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麻朵梗着脖子不说话,顾淮笙眉头一挑:“嗯?”
“这……”麻朵慌乱的不敢看顾淮笙的眼睛:“不是我,这,这个不是……你,你哪来的?”
顾淮笙瓶子随手一抛再接住:“哪来的,你应该清楚才是啊?”
“我不知道!”麻朵深吸口气稳住心神,抬头直视顾淮笙:“我也记得,你们这里有一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大人随便拿个东西,就栽赃我歹心,所谓抓人那脏,你总得拿出证据来吧,否则,没有的事我可不认!”
顾淮笙笑笑,把握着木瓶不接话。
顾淮笙这样,麻朵忽然一阵心慌,强撑的气势一降再降,最终一落千丈。
“顾大人,我……”
“这东西……”顾淮笙笑容一收:“云嫔娘娘该是知道的呀,那小宫女不正是你宫里的么?”
麻朵……麻朵紧咬下唇,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顾淮笙眸色一沉:“把人带进来!”
麻朵下意识转头看向殿外,就见云墨拽着一小宫女走了进来。那宫女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日子在顾淮笙身边伺候的那位。
“大人!”云墨冲顾淮笙点点头,将宫女一推跌跪在顾淮笙面前:“人带到了!”
“大,大人……”宫女战战兢兢稳住身形,看看麻朵又看看顾淮笙:“奴,奴婢,奴婢……”
“小丫头就是太大意,主子给你的东西,怎么能不好好收着,说丢,就给弄丢了呢?”顾淮笙笑容一如既往温柔和煦,那笑意直达眼底,那眼神,就好像真的把人给宠进了骨子里:“这事我是帮不上你了,你还是自己给你家云嫔娘娘请罪吧。”
“顾大人,奴婢……”宫女闻言一脸茫然:“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奴婢愚钝,还请大人明示,什么东西丢了,奴婢,奴婢没有丢东西呀?”
顾淮笙笑看麻朵一眼,伸手摸了摸宫女的头顶:“小小年纪,怎这记性就不好了呢?”
顾淮笙动作明明温柔宠溺,笑容却教人不寒而栗,这小宫女算是挺扛的住事的了,这会儿也不禁微微变了脸色,额头浸出汗来。
“大,大人……”
“记性不好没关系。”顾淮笙收回手,将木瓶递过去:“服下这个,你就记忆犹新了。”
宫女一看木瓶脸色大变,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静,惊骇瞪眼,拼命摇头直往后缩:“大大大……大人……不……奴婢……”
顾淮笙看也不看那宫女,随手将木瓶扔给云墨:“灌下去。”
冷漠狠绝的样子,跟方才判若两人。别说宫女绝望,就是麻朵也彻底慌了,脑子极速运转,想着脱身的应对之策。
麻朵正绞尽脑汁,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不,不要!我不要喝!云嫔娘娘救命啊!奴婢不想死,我不要!”
麻朵本来就慌,听到宫女这么喊,更是浑身一震,转头就对上顾淮笙似笑非笑的脸,顿时一股寒气自脚底窜起,直冲脑门儿。
“云嫔娘娘,可还有话说?”顾淮笙挑眉。
麻朵咽了咽口水,根本说不出话来。
顾淮笙一声冷笑:“就这样,你哪来的勇气,找我兑现承诺?”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宫女已经被云墨掐着腮帮将毒给灌了下去,这会儿正涕泪横流的趴在地上抠喉咙。那声音着实恶心,顾淮笙嫌弃地皱了皱眉头,然而没等他发话,云墨就把人给拖了出去。
顾淮笙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也没再搭理麻朵,转身又坐回桌前吃起了东西。
麻朵本来以为事情败落是死定了,都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等了半天却没等来下文,睁眼看到顾淮笙又跑去吃东西,不禁一愣。
“你们苗疆有一绝技巫术,叫什么来着?我忘记怎么说的了,大致意思,好像是等同于我们这里的妙手神医,能跟阎王爷抢人命,是也不是?”就像后背长了眼睛,顾淮笙在麻朵愣神的瞬间,头也不回的问道。
麻朵不知道顾淮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答的小心翼翼:“是。”
“既然这样,那我再给你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顾淮笙道:“有一将死之人,你若能治,我便既往不咎,放你离开,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或者你的家人,必须有一人,自断右手。”半晌没等到反应,顾淮笙缓缓转头:“怎么?不想要?”
“你当真……”麻朵眨了眨眼:“你当真肯给我机会,放我一条生路?”
