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冷煞摄人心魄,压的宫人哆嗦抬不起头来,顾淮笙却在看到他光脚丫变了脸,几步过去对着脚背就是狠狠一跺,痛得赵越表情一瞬破功。
“你干什么?”赵越一把扯住顾淮笙胳膊,没有推开,然而往怀里带。
“你说干什么?”顾淮笙气得眉头打结:“这样就跑出来,你想死啊?”
“不想。”赵越被吼了还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至于地上跪着的宫人,早就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不想就滚回去躺着,外头下雪呢,光脚丫子跑出来,冻不死你!”顾淮笙一手推着赵越,一手偷偷背到身后,给宫人挥了挥。
宫人见状,却是下意识看了看赵越,见他确实没注意自己,这才爬起来一溜烟跑了出去。
两人的小动作,赵越看在眼里,气笑不得,不过他愿意惯着顾淮笙,所以装作没看见,只是回去又把人给狠狠折腾了一通,算是爱的惩罚。
而这样的结果,直接就导致顾淮笙第二天起晚了,醒来没见到赵越,还以为他撂丫子自个儿出宫去了,谁知刚拾掇整齐,赵越就一身霜雪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你这干什么去了?”顾淮笙忙过去帮赵越把肩头的雪拂掉:“瞧这衣裳都湿了,出去怎么都没带把伞?”
赵越抓握住顾淮笙的手,阻止他的动作:“你别碰,冷气过手再冻着你,我没事,身体好着呢,不冷,你不用担心。”
“你这一大早的是干嘛去了?”顾淮笙也不坚持,拉着赵越走到火盆前,坐下烤手:“不是要出宫的吗?不过雪下这么大,还去吗?”
“我记得你最爱喝梅上雪水煮的茶,便去梅林收集了一些回来,已经让宫人拿去处理了,回头就可以给你煮茶喝。”赵越拉过顾淮笙的手搓了搓:“出宫不急,天气冷,就这么去你会受不住寒,得先好好准备准备,马车布置暖和点才行。”
“你这也太……”顾淮笙摇着头,笑意却盈满眼角:“我哪有这么娇气?”
“你如今身体不比从前,还是娇养一些的好。”赵越将顾淮笙的手捂热才松开:“吃过早膳了么?”
“还没。”顾淮笙摇头。
“那就先用早膳,然后再出宫。”赵越说罢,便招来宫人给吩咐了下去。
两人用过早膳,马车也布置的差不多了,当即没再耽搁,带上麻朵,便一起出宫去了顾钊他们目前所居住的常宅。
也是赶的巧,昨儿个夜里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身体略见气色的赵九直接又加重了病情陷入了昏厥,原本定好去佛陀寺的行程这才给拖延了下来,不然两人这时候过来,指不定就得扑个空。
“罪臣顾钊,见过烎王。”顾钊照顾了赵九一宿,眼里都是红血丝,但见到赵越,还是强打起精神相迎。
“当时情势所迫,顾老将军实属迫不得已,雨兮団兑能活着已是侥幸,又何罪之有?”赵越托着顾钊胳膊把人扶起,这才问道:“听闻曌王叔昨儿个夜里病了,不知眼下如何了?”
“大夫给施了针,药也喂了,不过……”顾钊愁眉不展,叹气摇了摇头:“不定还能不能醒过来,要就这么……去寺庙的愿望,怕是不能成行了。”
“我们能去看看他吗?”顾淮笙问道。
顾钊看向顾淮笙,点了点头,转身走在前面:“跟我来吧。”
第126章 笑的像个傻子
比起前两天过来,赵九居住的院子药气愈发浓重了些,尤其是路过院子花圃时,那味儿几乎刺鼻。
顾淮笙循着气味儿转头,却并没有看到药渣一类的东西。
“这里怎的这么大股药味儿?”顾淮笙问顾钊。
“移种的一味药材。”顾钊指给顾淮笙两人看:“前两天种的,谁知昨儿个就下雪,怕是活不成了。”
两人顺着看过去,却是一株从叶子到茎杆都通体发黑的毒草。
“苗疆黑美娇,入口剧毒无比,味儿可吊气续命。”麻朵跟云墨不声不响辍在三人后头,跟着瞥了一眼,语气淡凉的道。
顾钊闻言,意外地转头看了一眼麻朵:“姑娘知道此药?听你口音,似乎是苗疆人?”
