淮准肃然一喝。
顾淮笙就……继续乖乖认怂:“哦,兄长。”但旋即想到,因那萧老头挨揍实在值不得,便准备争辩一二:“这事儿真不赖我,是他自个儿凑上来招惹我的……”
顾淮准皱眉打断:“他招惹你,你就不能直接上手揍?亏你还是将门之后,被人挑衅侮辱却只知逞口舌之快,算什么男儿?”
“啊?”顾淮笙被这一通喷地有点懵,大哥这话……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啊什么啊?”顾淮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顾淮笙一眼:“再有下次,别说你是我顾淮准兄弟!”
顾淮笙:“……”
反应过来顾淮准是什么意思,顾淮笙笑容瞬间堆了满脸,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护院小兵就快步走了过来,冲顾淮笙点点头,转身就朝顾淮准抱拳行礼。
“将军,已照您的吩咐,将萧传永套麻袋揍了一顿。”小兵汇报完一顿,犹豫道:“不过……”
“不过什么?”顾淮准侧目。
小兵道:“不过咱们的人过去之时,那萧传永已经被人卸掉了下巴,并打肿了脸。”
顾淮准闻言意外地挑了挑眉,并转头看了顾淮笙一眼,没说什么,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大哥,原来你……”
顾淮准抬手就给顾淮笙一个敲头磕:“闭嘴,兵法前卷,给我誉抄五十遍!”
“啊?”顾淮笙惊呆:“为什么?”
顾淮准转身回书房:“不抄兵法,难道你想挨军棍?”
顾淮笙……顾淮笙还能怎么滴?只能认命抄呗,总不能真跑去讨军棍吧?话说他这到底怎么了?就让挨罚?
叹了口气,顾淮笙这才回去自己院子,任由果壳儿奴儿伺候着沐浴更衣,然后点灯喝酒,拉上果壳儿这个壮丁,代抄兵法。
“少爷,就奴才一手狗爬字,哪见得人呀?大少爷一眼就能给认出来,奴才,奴才浑身上下没几两肉,不经打的!”果壳儿看着眼前的笔墨纸砚,头都要挠秃了,眼珠一转拉过奴儿:“少爷,要不让奴儿代您抄吧?他识字,比奴才写的好看,肯定能蒙混过关的!”
“就你抖机灵。”顾淮笙白了果壳儿一眼:“这要是被抓包,你就不用被连坐了是吧?不过奴儿,你居然识字?”
顾淮笙看向面前捏着袖子畏缩腼腆的小孩儿,很是惊讶。
前世这孩子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因而在花楼很是受了一些磋磨。被赎身后惨遭虐待出逃,被去军营的大哥救下收进军营,日子也并不好过。
尤其花楼习下来那套扭腰摆胯的作态,更是让他在一众糙爷们儿之间受尽欺辱耻笑,便是救下他的大哥也没少因这个严斥教训。
顾淮笙曾偶然见到过几次,说实话,当时也挺看不惯的,但就是这么个人,却识字断文,写得一手好字,但他一直以为这是大哥教的,没想到,竟然不是!
“识字的,奴儿当初就是去私塾的路上,被人贩子绑来这里的。”奴儿见顾淮笙直勾勾盯着自己小脸通红,慌忙低下头去:“就……代抄兵法,奴儿……奴儿可以的。”
顾淮笙点点头,抬了抬下巴:“那就你来抄。”
奴儿高兴点头,转身就过去抄写起来,向来腼腆害羞的小脸上罕见的沉静认真,尚未被花楼习气浸染的小孩儿,坐在那儿提笔挥墨,背脊挺拔,竟给人一种端方少年郎如玉佳公子之感。
可就是这么一个前世矫作媚态的人,却有一颗赤胆衷心,拼着最后一口气,浑身浴血的将大哥遗体背到自己面前,自刎殉死,随大哥共赴黄泉。
想到这里,顾淮笙深吸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奴儿,你可想参军?”过了好一会儿,顾淮笙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奴儿被他问得一愣,反应了一会儿,眼圈儿一下就红了:“少爷,可是奴才写的不好?您,您……”
“嗐!别哭别哭,少爷我没有嫌弃你责怪你的意思,就是……”顾淮笙斟酌了一下:“我观你根骨不错,是块学武的料……”
“奴才不想!”奴儿带着哭腔急切打断顾淮笙,放下笔慌忙跪下:“奴儿是少爷买回来的,那就是少爷的人,不想参军也不想学武,求少爷……别赶奴儿走!”
