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吃醋。”顾淮笙端着妖孽的风情,亦是回的一本正经:“也不知道是谁,我昨晚不过随口提了一嘴小皇帝,就险些被折断了腰,不过王爷,以前也没发现你在床上有那疯劲儿啊,莫不是被新婚的气氛冲昏了头脑?”
“彼此彼此。”赵越抚顾淮笙眼角的手一顿,旋即缩了回去,耳朵通红地转开了脸。
顾淮笙看着,给乐的不行,拳头抵唇假咳两声,这才抑制住了疯狂上扬的嘴角,可即便这样,笑意也盈满了眼底,流光溢彩,粲然绝滟。顾淮笙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殊不知,全被赵越余光瞄了去,本来还耳红害臊的他,被那笑意感染,不禁便跟着笑弯了嘴角。
直到入宫门从马车上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迷之发腻,以至于过往宫人,无不对两人侧目。但实际上,两人别说亲密的肢体触碰,就连走路都保持着正常距离,偏偏两人之间萦绕的那股子甜腻气场,隔着两米远都能嗅到。
不说宫人,便是赵砚个孩子,老远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黏糊甜蜜。不过小孩儿向来心智成熟,早早就喜怒不形于色,见此也没什么表情,仅是扯了扯嘴角,就主动迎了上去。
“表兄老师正值新婚燕尔,却还要麻烦二位进宫奔忙,朕实在惭愧。”即便已经当了皇帝,对这两人,赵砚依旧尊敬如初,礼数周全的拱手揖礼。
只是赵砚这礼,两人却是不敢受的,侧身避开后,便下跪行礼:“臣赵越(顾淮笙),叩见皇上!”
“表兄老师快快请……”
“皇上。”赵砚话没说完,就被赵越抬头打断:“您是君,吾等是臣……”
“朕知道。”赵砚伸手扶起顾淮笙:“君王就该有君王的样子,这种时候不能激动,要沉稳应对,说平身,朕都记着呢,可这不是没外人在么?咱们自家人聚,还是随意一点吧,表兄你也别跪着,快起来吧!”
“无规矩不成方圆,便是自家人,仍旧君臣有别,该遵守还是得遵守。”赵越说罢,伏地叩拜:“臣,谢皇上!”然后才站起身来,一板一眼的老古板架势,看的顾淮笙跟赵砚一愣一愣的。
顾淮笙瞥了一眼明显被赵越气场震慑住的赵砚,伸手拉了拉赵越胳膊,笑着打圆场:“好啦,皇上说的对,自家人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确实无趣,关键是见外生分,一家人这样,是不太好。”
“你就惯着吧。”赵越能对赵砚板脸,对顾淮笙却是做不到,语气无奈却不失纵容:“这根本不是亲疏问题,我也知道这样是为难皇上了,可人总是要学会长大,形式规则如此,既不能改变,自当学着习惯。”
赵越言之在理,顾淮笙无以反驳,只是心疼地叹了口气。
赵砚看看顾淮笙,下意识要冲赵越行礼,手抬一半,反应过来,又给垂了回去,生生端起了皇帝该有的架子。
“摄政王教训的是,朕,以后会注意的。”赵砚说完就意识到这话又没说对,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赵越并没有揪着这点错处继续说教,反而点了点头,这不禁让他暗暗松了口气:“除夕宴有礼部经手着办,按理是不应该麻烦摄政王的,奈何朕对这实在没有经验,一些需要把关的流程,也一头雾水,未免疏忽出什么纰漏,只好麻烦摄政王了。”
“臣定当竭尽所能。”赵越拱手。
赵砚还是不太习惯这样,摆摆手,转身走在了前面:“寝宫朕已经让人打理好了,若有不周之处,尽管吩咐宫人准备便是,这宫里大的很,也冷清的厉害,看着人来人往,却没多少人气,难得二位进宫,不如便在这宫里过年,待过了元宵再回,朕也正好趁这时间,把之前落下的功课,好好补补,就是要辛苦老师了。”
“应该的。”比起赵越一板一眼的教育方式,顾淮笙更倾向随心所欲,当然,主要还是心疼小孩儿小小年纪就要被迫承受这些:“臣不是摄政王,皇上随意就好,不必太过拘着自己,咱们要装,装给外人看就行了。”
一句话,把赵砚跟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都给逗乐了。不过转头看了一眼赵越的脸上,两人又及时把笑容给收住了。
顾淮笙见了,转头冲赵越扬眉:“王爷,我说的对否?”