麻朵没有应声。
顾淮笙接话道:“她是苗疆巫师之女,今儿带她来,就是打算让她给曌王看看,还能不能治。”
顾淮笙这话一出,顾钊就愣了,半晌眨去眼中酸意:“你有心了。”
顾淮笙……顾淮笙转开视线没有接话,可即便是这样,顾钊一样激动不已。
赵越看看顾钊,伸手拉了顾淮笙胳膊一下。顾淮笙看赵越一眼,又顺着他的暗示看向顾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一叹。
“我没事。”顾淮笙压低声音:“就是……心里别扭,过段时间习惯就好了。”
赵越点了点头。
这气氛正微妙,忽然前方不远的房门打开,一个家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九爷他,他,他……”
家仆话没喊完,既然就皆是变了脸色,顾钊更是首当其冲,冲进了屋子。
顾淮笙几人亦是加快脚步紧随其后,尤其是麻朵,脸色肉眼可见的紧绷,毕竟她的性命,可是跟那人息息相关,要是那人就这么突然死了,那她也活到头了,顾淮笙肯定不会放过她,不说顾淮笙,赵越也不会!
麻朵心里着急,一进门就越过顾淮笙赵越两人率先冲到了床前,见下人都在掐床上那人人中,便把人给拉开。
“快让让,我看看!”
慌乱间,大家也没觉得她一个女人家这样有何不妥,被拉便自动退开给让出了位置来。
只有顾钊没有让开,坐在床沿依旧死死握着赵九的手。
麻朵也没管他,自行给赵九诊看起来。
“鼻息已经没了。”麻朵两指放在赵九鼻尖探了探,又转向按压颈动脉,再翻看眼皮:“只是窒息昏厥,还有的救,来个人把他衣裳扒了,另外再准备一盆热水,草木灰,麟粉,迷迭香,然后都出去。”
麻朵一气呵成的吩咐完,便挽起袖子,取下肩上挎着的包袱,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木器罐罐。
顾钊瞥了一眼,没有多问,也没让下人动手,自己把赵九衣裳给扒了,然后就让下人去张罗麻朵点名要的那些东西,最后看了赵九一眼,带着大家退出了房间。
几人出了房间也没离开,就在门外守着。
下人们拿着东西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便跟着主子一起在外边守着。
这一守,就是半个时辰。
消停没多久的雪又纷纷扬扬的下起来,竟是比出宫那会儿下的还要大些。
顾淮笙最是受不的冻,就这么一会儿,手就冻得跟萝卜似的,肉眼可见的红肿。
赵越瞥眼见他在那哈气搓手,拉过去就给裹进了披风里捂着,想想觉得不行,又拉开衣领把顾淮笙双手往领口里塞,惊的顾淮笙猛地抽了回去。
“干什么?”顾淮笙瞪眼。
“给你捂啊。”赵越再次拉过顾淮笙的手:“你手太冰了,不捂捂会生冻疮的,我火气重,贴皮捂暖和。”
顾淮笙还是往回缩,不过这次赵越用了点劲儿给抓牢了。
“好点没?”赵越压住顾淮笙极力抽出的手,笑的像个傻子。
曾几何时,冰山融化,竟是不知不觉变成了这副模样?
看着那笑容,顾淮笙不由停下挣扎,笑着点了点头。
顾钊本来听到顾淮笙怕冷,准备让下人去备火盆来的,结果愣是被两人的腻歪相处给刺激的大脑抽筋,忘了。英气沧桑的脸上满是纠结,可见此时此刻,心情也是复杂极了,也就云墨习以为常,平静的眉头都没动一下,挺拔的站在那,犹如不折青松。
顾淮笙并没有一直让赵越那么捂着,暖的差不多,便把手抽了出来,自个儿袖手拢进披风给捂起来,省的热气散掉。
两人相处正常了,顾钊才总算缓过劲儿来,也没耽搁,转头就吩咐下人备火盆和汤婆子。
东西刚备来没一会儿,禁闭的房门就打开了。
顾钊本来正要跟顾淮笙说话,见状立即便转移了注意,两步跨了过去:“如何?人怎么样了?”
麻朵瞥了顾淮笙和赵越一眼:“命暂时保住了,不过还没醒。”说罢侧身让出道来:“进来吧。”
麻朵话音未落,顾钊就撞她肩冲了进去。
顾淮笙两人没有动。
“顾大人之前说的,可算话?”麻朵看着顾淮笙:“我若救下他,你当真愿意既往不咎,放我离开?”
顾淮笙垂眸笑了笑,方抬眼道:“麻朵,你对赵邑,几分情意?”