“嗐,你这孩子……”顾淮笙眉心跳了跳:“我不是要赶你走,是让你跟大少爷学武,跟着大少爷,可比跟着我有前途,参军可以建功立业,可不是比做个家仆强?”
尽管顾淮笙这么说了,奴儿不肯就是不肯,一个劲儿的摇头拒绝,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
“奴儿,我看少爷这提议不错啊,你不磕头谢恩便罢,怎还哭上了?”果壳儿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着实觉得这奴儿有点不知好歹:“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哪能跟个娘门儿似的,动不动就哭?”
“奴儿不想参军建功,只求能永远留在少爷身边,伺候少爷!”奴儿当然知道顾淮笙的提议是恩赐,可他就是个死心眼的认定了顾淮笙这个主子。
顾淮笙原本是想起前世,才生出的这茬,却没想到能把小孩儿吓成这样,顿时有些无奈:“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也就随口一说,起来起来,赶紧的,抄写没完呢!”
话音刚落,元伯就抱着一叠礼盒走了进门。
顾淮笙看的纳闷儿:“元伯,你这是?”
“这些是大少爷特地吩咐老奴置办的,说是给笙少爷三日后赴宴用。”元伯说完,瞟了眼安安静静写字的奴儿,却很快收回视线,不等顾淮笙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顾淮笙却看着礼盒笑眯了眼:“果然还是大哥想的周到!”
第21章 别犯抽
姜正官拜大学士,两袖清风,却门生众多,哪怕并不想大肆操办,前往贺寿的人也不少。
作为跟赵越一道的关门弟子,顾淮笙是一早就出了门,却还是被成串的马车软轿给堵到了百米开外。
“少爷,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过不去。”帘子打开,果壳儿探进头来,说完却不缩头,眨巴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顾淮笙斜倚在车壁,懒懒睨去一眼。
果壳儿没说话,自己讷讷退开了,随即亮出站在他身后的赵越来。
“哟!”顾淮笙看到赵越先是一愣,随即就笑挑了眉:“原来是烎王啊?”
赵越见不得他这阴阳怪气的样,袍摆一掀,就上了马车,在顾淮笙对面坐了下来。
顾淮笙看着他,脸上笑容不减,眼神却带着玩世不恭的轻佻揶揄。
“现在并无旁人。”赵越目光落在顾淮笙脸上,眉心微蹙。
“嗯。”顾淮笙嘴角勾起:“烎王此话何意?”
“没有旁人,你装给谁看?”瞪了一眼顾淮笙,赵越话锋一转:“前面堵着,不知要等到何时,不如下车走过去,你我同为老师贺寿,面和心不和,同行一道也无妨。”
“那也没必要一道过去不是?”顾淮笙似笑非笑,眼尾上挑凤眸冶艳,像是要透过双眼望进人心底深处:“各有各的,还能避免人前虚与委蛇乐个自在,王爷说,是也不是?”
“顾大人当真只是嫌麻烦?”赵越迎着顾淮笙的视线不躲不闪:“还是说,嫌麻烦不过是借口,欲与本王划清界限才是真?”
“王爷为何这般想?”顾淮笙换了个姿势,却依旧懒骨头似的没个正形。
“直觉。”赵越欲言又止:“顾淮笙你……”
顾淮笙打帘看了一眼窗外:“王爷想要界限不分也不是不可,您去向皇上讨一道赐婚圣旨,把咱们两家联姻砸实了,想怎么黏糊都可以啊!”
