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果壳儿道。
“不对。”顾淮笙凝眉细思,越想越不得劲,当即站起身来:“备轿,去烎王府!”
“啊?”果壳儿被顾淮笙这一出惊懵了:“又去啊?可是王爷……”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顾淮笙肃然道。
别看果壳儿平时在顾淮笙身边挺自在,也不受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但那是在顾淮笙性情温和的情况,一旦严肃起来,他还是怕的。所以顾淮笙摆出严肃态度,果壳儿当即就噤声不敢再劝阻了。
可真任顾淮笙赶去烎王府,果壳儿还是犹豫的,毕竟人刚被送回,醒来就又上赶着送上门,这落下的闲话是好说不好听,别的还好,大少爷回来要是知道,肯定被气炸。
“去啊!”见果壳儿杵在那不动,顾淮笙眉头一皱,不自觉加重语气:“还愣着做什么?我是走了几天就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少爷息怒……”果壳儿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您这刚醒来,站着都打晃,就留在家里好好休养不行么?这……您这刚被送回来就又跑过去,大少爷回来要是知道,肯定会生气的啊!”
顾淮笙瞪了果壳儿须臾,转身就朝门外走。
“哎少爷!”果壳儿见状,慌忙爬起来去追:“少爷!少爷您……”
果壳儿正喊着,刚出房门的顾淮笙就被房顶跳下来的云墨给拦住了去路。
“让开。”顾淮笙心底一股说不上来的焦躁,看谁都不顺眼,就急着赶去烎王府找赵越。
“王爷有吩咐,让顾大人好好在府里休养,云墨也是听命行事,还望顾大人莫要为难。”别看云墨劲瘦,往那一杵,便自有一股一夫当开万夫莫开的气场,如果是以前的顾淮笙还能过过招,就现在风吹就倒的他,显然是不可能。
然而就算如此,顾淮笙还是强行突破,晃晃悠悠跟云墨过了好几招。
说是过招,但其实是云墨压根儿没出手。可即便这样,顾淮笙累得气喘吁吁,依旧没能突破,被防守的死死的。
顾淮笙叉腰停了下来:“说吧,到底为何?”
云墨沉默。
顾淮笙气哼出声:“王爷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送我回来,还特地让你看着我阻我过去,其中必是有变,到底是什么?”
云墨还是不说话。
顾淮笙都要被这闷葫芦气笑了,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停下来:“是不是跟我这身体有关?”他也不指望云墨会回应,哼了一声自顾往下接:“引我昏睡不醒的诱因查出来了,之所以避开我,说明这事的处理不便让我知道或者参与,而能让他如此顾忌避讳的……是老太妃,此事与老太妃有关,是也不是?”
云墨眸色闪了闪,低下头去,避开顾淮笙近乎慑人的尖锐视线。
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淮笙叹了口气:“所以,他现在是何打算?把我送回来,还不准我再过去,是准备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与我划清界限,还是……”头一转,眯眼看向一言不发,身体却瞬间紧绷起来的云墨:“他另有打算?我既中毒,就需解药,而要让老太妃交出解药……他是想以身试毒,逼迫老太妃妥协,是也不是?”
云墨把着佩剑的手下意识攥紧,依旧垂着头没有应声。
顾淮笙的视线从云墨把剑的手上移开,脚下却晃悠了下,踉跄着险些摔倒,被身后站着的果壳儿伸手搀住。
“少爷您别激动,紧着身子些。”果壳儿自个儿尚在震惊中,虽然这些只是顾淮笙的推断,但看云墨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一时间,他满脸懵然,都不知道该愤怒自家少爷被下毒一事,还是该震撼赵越居然要以身试毒这件事了,不过眼下还是自家少爷要紧:“少爷,奴才扶您回屋吧?”
然而顾淮笙却推开了果壳儿的搀扶,态度愈发坚决:“这烎王府,今天我是去定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能阻我!”
“我能阻你!”顾淮准一身铠甲从走进院子,一张俊脸冷煞沉沉:“你赶着过去干什么?那老太妃要你死,你还想自己命长没死成,上赶着去送人头吗?烎王跟她是母子,就算以身试毒又如何?她还能真要了她儿子的命不成,犯得着你在这着急?今天你休想跨出顾家半步,你要是敢,我就打断你的腿!”
“大少爷!”关键时刻顾淮准回来,果壳儿简直就像看到了救星,第一次激动到失态。
不过顾淮准看都没看果壳儿,径自走到顾淮笙面前:“站都站不稳,不回去躺着,在这丢什么人?”也不等顾淮笙回应,扭头就瞪云墨:“滚!”
