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笙没有拒绝,顺着就滑倒躺了下去,枕着赵越的腿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就闭上了眼睛。
“多派几个人盯着麻朵,这女人狡猾的很,我怕云墨一个人应付不来。”顾淮笙闭了一会儿,嘟哝道。
“嗯。”赵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吧。”
顾淮笙这一睡就睡到了宫里,马车停下也没醒,赵越也没叫他,直接把人给抱下了马车,正准备往寝宫去,顾淮笙自己被冷风吹醒了。
“冻着你了?”赵越低头见了,问道。
“没。”顾淮笙摇头:“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宫里这么抱着成何体统?”
“你当初耍赖让我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赵越没放:“还是我抱着吧,地上都是积雪,刚车上下来又过寒气,该生病了。”
“好啊。”顾淮笙笑了起来:“烎王可抱稳了啊!”
赵越挑眉:“撩闲儿?”
“没呢。”顾淮笙依旧笑眯眯。
赵越便跟着勾起了嘴角:“那就闭嘴。”
“好的呢!”顾淮笙扯扯赵越衣领:“我都裹成球了,你体力能行么?”
赵越哼笑一声:“顾大人想一想每次腿软的都是谁,就知道我体力行不行了。”
顾淮笙啧了啧,可算是闭嘴了。可他这人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嘴闭上了,手却不老实。
赵越全由着他,直到进殿把人放下,这才一边解下顾淮笙身上的披风递给宫人,一边道:“我们择日把婚礼办了吧,原本早该办的,实在是事情太忙分身乏术。”
顾淮笙本来都转身往里面走了,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又转了回去,看着赵越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怎么?”赵越一见给误会了,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你不愿意?”
顾淮笙颔首一笑,方抬眼道:“我还以为,你给忘了呢。”
“怎么可能会忘?”赵越跟着顾淮笙往里走:“承诺过你的,我一句也不会忘,而与你成婚,也是我曾经几乎不敢想的奢望。”
提及从前,两人一时沉默,心中皆不由感慨万千。
“幸好你回来了。”赵越望着顾淮笙侧颜:“幸好这一世,我们没有错过彼此。”
顾淮笙闻言怔了怔,随即就笑了:“是啊。”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不过想到一些现实问题,还是微皱了眉头:“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大臣们都盼着你登基,成婚一事,怕是不会太顺利。”
“管他们做什么?”赵越冷嗤,拉着顾淮笙一起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热茶放他手上:“我赵越要娶谁嫁谁,还轮不到他们来直喙,再说了,咱们婚约可是先帝定下的,总不能他人不在旨意就作废了吧,不敬先帝,亦是杀头大罪,我倒要看看,谁脑袋够硬,敢来磨刀口。”
“你还真是……”顾淮笙捧着热茶也不喝,就暖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性子这么冲呢?”
“我这是性子冲吗?”赵越瞥顾淮笙一眼:“顾大人怎么说话的呢?”
“啊……好好好,我不会说话,我错了还不成吗?”顾淮笙也觉得这话不妥,改口飞快:“不过说真的,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么拖着不是办法,对此,你心中可有打算?”
“我对皇位没有兴趣。”赵越想也不想就道,将点心盘子推顾淮笙面前:“吃点东西,喝两口热茶,暖暖身子。”
顾淮笙依言捻了块糕点,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转手就递到赵越嘴边:“太甜了。”说完才反应过来赵越不爱吃甜:“哎,忘记你不吃……”
话没说完,赵越低头就把糕点给一口囫囵咬进了嘴里,那动作之迅速,看的顾淮笙一愣一愣的。
“皇位之事先不急。”赵越咽下后道:“赵砚今年虚岁十三,虽是年幼了些,但比起元稹皇帝六岁登基,已是年长许多,只是这孩子出生冷宫,成长经历让他心性过于阴沉,能否当得大任,还有待观察。”见顾淮笙一脸惊讶地瞪大着眼睛,以为他不知道,又给补充道:“赵砚就是六皇子,你见过的。”
“我知道。”顾淮笙当然知道赵砚是六皇子,他只是惊讶于赵越的决定:“你真的决定六皇子?”
“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赵越喝了口茶水淡掉嘴里糕点残留的甜腻,清了清喉咙才接着道:“成王,泰王几人,虽是年长,却非治国之才,难当重任。”
“可若真扶持六皇子登基,这朝中局势,怕是又得动荡一回了,他们心中,必然是不服的。”顾淮笙道。
“不服又如何,还能造反逆了不成?”赵越不以为然:“他们若有这本事,也轮不到我赵越捡这个漏。”
“说的好像你真是捡漏似的。”顾淮笙白了他一眼。
“左右意思不差。”赵越叹了口气:“只是六皇子终归年幼,想要稳住局势,还得我从旁摄政辅佐才行,累倒无所谓,就怕养出个过河拆桥的狼崽子,别看他小小年纪,城府一点不输大人呢!”
