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治不了,也得治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季阅

作者:季阅  录入:02-25

  行刑侍卫将皮筋高高拉起,轻轻放下。
  小心翼翼的拆了下来。
  绑到了另一只手上。
  闫真心惊胆战的看着地上积攒的血洼。
  荔王冷笑了一声,“这只手没问题了吧?”
  “慢着,”宋春景说,“这手也不成。”
  “下官行医救人,诊脉捉药全靠着这只手。”他认真的说:“这手欠着债,将军府的小少爷靠它学医,皇上亲口说过,让下官好好教,若是教不成了,岂不是违逆君命吗?”
  “……是要杀头的。”他诚恳道。
  在场有几位对将军府的那小少爷的身份心知肚明。
  这下,连跪在地上的院判都震惊的望着他。
  荔王自然也知道。
  宋春景看了一眼荔王放在台面上的圣旨,诘问道:“皇上给王爷下的旨意叫旨意,给下官下的旨意就不叫旨意了吗?”
  “若是王爷不怕忤逆皇命,就算剁了下官的手也行。”他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眼前积攒而成的小血洼。
  世间有人不怕吗?
  荔王脸色青白交加。
  何厚琮一颗心掉回胸膛里,觉得自己白来一趟。
  这宋太医熊心豹胆、能耐过人,根本用不着别人救。
  荔王额上青筋直蹦,“蹭”的站起身,“换鞭子!抽他!”
  这老王爷一直扮猪吃老虎,一副镇定自若衷心样,此刻暴跳如雷的指着他,全然不顾什么贵人体统与皇家脸面,怒吼:
  “给本王往死里抽!!”
  听到这话,宋春景将完好的手用了用力,伸展了一些。
  用鞭子是轻易抽不死人的,即便真的抽死了,荔王也难免落一个苛待罪犯、滥用职权、暴虐私刑的名声。
  他不为人见的,微微松了口气。
  侍卫取了鞭子来。
  那鞭子也是动物的皮晒干了拧成的,又重又结实。
  只看着就叫人心中胆颤。
  侍卫抄起鞭子,轮圆手臂,“呼呼”带风的挥了出去——
  “啪——”
  四周尽是回响。
  闫真紧紧闭上眼,将头转到了一侧。
  随即他鼻尖轻轻一动。
  猛地睁开了眼睛。
  靠后一望,并不长的通道尽头处出现一个人。
  此人自门边现身,并未理会守门侍卫的跪拜。
  匆匆几大步,衣袍兜着风。
  转眼到了跟前。
  “殿下!”
  闫真喊了一声,差点委屈的哭出来。
  太子越过他,一脚踹开拿着鞭子的侍卫!
  然后一转身,拔出了那侍卫別在腰间的剑。
  一声剑鸣,响彻刑部大牢。
  “刺啦——”
  来人踏着最好的绣娘三月才秀得一尺的锦纹墨靴,身披暗沉沉的漆黑斗篷,匀称的肌肉线条将衣服撑起的恰到好处,侧脸古谭无波。
  只微微皱着眉,泄露出他此刻的情绪:
  狠戾、怒气,还有汹涌的杀气。
  他手持长剑,腕动,一剑挑开束缚宋春景的绳子。
  横眉剑目,视线所及,连地上的血迹都没有漏下。
  太子细细打量着宋春景身上染血的衣裳,小心翼翼的将他托起身。对着他身上的见血的鞭痕,低声道一句:“我来晚了。”
  言罢直起身,居高临下扫了荔王一眼。
  眼中酝酿的杀机汹涌肆虐,叫在场众人心中俱都一抖。
  太子手微微一动,将剑随手一扔,“呲”一声,稳稳戳到了地上的血洼里,溅起几丝血点。
  这一下仿佛戳到了荔王心脏里,他张着嘴退后几步,直叫板桌顶住腰才托着身体没有瘫倒。


