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战战兢兢抬头看了赵越一眼,这才瑟缩着回答顾淮笙:“今晚这道鸡汤……”
“不是鸡汤。”顾淮笙也放下筷子,跟赵越交换个眼神,便起身走了过去,绕着小刘走了一圈,弯着腰对人皱鼻子一通嗅:“花香不像花香,药香不像药香,这味儿,之前好像也闻到过。”
赵越本来看顾淮笙对着个下身闻来闻去正吃味儿,闻言便是眼眸一眯,视线随即就落在了小刘腰间的香囊上。
顾淮笙也看到了,挑眉笑道:“男儿家家的,怎学人小姑娘佩戴香囊呢?不过这香囊倒是别致,是你心上人送的吧?”
小刘一张脸通红,再张口结巴得厉害:“回顾大人话,这,这是小人妹子给的,不是,不是……不是什么心上人给的。”
“嗐,就开个玩笑,你慌什么?”顾淮笙转身走回桌前坐下:“起来吧,别跪着了,把鸡汤端出来吧。”
小刘却是小心翼翼瞥了眼赵越,见他没有反应,这才依言起身,拎着食盒走到桌前,揭开盖子,将里面的鸡汤端出来,摆在了离顾淮笙最近的地方,他放好就准备告退离开,不过却被赵越给叫住了。
“自己拿碗,盛鸡汤,喝。”赵越抬下巴指了指对面的空碗。
小刘不傻,当即就明白过来,赵越是担心鸡汤有问题,所以让他试吃。他没有犹豫,弯了弯腰,便走过去拿起碗盛了半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完了抬手一抹嘴,那鲜美的口感还让他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就算这样,赵越也没让他离开,而是足足让他在那站了好半晌,这才挥手准了他离开。
“你怀疑问题在那小刘身上?”等小刘一走,顾淮笙才问。
闻言,赵越才收回落在鸡汤上的视线,但看了顾淮笙一眼却没应声,反而是拿碗就盛了碗鸡汤准备喝,被顾淮笙眼疾手快地给阻止了。
“你做什么?”顾淮笙伸手要夺碗,被赵越侧身给躲开了。
“别紧张。”赵越低眼看了看手上的鸡汤:“明知已经引起了怀疑,应该不会傻到继续在汤里动手脚。”
但实际是,赵越始终怀疑顾淮笙的事跟老太妃有关,如果问题真出在鸡汤,那他反而希望今天这也有问题,那么他喝下去,比顾淮笙以身下饵更有效。
“那你也……”
然而顾淮笙话还没说完,赵越就直接躲开他的手,直接仰头将碗里的鸡汤喝了个干净。
第61章 又不是嫌命长
赵越这一举动,直接把顾淮笙震骇得大脑空白,回过神,眼圈不禁一红,伸手就抓住了赵越胳膊。
“你!”顾淮笙恨不得去掰嘴抠赵越喉咙,让他把喝进去的鸡汤给吐出来,可是刚伸手就被赵越给接住了,只能急得大吼:“你赶紧吐出来!不要命了你,明知道鸡汤可能有问题你还喝!”
“如果真是……”赵越咬了咬牙:“她不会看着我中毒不管的。”
“可万一不是呢?”顾淮笙简直要被赵越给气死了:“万一不是呢?你陪我去死吗?”
“万一不是,我就陪你去死。”赵越安抚的拍拍顾淮笙的肩膀,松开他的手,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专注认真。
顾淮笙被堵的喉头一梗,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觉万千情绪在胸腔里冲撞,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气赵越多一点,还是感动着急更多一点。
“好了你别担心。”见顾淮笙急得眼圈红红的,赵越揩了下他眼角:“这鸡汤或许真的没有问题……”
“好,我就信你没有问题。”顾淮笙倔劲儿直接犯了上来,也纠缠掰扯了,毕竟喝都喝下去,再掰扯也是无用功,可他心里难受,就想找个发泄口,既然说鸡汤没问题,那他也喝!
这么想着,顾淮笙当即就要盛汤,却被赵越一把按住了手。非但如此,还直接让人把鸡汤给撤了下去。
顾淮笙眼看着鸡汤被拿走,气的直接拍了筷子,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出了膳堂。
下人们都被两人这一闹吓得战战兢兢,缩在那大气也不敢喘,也就老虞敢上前触霉头。
“王爷,顾大人这……”
“让人收拾一下,把饭菜送我房里去,还有,药煎好了也直接送过去。”赵越吩咐完,追着顾淮笙就疾走小跑了出去:“顾大人!淮笙!顾淮笙你走慢点!”