“误人子弟。”话是这么说,赵越却并没有再继续较真,撇开两人,径自离开:“臣这就去礼部看看。”
赵砚等人走远了,才伸手扯扯顾淮笙的袖子:“表兄他好像生气了。”
“没事儿。”顾淮笙却是不以为然,看了赵越背影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皇上今日想学什么?”本来他来之前是有备课的,谁知一来就见小孩儿被教训一通,那刻板隐忍的委屈小模样着实让人不忍,便临时改了主意:“要不,咱们今天就别学那些孔孟之道之乎者也,去校场,考考骑射如何?”
“好!”赵砚两眼发光,连连点头,可见再怎么早熟的孩子,也免不了一颗渴望玩闹的童心。
“那就这么定了。”顾淮笙见状笑了,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想要以下犯上的手,没有伸手去揉对方的头:“现在就过去,走吧。”
赵砚点点头,却是转头冲小太监吩咐:“你去知会校场那边一声,就说朕今儿要学骑术,让那边给准备一下。”
“是,奴才遵旨。”小太监弯腰应罢,随即便先一步小跑着离开了。
待小太监跑得不见了影儿,赵砚才恢复小孩儿心性,脚尖踢了踢石子:“表兄这么着急教我成器,是不是急着卸任啊?”
顾淮笙闻言一怔,随即便勾了勾嘴角,倒是没瞒着:“他于尔虞我诈的权势倾轧中长大,又被先帝打压防备了这么多年,夹缝求存,如履薄冰,早就厌倦了。”
“老师之意……”赵砚抿了抿嘴角:“表兄之所以刻板严谨,除了厌倦这浮华权势,其实,也是担心他日重蹈覆辙,我会像父皇那样,疑他,防他,算计他,是么?”
“皇上现在还小,看待事情角度不一样,所以依赖,待年长,所看事情的角度又会是另外一番模样,到时候,依赖会是压力,压力演变恐惧,恐惧生猜疑。”顾淮笙停下脚步,转身冲赵砚拱手一礼:“将来如何,无人能看的通透,但不管世事如何变迁,臣都希望皇上记得,王爷也好,臣也罢,永远不会与皇上为敌,所求也并非荣华权势,只愿有朝一日,能功成身退,清闲余生。”
“我不会!”赵砚眼眶微红的看着顾淮笙:“我依赖表兄老师,不是什么角度不角度,是因为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亲人,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嗐!”这可把顾淮笙给吓一大跳:“你这孩子,我就这么一说,你听听就罢,怎么还较真了呢!”
“我只是想告诉老师,我不是父皇!”赵砚一脸执拗:“赵砚是小,但并非不知感恩之辈,我永远都会记得,是谁把我从冰湖救出来,又是谁在我发烧生病的时候悉心照顾,没有表兄老师,我就算没淹死冰湖也会病死,活不到现在,更当不了皇上!老师,您信我……”
眼看着孩子一副要急哭的样子,顾淮笙哪敢不顺着,忙伸手安抚揉揉脑袋:“好好好,老师信,信呢,别哭啊,皇上呢,哭鼻子可不像样,会被人笑话,有损威仪的。”
“没哭。”赵砚瘪瘪嘴,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拉着顾淮笙就走:“不说这些了,我们赶紧去校场吧!”
顾淮笙任由小孩儿拉着跑:“好好好,去校场,去校场!”
第142章 曌王去世
除夕宴,百官共饮迎新年。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笙歌燕舞中,幼小的皇帝纵黄袍加身,亦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巴结讨好着赵越顾淮笙,真把小皇帝放在眼里的几乎没有。真要说有,也就身边兢兢业业伺候饮食的小太监了,便是宫女,都端着几分不太明显的敷衍。
显然,在众人眼里,真正的掌权者是赵越夫夫,而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皇上若是无趣,不如且先回去歇着。”小太监是个机灵的,看了被众人围着敬酒奉承的赵越两人一眼,弯腰对赵砚提议道。
赵砚摆了摆手,无趣是无趣了些,面上却无半点被冷落的不快:“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备些解酒汤,一会儿送去承乾宫,表兄老师被这么一通劝酒,回头该难受了,尤其老师身体不好,一向不胜酒力。”
得了吩咐,小太监欲言又止,不过想想还是什么也没说,应了一声,便叫来一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宫女,将赵砚的旨意吩咐了下去。
赵砚目光追随着小太监,确认他吩咐下去后,才转回头来,谁知就被顾淮笙放大的红脸惊了一跳。
“老,老师……”赵砚本能后仰,这才发现,顾淮笙脸红眼觑,一副醉态,忙起身把人搀扶住:“你喝醉了?还认识这是几根手指头吗?”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在顾淮笙眼前晃了晃。
顾淮笙笑眼迷离,语气倒是很清醒,看着手指头,斩钉截铁道:“四!”