这一点,顾淮笙其实也看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生在那种境地,若没点城府,怕是早就一堆白骨,哪能活到现在,这深宫,可一向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又何止美人埋骨。
只是对于赵越的担忧,顾淮笙却不以为虑:“小孩儿虽然性格阴沉,心思也深沉了些,但若把握好度,倒也不至于。”顿了顿又道:“看人看眼,一个人,无论年幼年长,无论沧桑世故,倘若眼底纯真尚留,那这个人,就差不到哪儿去,小孩儿外表端正沉着,小小年纪便显沧桑世故,可那一双眼睛澄澈明亮,时而无辜茫然如迷途惊鹿,只要好好引导,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就一代明君。”
“是什么让你这么看好他?”赵越不禁好奇。
顾淮笙挑眉:“我看人很准的。”
赵越便笑了:“我信你,不过,还是得再观察观察。”
“这事儿我不管,我也就顺口一说,可没打算左右你的判断和决定。”顾淮笙想起那孩子,顿了顿道:“不过那孩子不容易,不管最后如何,都别亏待了他。”
“你放心吧。”这点不用顾淮笙说,赵越也会的。
赵越并没有在寝宫多留,毕竟偷闲半天,不定堆积出多少事要忙呢,仅陪着顾淮笙吃了点东西,就急急忙忙去了御书房。
他这一走,顾淮笙就无聊了。
偏生这么冷的天,出门不可取,窝着也无趣,唯一的消遣,也就看书喝茶,这日子过的,活像个废物。
“果然还是宫外头有趣,这深宫高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顾淮笙捏着铁丝挑了挑火炭,待火旺一些,就把铁丝给扔开了:“去把六皇子接过来。”既然赵越有意让小孩儿继位,那就把人叫到身边多带带好了。
宫人领命,正要去,外头就响起了通传。
“禀顾大人,六皇子求见!”
“快请!”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顾淮笙嘴角一勾,当即便起身迎了出去。
还没走到门口,小孩儿就跨进门槛,先一步走到顾淮笙面前,拱手就是一礼:“顾大人。”
顾淮笙伸手就把小孩儿给拉到火盆前:“您是皇子,给臣行什么礼,这一路过来冻坏了吧,快到火盆这烤烤。”
“不冷。”小孩儿任由顾淮笙拉着,到了火盆前才将怀里一直兜着的东西拿出来递给顾淮笙,一把樱桃大小,红艳滴血的果子:“这是冷宫那边的果子藤结的,只有冬天才会结果,下雪之前吃着酸,雪后就特别甜,我管它叫雪果,摘来给顾大人尝尝。”
“嗯?”顾淮笙捻了一颗看着,还挺稀罕:“这晶莹透亮,跟玛瑙似的,可真漂亮,我这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果子。”
“其实就是野果。”小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不过我每年都有吃,顾大人放心,没有毒的。”
“嗐,放心放心。”顾淮笙笑着就吃进了嘴里,入口果然清凉甘甜,果肉不多,却无籽,可比樱桃要好吃多了:“谢六皇子赏,臣真是受宠若惊呢!”
“顾大人是个好人。”小孩儿扬着小脸,严肃且认真:“值得世间最好的。”
顾淮笙被逗乐了,故意打趣道:“世间最好,这雪果啊?”
小孩儿摇摇头又点点头。
顾淮笙懂了,伸手揉了揉小孩儿的头,拉着一起坐了下来。
“让御膳房做些吃的送来。”顾淮笙刚用过膳不久,这东西,不过是给小孩儿叫的。
宫人领命而去,顾淮笙倒了热茶给孩子,自己吃着雪果,把点心一股脑塞孩子怀里,一大一小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吃东西喝茶,竟意外和谐。
“六皇子会下棋么?”顾淮笙忽然问。
意料之中,小孩儿摇头。
顾淮笙就道:“不会没关系,回头我教你,我还会骑马射箭,也可以教你哦!”
顾淮笙不过随口一说,谁知小孩儿却突然激动起来,跪起来对着顾淮笙就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拜师礼。
“学生赵砚,拜见老师!”