眼看着顾淮笙半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赵越突然啊的一声,捂着胸口歪靠到旁边树干上。
前面的顾淮笙听到动脚,惊地立马停了下来,转头见赵越一脸痛苦地揪着衣服直往地上出溜,吓得瞳孔大瞠,掉头就跑了回去。
“赵越!”顾淮笙一把搀住直往地上滑的赵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坐着,我这就去叫人!”
顾淮笙正要跑去找人,就被赵越抓住了手腕:“顾大人……”
顾淮笙紧张地回看着他,却见他突然动了动嘴角。
“你说什么?”顾淮笙下意识附耳靠过去。
却听赵越压着气音道:“顾大人,你难道不该问我,困不困么?”
顾淮笙闻言一愣,缓缓抬起头来,转脸看着赵越。
赵越轻扯嘴角:“我没事。”
顾淮笙就知道自己这是被耍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揪着赵越衣领的手顺手就把人往树干上一怼。
“赵越啊赵越,我真是……”顾淮笙松开他衣领站起来:“还真是难为你这么卖力了,咱们京城戏班子里,就缺你这么一位骨干。”
“所以你也看到了。”赵越拍拍衣摆站起来:“我不困也没有不舒服,没有中毒迹象,那鸡汤的确没有问题。”
“那就不是鸡汤的事儿!”顾淮笙闭了闭眼,忽然歇了气焰,转过身去,看着里边姹紫嫣红叹了口气:“赵越,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赵越没有作声,而是走过去背朝顾淮笙半蹲下来。
“做什么?”顾淮笙看的一愣。
“上来。”赵越道:“我背你。”
“我干嘛要……”
“你腿在颤。”赵越打断顾淮笙,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就把人拽到背上,给背了起来。
顾淮笙被惊了一跳,莫名奇怪就做贼似的放低了声音:“我那是气的。”
“嗯。”赵越步伐沉稳:“气的站不稳了,所以本王将功折罪,背顾大人回去,顾大人就大人有大量,别再跟本王计较生气了。”
“你都身份压人,张口闭口王爷了,我敢吗?”顾淮笙啧了一声:“又不是嫌命长。”
赵越抿嘴笑了笑,差点没绷住表情。
“不是……”顾淮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我这就被你哄好啦?”
“嗯。”赵越居然还真应:“厉害吧。”
顾淮笙无语翻了个白眼,干脆下巴枕着赵越肩膀放松下来:“你好厉害哦,呵呵。”
如果不是确定眼前这个货真价实,顾淮笙都要怀疑赵越是被掉包了,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赵越这样的反差。从来都是冰块脸话不多,居然也学会逗趣说冷笑话了,还真是……
被这么一闹,顾淮笙那点脾气也散了,颇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还好吗?有没有觉着困?难受吗?”
“什么感觉也没有。”赵越没说假话,他的确到现在一点异样感觉也没有。
“难道问题真不在鸡汤?”顾淮笙不禁纳闷儿,不过打心眼儿里,他也不希望这事真跟老太妃扯上关系,不想赵越夹在中间难做。
“不知道。”赵越却并不能肯定,实际上,他知道顾淮笙心思,不过是因为他,而下意识选择了逃避性的判断罢了:“你好像精神头比之前好一些,见你没那么困了。”
“嗯。”顾淮笙点头:“可能是,睡得够多?”
赵越没有作声,背着顾淮笙闷头朝前头走。
两人前脚到主院,后脚老虞就张罗着下人把饭菜都摆上了桌。两人也没留人伺候,直接把人给遣退出去,便对坐着自行用了起来。
鸡汤没再上桌,倒是放了一碗煎好的中药,是顾淮笙一直在喝的调理身体的药。这药需饭后吃,不过大夏天的,用适合保着,倒也不怕凉掉,但不知为何,顾淮笙隐隐约约闻到股特别的味道。
其实也不见得多特别,那味儿虽然隐隐约约特别清淡,但这些日子他天天喝几乎天天都能闻到,之前也没什么感觉,可眼下闻着,却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顾淮笙心里纳闷儿,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但那味儿又突然没有了,萦绕鼻间的,只有中药独属的苦涩味儿。
“怎么了?”看顾淮笙盯着食盒又是皱鼻子又是出神,赵越停下筷子。
“没什么。”顾淮笙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起来。
吃过饭消了一会儿食,顾淮笙才喝的药,药入口时还仔细品了品,却又没品出什么特别来,便是先前那股若有若无的味儿也没有了。
“要四处走走吗?”待下人把碗盘撤下,赵越才道:“你一来就睡,都没机会带你转转。”
“不想动。”顾淮笙摇头拒绝了,歪头看向已经逐渐黑下来的天色:“今晚月色不错,可惜缺了一壶好酒。”
“便是有好酒,你也喝不了。”顾淮笙不想去,赵越也不勉强,给他沏了杯茶:“喝点茶解解腻。”
顾淮笙瞥了眼茶水没动:“王爷难道不知,刚喝过药,是不能喝茶的吗?”