“顾将军……”云墨被顾淮准气势压的更加抬不起头,倒不是他弱,主要是替主子心虚,所以气短:“王爷他……”
“滚!”顾淮准半句废话也懒得听,直接刷地拔剑半截,抬手往云墨心口一顶:“我顾淮准的剑,出鞘必见血,别逼我动手。”
顾淮笙……顾淮笙刚刚气势有多强横,眼下就被自家大哥的霸气震慑得有多怂。眼看自家大哥一副要拿人暗卫开刀出气的架势,赶紧上前把剑给推回鞘去。
“好了好了,我不去,不去就是了,你说你,毒又不是他下的,你拿他出什么气啊?”顾淮笙一边安抚顾淮准,一边给云墨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云墨会意,冲顾淮准抱拳告礼,旋即跳上房顶,兔起鹘落几个起跳,就隐匿了身形。
云墨一走,顾淮准矛头立即就转回到顾淮笙身上,上下一打量,实在没找到下手的地方,就这弱不禁风的样,别说教训,就这么瞪着都担心人会随时倒下。
“瞧你这点出息。”叹了口气,顾淮准转身背朝顾淮笙:“上来。”
“干嘛?”顾淮笙没动。
“背你回房躺着去,不然你以为是干嘛?送你去烎王府吗?”顾淮准扭头瞪了顾淮笙一眼。
“大哥……”
“赵越用不着你操心。”顾淮准受不得那磨蹭劲儿,直接上手把顾淮笙扯到背上,背起来就朝屋里走:“你说说你,不是为他去给别人挡剑九死一生,就是因他被下毒要死不活,你是上辈子欠他还是怎么?非得……”
“他欠我的。”顾淮笙打断顾淮笙:“就是因为他欠我了,所以我才要纠缠他一辈子。”
顾淮准简直不想跟顾淮笙说话,闷头进屋,把人放到床沿坐着。
顾淮笙却偏头朝外面望了望:“是不是奴儿跟你回来了?我刚好像看到他了,变化挺大的啊,这小兵的衣裳一穿,腰杆儿挺拔的样,差点都没认出来,不过好像长高了不少。”
“你管你自己就行,管别人做什么?”顾淮准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隐藏了起来:“精神不好就别折腾,老实躺着。”
“大哥……”顾淮笙心思还是在赵越那边:“试毒伤身,我……”
顾淮笙话没说完,就被顾淮准点穴放倒,别说去烎王府,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干瞪眼。
顾淮准却是把他放倒后就不搭理了,转身吩咐果壳儿:“把安神香点上,让他睡吧。”
“可是……”果壳儿却有点担心,毕竟顾淮笙才睡了两天醒来,这又睡……
不过看了眼顾淮准的脸色,果壳儿还是把担忧的话咽了回去,弯了弯腰,转身去办了,左右大少爷断不会害了少爷,既然让点,想不会有坏处才是。
“……”
被点了穴动不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顾淮笙眼睁睁看着,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第66章 风挺大
时近黄昏,烟雨朦胧间的云陀寺梵音不绝。
而云陀寺的后院里,老太妃虽然没有去佛殿听课,却也自行焚香打坐,一手捻珠一手敲打木鱼,跟着梵音诵念的有模有样。
老旧的木门推开,嬷嬷收伞靠墙立在屋檐下,蹭了蹭脚上的泥,就急急忙忙进了屋。
“老太妃……”
老太妃动作未停,声音亦是珠落玉盘清清泠泠不急不缓:“何时惊惶?”
嬷嬷看了眼一边续香油的小沙弥,走到老太妃身边,弯腰贴耳一阵耳语,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话音未落,老太妃动作蓦地就停了,脸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眼底的情绪却怒急交加波涛汹涌。
“糊涂!”片刻,终是没能压制住怒气,老太妃紧了紧手里的木鱼棒子,闭眼深吸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浮上眉宇的情绪。
嬷嬷一脸急忧:“老太妃,现在……”
“吩咐下去,即刻准备,下山回府!”老太妃放下串珠,冲佛像叩拜祈福后,随即站起身来。
嬷嬷却面色犯难:“可都这个时候了,又下着大雨,这时候下山……”
“嗯?”老太妃一个没有多少情绪起伏的侧目,就让嬷嬷噤了声。
“是,奴婢这就去。”行了个礼,嬷嬷赶紧又出去,撑伞冲进了雨幕。
待一切准备妥当,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淅淅沥沥的雨声吵得人心头烦闷,便是梵音也抚不去老太妃眉间褶皱。匆匆找主持方丈辞过行,一行人便顶着大雨,浩浩荡荡的摸黑下山,直奔回京,可即便是马不停蹄,赶回去,少说也得后天一早去了。
而此时的烎王府,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不说王府下人心里着急,便是深知内情的安公公和云墨等人,也亦然。
“王爷这剂量下的猛,这么躺下去,不会出事吧?”最小的云翼憋不住话,心里担忧,便直接问了出来:“这都昏睡一天了,就算信鸽传书再快,老太妃赶回来少说也得两天,来得及吗?我就说该拦着点拦着点,你们……”
“拦得住吗?”云夜翻了个白眼:“连顾大人都被送回去,可见王爷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又岂是咱们能拦住的?”