“顾淮笙!”赵越身体前倾,脸色微微发沉:“你能不能有个正经样,你以前……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我以前是什么样?”顾淮笙笑容微敛。
“你以前……”赵越放缓语气,隐隐有些失落:“你以前,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顾淮笙,你我之间,当真只是逢场作戏吗?”
顾淮笙看了赵越一会儿,忽然抬手捂住了眼,半晌哪里,一脸无奈:“王爷这话给说的,好像臣对你始乱终弃似的,送上门你避之不及,如今又总说这些歧义的话,不娶何撩啊王爷?”
赵越:“……”
看着赵越瞬间语塞沉默,顾淮笙无声叹了口气,拍拍膝盖站起身来,也不等赵越,就转身先下了马车。
赵越虽然紧跟其后,视线却紧锁顾淮笙身上,望着那明显清瘦许多的挺拔背影若有所思。
顾淮笙走了几步回头,看到赵越站在马车那不知道发什么愣,有些无奈:“王爷走啦,发什么愣呐?”转头见果壳儿在那挤眉弄眼,没好气的就是一瞪:“走走走,把东西小心顾好了,要是摔了碰了,少爷我拿你是问!”说话间瞥一眼赵越,见人有跟上来便没再多话,甩甩衣袖理理襟口腰带,径自走在了前面。
尽管如此,却是不动声色放慢脚步,待赵越彻底追上,两人才沉默又不是默契的无视众人窥视之眼,漫步朝姜家大门走去。
有两人带头,或从众心理,或别有居心,大家都纷纷下车的下车,下轿的下轿。这样一来,堵得水泄不通的马车软轿便陆陆续续撤了一半,拥堵的街道很快就给空了出来。
顾淮笙瞥了眼身后一边观察他俩一边交头接耳的众人,也微微歪头跟赵越说悄悄话:“你猜他们在说什么?”
赵越瞥了一眼:“不知道。”
“肯定是在猜测咱俩是不是破镜重圆好事将近了。”眼见赵越冷冰冰的瞥来一眼,顾淮笙无趣地耸了耸肩:“就开个玩笑,王爷这么大反应做甚?”
“这是准备开始了是吗?”赵越面无表情目视前方。
“什么?”顾淮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禁摇头失笑,眉尾一挑,十足即将搞事的表情:“看大家兴致挺高的,那要不……我亲你一口,你踹我一脚?”
“你是不是有病?”赵越脚步一顿:“不想被老师乱棍打出门,就别犯抽!”
“若犯呢?”视线在赵越剥削红润的唇上扫过,顾淮笙半是调笑半是认真的反问道。
赵越神色微闪:“不用老师动手,我就能揍你一顿。”
“哎?”顾淮笙笑着,笑意却仅仅浮于嘴角:“真得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烎王犯不着这么狠吧?”
赵越……赵越没有接茬,径自快步往前拉开了距离。
“少爷,您看,又把烎王给恶心走了。”果壳儿抱着礼盒,看看前后左右:“哎,少爷您也真是的,明知道烎王……”
“你懂什么?”顾淮笙冷哼一声:“少爷我这是给那些说书先生提供新鲜儿呢,翻来覆去总是那么些,多无趣。”
果壳儿这次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少爷玩闹一些倒是没什么,左右有同窗之谊这层情面在,烎王纵然生气也不会真怎么样,不过一会儿进了学士府,您可要悠着一点儿,别真让姜大人给撵出来。”
“闭嘴吧你。”顾淮笙抬手就敲了果壳儿一脑瓜崩儿:“臭小子,敢笑话本少爷,欠打!”
果壳儿赶紧缩脖子躲开:“少爷少爷,烎王进去了。”
“进去就进去,大惊小怪。”顾淮笙转头去看,果然已经没了赵越的身影:“走吧,别让老师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