“你问这个做什么?”麻朵闻言心头一突,警惕地眯了眯眼。
“纯属好奇。”顾淮笙挑眉痞笑:“不过你会对他下手,想来也没几分情意,倘若真是爱惨了他,又哪忍得阴阳相隔,孤苦独活。”
“你想反悔?”麻朵脸色蓦地一沉。
“反悔又如何?”没等顾淮笙开口,赵越就错步挡在了顾淮笙前面,目光冰冷地直视麻朵,跟方才笑成傻子的模样判若两人:“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我们手上。”
“你!”听到这话,麻朵又是脸色大变,当即就急了:“你们!你们出尔反尔!”
“你应该庆幸他没事。”赵越冷哼一声:“你家人才幸有一命苟活。”
“嗐!”顾淮笙见差不多了,才伸手将赵越给扒拉开:“行了行了,你吓唬她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好了别闹,先救人要紧,你跟她置什么气啊?”安抚完赵越,转向麻朵就又是一副狐狸面孔:“我说麻朵,这人救回来了吗?你就给我谈条件,我说的救,可不是吊一口气随时可能厥过去的救哦?”
麻朵深吸口气,压下心慌,再看向顾淮笙,姿态便不由自主的放低了些:“他身体亏空的太厉害,能暂时吊着一口气已经实属不易……我会尽全力,只是,也顶多能保他三个月性命。”
“你这把我当傻子忽悠呢?”顾淮笙歪头,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原本就被大夫断言还有几月寿数,你只保三个月,要你何用?”
“若非大雪寒气加重病情,他确实尚能拖上两三月,可前提是,没有加重病情,就目前的情况,若是放任,他都活不过三日。”麻朵辩解道。
“那这样吧,你若能治好他,不用砍手,我放你自由,但是……我有个条件。”顾淮笙也不跟她废话:“你保他一年寿数,我放你出城十里,你若保他两年,我放你出城二十里,以此类推,到底能走多远,能否走出大魏边界,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你……”
“怎么?”顾淮笙打断麻朵:“要是觉得太多,那我可以减。”
“他的命,以蛊而续也顶多不过三年。”麻朵咬牙切齿,心里暗骂顾淮笙奸诈老贼,面上却不敢再带出过多情绪来:“你一年给十里,我拼尽全力,也就顶多能争取个三十里。”顿了顿,她问道:“那我有一问,倘若我所挣,未能走出大魏边界,会如何?”
“咱们这就好比一场对赌。”顾淮笙笑容温柔:“既然是堵,自然要玩儿大一点才刺激啊?”
麻朵直觉顾淮笙这话有坑,警惕着没有接话,只等下文。
顾淮笙嘴角轻勾:“你若走出边界,我便无条件放你自由,反之,你家人放回,你留下。”
而这所谓的留下是什么意思,无需言明,就足以麻朵浑身泛凉。
恶狠狠地怒瞪顾淮笙,麻朵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顾大人果然不愧是人人称道的笑面狐狸,论阴险奸诈,你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谢谢夸奖。”顾淮笙拱手,故意恶心人:“所以,你赌吗?”
他虽是问句,但无论眼神还是表情,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那就是,赌不赌都是死路一条。
麻朵不傻,当然听得出这话中之意,攥了攥拳头,这才应道:“好,我赌,不过希望这一次,顾大人能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我何时说算不算数了?”顾淮笙挑眉,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就,加油!”
麻朵……麻朵咬牙切齿,心里直骂顾淮笙不要脸,着实被怄得不轻。狠狠瞪了两人一眼,麻朵转身就往回走。
她这一进去,顾淮笙跟赵越对视一眼,便跟着跨进门槛走了进去。而云墨,则留在了外头,没有进去凑这个热闹。
第127章 值得世间最好
赵九的身体,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是油尽灯枯之相,便是巫术续命,也非一蹴而就。赵越顾淮笙不能久留,下午便离开了常宅,云墨跟麻朵,则被留了下来。
“这一天天事情可真雨后竹笋一样冒出来,早就说去军营看看,拖了这么多天也未成行。”天气冷,马车里暖和,顾淮笙靠着靠着就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昏昏欲睡。
“困了?”赵越解下披风给顾淮笙裹上。
“有一点。”顾淮笙推了推:“别给我……”
“裹着吧,我身体比你好,不冷。”赵越坚持把顾淮笙裹起来:“去不了就别去了,我回头就修书一封,让人送过去,让顾将军送母亲回来,眼下局势渐稳,也是时候给接回来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一直住在军营确实不合礼数。”
“也成。”顾淮笙下巴蹭了蹭披风绒毛:“倒是省的我跑一趟了。”
“困了就睡会儿,靠着不舒服,你躺下来,枕我腿上睡。”赵越揽着顾淮笙肩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