“自然当真。”顾淮笙面无表情:“不过这生路不是我给你的,而是需要你自己凭本事去争取的,能不能活命,全看你自己。”
“好。”麻朵暗暗吸了口气,咬了咬唇:“不过我需要做一些准备。”
顾淮笙点了点头。
麻朵等了一会儿,见顾淮笙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福了福身,便自己离开了。方出门,麻朵就腿一软,手扶廊柱堪堪稳住身形,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那股后怕劲儿。
她前脚一走,云墨就进了门,走到顾淮笙身边抱拳:“顾大人。”
“处理好了?”顾淮笙捏起一块绿豆糕,看了看又给放回盘里。
“处理好了。”云墨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大人为何……”
“为何不杀麻朵?”顾淮笙转头看向云墨,见他点头,便勾了勾嘴角:“尚且留着,她要真有那个本事……”
“这女人城府极深,放虎归山,他日怕是后患无穷。”云墨道。
“那便除了。”顾淮笙眯了眯眼:“至于她的家人,就放了吧。”
“是,属下记下了。”云墨抱拳应道,正要告退,忽然目光一瞥就转头看向了内殿。
顾淮笙顺着他看过去,看到屏风后探头探脑的小孩儿,便笑了。
“过来。”顾淮笙冲小孩儿招了招手,待人过来,伸手探了探额头:“六皇子现下身体如何?可好些了?”
“有劳顾大人关心,已经好多了。”小孩儿板板正正的冲顾淮笙拱手一礼。
顾淮笙笑笑,拉着孩子坐下,便将点心推他面前:“你且病着,吃两块解解馋就行,别贪嘴,容易积食。”
小孩儿点点头,伸手拿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咬着,那乖巧模样,看着可比顾淮笙第一眼看到时多了几许刻意的小心翼翼,与其说是乖巧,不如说是戒备。
“都看见了?”顾淮笙不用想都知道小孩儿变成这样是为什么,笑了笑问道。
小孩儿没有马上回应,犹豫了好久,才轻微的低了低头。
顾淮笙并不在意小孩儿的态度,依旧语气温和道:“那我问你,她们想要我的命,那瓶毒药,倘若我没发现,一旦中招,死的就是我自己,但我发现了,所以我还活着,那你觉得,她们该杀不该杀?”
“该的。”这句该,小孩儿没有半点犹豫,半晌有肯定地点点头:“该杀。”
“既如此,那六皇子为何怕我?”顾淮笙也不跟孩子绕弯子,直言问道。
“我……”小孩儿摇头:“不怕。”正当顾淮笙云里雾里之际,他迟疑道:“那宫女,她,帮过我。”
“可你也帮过她,所以你并不亏欠于她。”顾淮笙总算知道小孩儿纠结啥了:“而杀她的是我不是你,跟你也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大可不必为此自责……”
顾淮笙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转头见是赵越,便笑着站了起来。
第125章 晚雪
赵越扫了小孩儿一眼,径自走到顾淮笙面前,拉着他坐下。
“听说你今天出宫见顾老将军了?”
顾淮笙倒水的动作一顿,瞥过去一眼,笑挑眉头,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看你心情不错。”赵越歪头打量顾淮笙:“聊开了?”
“算是吧。”顾淮笙将倒好的茶水放到赵越面前:“释然了,过往种种,皆是过眼云烟,继续纠结,不过庸人自扰,没那个必要。”
“你能想通就好。”赵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道:“传膳么?我都饿了。”
“传吧。”顾淮笙倒是不觉得饿,但还是点了点头。
然而,话音刚落,就被赵越掐住了嘴巴。
“干什么?”顾淮笙一愣,但没有反抗,顺着转头抬下巴。
赵越鼻尖凑贴着顾淮笙嘴唇轻嗅,随即无奈退开:“又偷喝酒了?”
“就两口。”顾淮笙拂开赵越的手,端杯喝水:“我都吃过点心喝过水了,你怎么还能闻到,这鼻子也不知道属什么的,也太灵了一点。”
“变着法的埋汰我呢?”赵越好笑挑眉。
顾淮笙打哈哈:“传膳传膳,都饿死了!”