赵越端茶的动作僵住:“我……不知。”说罢便立即把茶杯放了回去:“那就不喝了。”
“哎,你说……”
“不行。”顾淮笙话都没说出来,就被赵越抢白。
“我说什么了你就不行?”顾淮笙差点被逗笑。
“喝酒不行。”赵越瞥着顾淮笙的表情,顿了顿又强调:“喝一点也不行。”
顾淮笙啧了一声不说话了,单手支额望着窗外逐渐露出云层的圆月,大脑放空,眼皮就控制不住地开始耷拉。
他这状态,赵越一看就皱起了眉头:“困了?”
然而顾淮笙并没有回应他,因为顾淮笙已经就那么支着额头睡着了。
“淮笙?”赵越忙起身走过去,双手扶住顾淮笙的肩膀,轻声唤他:“困了就到床上睡去。”
“唔……”好一会儿顾淮笙才含糊地发出回应的声音,可能是实在被汗水黏糊得难受,他皱眉扯了扯领口:“好……难受,我,要沐浴,沐浴再睡。”
嘴上嘟哝着沐浴,可顾淮笙压根儿没睁眼,声音落下,就直接手肘一滑,险些一脑袋栽桌子上,被赵越眼疾手快地搂到怀里,才避免撞头。
赵越低着头:“那我扶你去床上等着,我这就让人准备热水,给你沐浴,可好?”
回应他的,是顾淮笙沉沉的呼吸声。
赵越见人彻底睡沉,皱眉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动手把人给抱到了床上。想到顾淮笙睡沉前嘟哝要沐浴,便转身出门让人备热水送来,热水来了他也没假下人之手,将人遣退出去,自己扒了顾淮笙抱进浴桶,帮忙给洗了澡。
可就是这么一通折腾,顾淮笙也没醒,可见睡得有多沉了。
赵越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以为他就是睡得沉,毕竟呼吸平稳一切正常,直到不小心害顾淮笙磕到了头,那么大个包,人都没醒,他这才意识到不对,顿时慌了。
“淮笙,淮笙你醒醒!”赵越又是摇晃又是掐人中,但顾淮笙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再洗,直接就把人从水里捞了出来,胡乱擦拭了一下,就给抱回了床上,一边给穿衣裳一边冲门外喊:“去请太医!快!叫太医!”
第62章 来者不善
又是兵荒马乱的一晚,跟上次一样,顾淮笙这一睡就陷入昏迷,直到第二天傍晚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昏睡的时间明显比上一次要久。
这不是个好兆头。
如果不尽早找出源头,长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却没有半点头绪。
上一次不确定,而这一次明显不是鸡汤的问题,白天虽然精神不济,但都还好,怎么突然说昏迷就网昏迷,这诱因到底是什么?
又或者,是体内毒性作祟?
如果真是这样,那每次毒发,应该会有其既定规律……
赵越坐在床沿,手捻玉佩坠穗,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细节,然而分析许多,依旧一无所获。
“王爷,这,顾大人这情况,臣等之前就束手无策,这次也……还请王爷恕罪。”严矩行跟身边随行的两位太医交换了个眼神,硬着头皮拱手请罪。
“行了。”赵越没有为难:“你们都回去吧。”
待几人告退离开,赵越晚膳都没用,只让人打了水来给顾淮笙擦拭身子,就草草洗漱上床,抱着顾淮笙睡下了,可却是一整宿翻来覆去没睡着。
本以为天亮了会醒,然而并没有。顾淮笙依旧没有醒,睡得深沉酣然,也让人揪紧了心。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赵越刚起。他没有立即应声,而是下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老虞。
“王爷,大理寺跟刑部那边来人,说是有事找顾大人。”老虞看着赵越眼底的红血丝,想劝又咽了回去,接着道:“随行的还有常公公,以及,苗疆来使。”
赵越闻言,眼眸一眯。
老虞踟蹰道:“老奴看着那阵仗,怕是来者不善,大理寺刑部两位大人倒还好,就是苗疆来使气势汹汹,怕是……”
“常朔也在?”赵越挑眉。
“在呢。”老虞顿了顿:“王爷您看……”
“哼,之前该盘问的,不都早就问清楚了,那他们今日过来又是干什么?”说罢,赵越转身回走:“好生招待着,待本王拾掇妥当,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