顾淮笙……顾淮笙就这么稀里糊涂收了个学生。
第128章 一唱一和
书信早去,奈何大雪难以成行,直到腊月近尾立春将近,方收到顾淮准班师回朝的消息。而赵越跟顾淮笙的婚事,也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依旧按当初的规矩,双方嫁娶,唯一不同的是,上次是自行安排,这一次由钦天监和礼部着手。
消息一出,可是急坏一众朝臣,尤其内阁那几位,更是急的大冬天嘴角起泡,火烧眉毛,真真是豁出去老脸不要,天天死皮赖脸追着赵越和顾淮笙跑。
他们自是不想赵越与个男人成婚,但奈何先帝赐婚,倒是没人敢直喙。再者,就算没有先帝赐婚这茬,赵越尚未登基,他们也没那个立场说三道四。
眼下他们别无所求,就盼着赵越能赶在新年之前登基,把这事儿给了了。
“这么溜着也不是办法,事情不定下来,他们就天天缠着,你这边够不着,就跑吏部堵我,搞的我现在一天天脚踩风火轮儿似的。”眼看着赵越又云淡风轻将内阁诸人拒之门外,便是顾淮笙都看不过去了:“你差不多就得了,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哪经得住你这么溜,回头再给折腾病了,也就他们迂腐古板遵循礼法,不生歹心玩弄权术,不然来个揭竿起义,又有的你忙的。”
赵越批阅奏折眼都未抬,更不接茬:“赵砚功课如何?”
“还行。”顾淮笙撇了撇嘴,顺着便转移了话题:“小孩儿基础虽然不行,但挺刻苦,人也聪明,学的挺快,嘿!”
“怎么?”赵越下笔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顾淮笙。
“这孩子有一点特别可惜。”顾淮笙将磨好的墨放到赵越手边,转身去书架拿了卷竹简,席地而坐:“那就是过目不忘,现在教学还是迟了些,若是自幼培养,必然是个可造之材。”
“只是过目不忘而已。”赵越将批阅好的奏折放到一边:“记性好,不代表什么。”
“我当然知道。”顾淮笙啧了一声:“可他不止记忆过人,一些问题上的见解也很不一般,也许是自幼经历的原因吧,他看问题,跟别人不一样,看似通俗,却总能点到关键上。”
赵越沉默须臾,就在顾淮笙以为他不会说话转头准备看竹简时,他却突然冲门外道:“带六皇子过来!”
“你找他过来干嘛?”顾淮笙闻言一愣:“考校功课啊?”
赵越歪头看向顾淮笙,却是卖起了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闻言,顾淮笙乜斜赵越一眼,含笑摇了摇头,便没再多问,顾自低头看了起来。
他不吭声,赵越却闲不住嘴了:“对了,司衣库那边上午给送了几个喜服图样过来,你要不要看看?”
“不都是常见新郎款吗?有什么好选的?”顾淮笙嘴上这么说着,行动上却很实诚,放下竹简起身就走了过去:“图样在哪?”
“你不是不感兴趣么?”赵越故意逗他。
顾淮笙脸皮厚着呢:“你这不是勾起我兴趣了么?”
“就知道你口是心非。”赵越笑睨顾淮笙一眼,转手从案头拿出几张喜服的打样图纸来:“给,自己看吧,喜欢哪个直接让人吩咐下去便是。”
顾淮笙翻了翻,只觉眼花缭乱:“我看着都挺好,要不全给做出来,咱们里外全穿上,从里红到外,红红火火,都吉利。”
“可以啊。”赵越竟也没有意见:“你高兴就好。”
这下倒是轮到顾淮笙惊讶了:“不是吧,你这也能答应?”
“嗯。”赵越低头继续忙着:“只要你想,怎样都好,我都顺着你。”
“娘呐!”顾淮笙笑崩,故意夸张捂胸,嗲声嗲气怪叫道:“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管谁叫娘呢?”赵越抬头笑瞥顾淮笙一眼:“别乱叫。”
“那你床上总是让我叫相公。”顾淮笙放下图纸,也不坐回去了,就趴在案前看赵越忙活。
“我也叫你相公了。”赵越眼皮都不抖一下:“你不吃亏,再说,你难道不是我相公么?”
“我说赵越。”顾淮笙歪着头去冲赵越挤眉弄眼:“我发现,你学坏了哦,以前被调戏就脸红,现在都能面不改色提床笫之欢了。”
赵越笔杆儿敲顾淮笙脑门儿:“没个正形儿,站好,一会儿赵砚过来瞧见,成何体统。”
“啧。”顾淮笙转身走回去坐下,继续拿起竹简看起来,嘴上却不甘示弱:“说的好像你多在意一样,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当着人小孩儿的面,偷摸拉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