赵砚:“……”
好吧,看来的确是醉了。
赵砚忙招来一旁的宫人,正准备吩咐人把顾淮笙送回寝宫,嘴里就被塞了一只剥好的虾,蘸的还是芥末,冲的他眼泪刷地盈满了眼眶。
“好吃吧?”顾淮笙一脸等夸的表情:“这大虫叫虾,蘸醋吃特别甘甜,是不是很好吃?”
说着话的功夫,顾淮笙又剥了一只,裹满芥末就又往赵砚嘴里喂,吓得赵砚捂嘴后仰,惊恐摆手。
“很好吃的,来,张嘴,再吃一个。”顾淮笙却不依不饶,扒拉开赵砚的手,直接就往嘴里怼,只是失了准头,给怼在了鼻子上。
亲眼目睹的宫女太监们纷纷惊叫,忙上前把顾淮笙拉开。
谁知这一拉,顾淮笙却是动了气,用力把人甩开,指着鼻子就开骂:“你们拉我做什么?啊!宫里养你们是干什么的?是伺候主子的!皇上就坐在那里,你们一个个眼瞎还是蔑主,全都鼻孔朝天看不见,你们是来伺候人的,还是来当主子的?伺候人都不会,养你们何用?一群废物!看清楚了他是谁,九五至尊,真龙天子,这乃天下人的主子,是皇上!”
顾淮笙这话,看似是在斥责宫人,实则却是连带文武百官也给一并包揽,转身怒指间,气势大开。全场都随之一静,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而他醉眼迷离,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赵越脸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憨憨一笑,随即很不雅地打了个酒嗝。
“困……”嘟哝了一声,顾淮笙闭眼就倒。
赵越大惊失色,扒开围堵在身边的文官武将,拔腿就冲了过去,但还是慢了一步,倒下的网顾淮笙,被离的最近的顾淮准接了个正着。
顾淮准瞥了眼赶到的赵越,转手就把人给了他:“喝醉了。”
“我送他回去休息。”赵越点了点头,抱起顾淮笙,冲赵砚告退:“皇上……”
赵砚也被顾淮笙这劲头给吓懵了,回过神来,没等赵越说完就摆了摆手:“表兄快带老师回去吧,天寒地冻的,可别吹风着了凉,朕让御膳房备了醒酒汤,一会儿就送过去。”
“谢皇上,臣告退。”赵越颔首,抱着顾淮笙转身就走。
才出宫宴,顾淮笙就睁眼从赵越怀里跳到了地上,动作矫健,眼神清明,哪还见方才宫宴上时的半分醉态。
“你……”赵越一脸懵的看着他。
“装的。”顾淮笙拉了赵越就走:“一群谄媚都找不对正主的乌合之众,简直不知所谓,应付他们,还不如早些回去睡大觉。”
“你何必跟他们生气?”赵越任由他拉着走。
“小孩儿受了委屈,我当然要生气。”顾淮笙哼了一声:“那些人眼下奉承着咱们,来日就能给咱们定个挟君谋国之罪,今日之事,明着奉承,实则挑拨,其心可诛!”
赵越叹了口气:“好了,别生气了。”
“嗯。”顾淮笙应是应了,脸色却依旧冷着:“不过,我能做的,也就这些,接下来,还是要看他自己。”
“放心吧。”赵越给顾淮笙顺背。
“不是……”顾淮笙停下脚步,转头奇怪地看向赵越:“你这说话怎么怪怪的?有听我说什么吗?漫漶”
赵越点点头:“有听。”
“那你怎么……”顾淮笙打量赵越:“你,你还好吧?不会是喝醉了吧?”
“没有。”赵越拉着顾淮笙就走:“这些都是必然要经历的。”
顾淮笙一下就懂了:“所以,你是故意接受吹捧奉承,目的就是想看皇上的反应?”
“我们给不了他温室太平。”赵越道:“他既已坐上了这个位子,纵然双肩单薄,该肩负的,就必须要肩负,该经受的风雨挫折,就必须要经受,他需要成长,也必须成长,变得强大起来,生活历练,可比顾大人纸上谈兵的教学生动有趣。”
“这倒是。”顾淮笙撇嘴:“难为你配合着灌了自己一肚子酒水。”
赵越无奈摇了摇头:“走吧。”
“嗯。”顾淮笙点点头。
……
原本说好在宫里住到元宵后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曌王去世的消息传来,两人大年初一就急吼吼出宫赶去了常宅。
“二哥!”顾淮阳老早就等在常宅门外,看到马车停下,就跳下台阶冲了过去:“你们可算是到了!”
顾淮笙先赵越一步下的马车,看到顾淮阳这急惊火燎的样子,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父亲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