“哎!”安公公也是愁的哟,眼角皱纹都添了好几条:“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主子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偏偏又……哎!看着吧,等这事儿过去,还得闹腾,那顾大人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回头铁定会找王爷算账。”
“那顾家能有脾气好的?”云夜啧了一身,瞥一眼云墨:“云墨不就被赶回来了?”
“要不,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着吧,都这么久了,我这心里怪不踏实的。”赵忠搓着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这个……”众人面面相觑,安公公道:“我看行,那就云墨,你跑一趟吧,不过别去太医院,此事不宜张扬,去宝和医馆,把陈大夫请过来。”
“成,我这就去!”云墨看了一眼床上了无生气的赵越,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冒雨直奔医馆。
……
王府这边愁云惨淡的同时,终于恢复行动的顾淮笙也没闲着,趁着夜深人静,披了身蓑衣就溜出了房间。
不过要出府却是遇到了难度。
祠堂的狗洞已经封了,他要出去就只能走后院翻墙,这要是之前那自然是轻轻松松的事,坏就坏在他现在是个软脚虾。
就顾淮笙目前的状态,不说跳出去,爬树翻墙都艰难。
然而再艰难,还是要出去的。
衣摆撩起在腰间打了个结,顾淮笙往手心呸呸两下,摩拳擦掌搓了搓,就抱住树干费力地往上爬,但每一次都爬到一半就体力不支滑下来,便是这样,他依旧百折不挠。
只是他运气着实不太好,这不,好不容易坐上墙头,还没来得及往下跳呢,就被顾淮准逮个正着。
“墙头的风景怎么样?”顾淮准撑着油纸伞,手里提着灯笼,就那么笔挺地站在墙根,虽仰着头,却威严慑人。
“呃……”顾淮笙骑在墙头,夜色和雨幕掩住了他满脸被抓包的尴尬:“景没有,风挺大的哈哈……”就笑得很干。
顾淮准给气的,深吸运了好几口气,才控制住上涌的脾气,沉声厉喝:“滚下来!”
“那个……”顾淮笙扒着墙头,一点没有下去的意思,倒是准备往外面跳:“我就去看看,就看一眼,看一眼我就回来,我保证!”
“你的保证就是放屁。”顾淮准冷哼:“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上去踹你下来?”
“大哥……”
“看来你是皮痒了。”顾淮准纵身就跳了上去,然而没等他踹,顾淮笙就先他一步从墙头跳了下去,却不是里边,而是外边,落地一滚,爬起来瘸着腿就开跑。
“顾淮笙!”把顾淮准给气的:“你个……”磨了磨牙,终究还是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眼看顾淮笙跑出老远,纵身一跳,就追了上去。
相比顾淮笙的狼狈,打着伞提着灯笼的顾淮准雨丝都没淋到点,轻功飞跃间竟宛如画中仙,颇有一番飒然优雅的美感。
两人实力悬殊天上地下,不过片刻,顾淮笙就被顾淮准拦住了去路。
眼看着顾淮笙浑身泥浆狼狈不堪,顾淮准是又气又心疼,然而瞥见他眼底的倔强坚持,呵斥地话却化作无奈一叹,随即把灯笼雨伞塞顾淮笙手里。
“大哥……”顾淮笙被塞的不明所以。
顾淮准背过身,半蹲下腰:“上来。”
“大哥,我……”
“上来。”顾淮准咬牙切齿:“我带你过去!”
“啊?”顾淮笙闻言懵了。
顾淮准本来就妥协得心不甘情不愿,顾淮笙还磨蹭,他刚压下的火气腾地就又冒上了头:“我数到三,要是……”
“啊!”顾淮笙一听,没等他数,就趴了上去:“谢谢大哥!”眼看着顾淮准被雨淋湿的衣裳头发,赶紧把雨伞罩对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