赵越一声令下,宫人便火速忙碌起来。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吭声的六皇子冲二人拱了拱手:“烎王兄,顾大人,我……承蒙照顾,我身体已经无碍,就不多叨扰,先行告辞了。”
“告辞什么告辞,给我坐下。”顾淮笙一把拽着小孩儿坐下来:“不差你这一副碗筷,用过膳再回去,回去后药也记着吃,这掉冰湖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调理不好,可是会得病根儿的。”
小孩儿被顾淮笙拉着,却是怯生生的看向赵越。
然而赵越在喝水,压根儿没看见,顾淮笙便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赵越扭头看到便道:“吃过再回去,晚些我让人点几个新人去你宫里伺候,至于原来那些,如何处置,你自行安排。”
“是。”六皇子拱手:“多谢烎王兄。”
“嗯。”面对顾淮笙以外的人,赵越向来冷淡,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六皇子虽然岁数小,但最是懂得察言观色,用过晚膳没有多待,就跟着宫人离开了。而赵越今日难得闲暇不用熬夜批阅奏折,用过晚膳跟顾淮笙一起看了会儿书,两人便早早洗漱到了床上。
“明儿个我打算出宫一趟。”赵越转头问顾淮笙:“你要一起去吗?”
“去。”顿了顿顾淮笙才道:“不过,我得带上麻朵。”
“嗯?”赵越不解:“带她作何?”
“云墨没给你说?”这下换顾淮笙纳闷儿了。
“没,这一天还没见到他人呢。”赵越疑惑:“怎么了?”
“那你……”顾淮笙啧啧两声,似笑非笑地斜眼瞅着赵越。
赵越……赵越一巴掌盖住那双勾魂眼:“我那是为你安全着想,并非刻意派人监视你。”
“好吧。”顾淮笙拉下赵越的手,眨了眨眼,叹气道:“曌王身患顽疾,恐时日不多,我带麻朵去给他看看,死马当活马医吧。”
“身患顽疾?”赵越惊讶地挑高了眉。
“嗯呐。”顾淮笙拉高被子:“所以啊,你要是想让他接手皇位,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且不说他本就双腿残疾,面容尽毁,便是没有,就他那身体,也没那个命呐!”
赵越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就在顾淮笙以为他不会接话时,他才长叹一口气:“皇位的事情且再说吧,我依稀还记得一点,小时候这个叔叔对我不错,以前不知道便罢了,现在知道他还活着,总是要去看看的。”
“嗯。”顾淮笙嘟了嘟嘴:“早些睡吧,你现在可不得空闲,明日早去早回。”
赵越却翻了个身,手搭上顾淮笙的腰腹,不老实起来:“这就睡啦?”
“不然呢?”顾淮笙憋着笑,躺平了由着他胡作非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小眼神邪勾勾直撩人心底痒痒:“不这么睡,王爷想怎么睡,这样么?”说罢,翻身就压住了赵越,手指勾起对方下颔:“嗯?”
赵越被他这霸气翻压搞的一愣,随即就笑了:“顾淮笙,你要造反啊?”
“是啊。”顾淮笙手指顺着脖颈滑下,勾挑看赵越衣领:“王爷给造吗?”
“不给!”话音未落,赵越一个巧劲就反压了回去。
顾淮笙顺势抬手搂住他脖子,下拉吻住,便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顾淮笙是被渴醒的,起来披了件貂裘披风去外殿倒水,就听到外头风声呼啸。正纳闷儿准备去开窗看看,外头值夜的宫人听到动静就开门走了进来。
“顾大人可有什么吩咐?”宫人恭敬行礼。
顾淮笙偏头看了看外面,冷得裹紧了披风:“外头可是刮大风了?”
“回顾大人,是下雪,外头啊白皑皑一片,雪都压老厚实了,还以为今年不会下雪呢,没想到竟是下迟了,这眼瞅着都进腊月了呢。”宫人见顾淮笙手里还拎着水壶,忙上前给接了过来:“这水都凉了,奴才这就去给大人换一壶热的来……”
“不用了,就这个凑合喝两口就行。”顾淮笙伸手拿回水壶,也不用杯子了,壶嘴对口就仰头灌了一大口,吞咽下去的瞬间,那叫一个透心凉。
“哎!”宫人阻拦不及,顿时给急的:“大人您这……”
“没事没事。”顾淮笙摆手:“烎王觉浅,你小点声,别吵醒他,天儿这么冷就别值夜了,回去睡吧。”
“是,奴才谢顾大人。”宫人感激哈腰,不过该提的还是得提:“不过顾大人,天寒地冻的,这凉水喝下去伤胃伤身,以后还是别这样了,不然您这要是病了,烎王怪罪下来,奴才可担待不起。”
“担待不起就尽职尽责,所谓值夜,不就是负责这些?”赵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一出声,就把宫人吓得哆嗦跪在了地上:“你玩忽职守,倒是怪起主子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话音刚落,赵越就一身轻薄寝衣走了出来,脚上居然还没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