第35章
  宋春景借力站起身,垂着手,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过了一会儿,嘴中才轻描淡写道:“不晚,鞭子轻易抽不死人。”
  太子领略了其中意思:与早晚无关,即便你不来,我也死不了。
  虽然状态不好,却还有精力耍嘴皮子。
  太子吊了一路的心,略微放回了胸膛里。
  “你、太子怎么来了?”荔王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额头出的汗滚滚而下,“不是已经南下了吗?”
  “是已经南下了,走到一半,想起来还有一事未处理,”太子盯着荔王,目光舔血食肉:“这事如鲠在喉,憋的我难受。”
  “什么事?”荔王用手扶着身后桌子,问道。
  “猎场行刺一事,我思来想去,不能轻轻放下,”太子为难道:“不然南下路远且长,若是贼心不死,又想要我的命,岂不是防不胜防?”
  荔王强自镇定:“……不是,凶手不是淑嫔吗?”
  “皇叔真的认为是淑嫔吗?”
  太子意味深长道:“侄儿不大信。”
  “事实如此,太子不信,可找皇上申诉!”荔王说着,扶着桌角坐到了椅子上,喘出一口浊气。
  太子一笑,没来得及跟他扯皮,闫真在一旁,重重咳了一声。
  抻着脖子提醒太子道:“手……宋太医的手……”
  太子看了他一眼,瞳仁飞快一晃,转到了宋春景身上。
  宋春景靠在柱子上,似乎非常难受,说话间冷汗一层一层的出。
  指尖麻痛感异常强,无法忽视。
  那疼痛如跗骨之蛆无法摆脱。
  太子视线一垂,看到他袖口湿了一片。
  他一伸手,捞起宋春景一直垂着的、分毫未动的、僵硬的手臂。
  手上立刻染了大片血。
  再看那手:
  碎肉模糊,向外狰狞的翻滚着,血红一片中露出一道道森森白骨,五个手指,竟然有四个被打的关节骨外露!
  红白顷刻迷了太子双眼。
  宋春景只觉眼前发黑,视线无法聚焦。
  紧接着,耳畔嗡嗡作响。
  他觉得已经坚持了很久,其实只是眨眼间而已。
  脚下一软,天旋地转般倒了下去——
  太子一抄手,将昏死过去的人接到了怀里。
  他盯着那手,胸前剧烈起伏。
  伤手完全暴露出来,未经处理无法自凝,仍旧滴答渗血。
  甚至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裳!
  太子低着头,刹那间脑中混沌难以理清。
  无数念头匆匆闪过,他心道:我真的来迟了。
  千军万马不曾叫他退却半步,泰山崩于前也不能叫他变色,甚至皇帝愤怒的质问也不能叫他害怕一点点。
  此时,他的手却颤抖的几乎抓不住那胳膊。
  太子只觉心中一空。
  像登上惊险高峰,攀折下来一朵雪莲花,用冰块捂着、用密室藏着、用锦盒装着,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却被人任意抖落到泥土中,用力践踏。
  这花沾了土、滚了灰,被蹂造的不成样子。
  心中的锦盒空空如也。
  他已经过了年少时盛气暴躁的时期了。
  多年磨炼叫他收敛心性、不形于色。
  同时杀伐更加果决。
  千百个日夜磨炼出来一个人人敬畏、叫人闻风丧胆的太子殿下。
  差点在此刻前功尽弃。
  他视线微微垂着,脸色阴晴不定,难看至极。
  杀意遍布四周,肆虐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行刑人在威压之下心脏差点蹦出胸膛,双腿一抖,不敢发一语的跪了下去。
  片刻后,太子抱着人站起身。
  眼角的每一处细微动作都昭示着暴怒,眼中酝酿的墨汁再次将其他神情淹没。
  终于,这索命阎罗抬脚一踢地上那剑。
  剑似离弦,顷刻间飞了出去!
  行刑侍卫登时倒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咕噜”的血液倒流声。
  脖颈之上,长剑立起,泛着骇人的寒光微微颤栗。
  荔王腾然惊坐而起!
  他按着桌子的手微微发抖,“你”了半天,才强自镇定,震怒道:“太子无故杀人,置天地王法于何地?!”
  “天地王法?”太子冷笑一声,捏了捏拳头。
  咯吱作响,那是他拼命克制住的杀意。
  “猎场行刺一事,杀手已死,淑嫔又没了,这宋太医,可是唯一证人。”阴鸷锐利的眼神射向荔王,似乎有实质般钉住手脚,叫他动弹不得。
  太子慢慢道:“皇叔这么着急处置他,倒叫侄儿不得不多想了……”
  “太子这是何意?”荔王惊问。
  不等太子作答,他朝天一拱手,凛然道:“太子枉顾礼法,视人命如草芥!今日之事我定会禀告皇上,求一个公正交代!”
  “就算你不去,我也会去。”太子打断他。
  他将人抱到怀中,紧紧护着,看了一眼院判。
  院判心领神会。
  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血迹,爬起来到太子身侧。
  他探着头看了一眼宋春景,颤抖着手按上几个穴位,松了一口气:
  “生命无碍,只是还得尽早医治。”
  太子仍旧盯着他,院判想了想,又道:“或许会留疤。”
  太子不发一言,转身欲走。
  “太子可要想好!今日若把罪犯带走……”
  “嗖——”
  衣摆起落眨眼间完成,唯有兜住的风穿梭其中,使衣角微微摆动。
  飞来的剑长眼似的从他耳畔扎到了身后,狠狠钉到了墙面上,“嗡……”剑长而软,诈然受力不住颤抖。
  荔王猛地被迫住口。
  他只觉侧脸一凉,后知后觉感受到鬓角发丝拉扯的头皮惊痛。
  伸手一摸,手上沾染了些许血丝,刹那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面前的太子抬起眼,居高临下注视着他。
  耳畔的震动声已经停了,精钢制作成的锋利刀面却折射出刺眼光明,叫荔王睁不开眼。
  他勉强支撑着身体,似乎正承受千军之压,无法挪动半步。
  下一刻浑身哆嗦着瘫倒下去,歪在椅子上,觉得呼吸都异常费劲。
  太子整张脸比平时更加冷硬,弥漫的肃杀之气此刻已到临界,喧嚣着要汹涌而出。
  闫真心中狠狠一跳,怕他真的收不住怒气将荔王处置了。
  太子身份尊贵,杀人一个或是杀人一千个,寻个由头都可以。
  但是若杀了皇亲国戚,又有着血脉上的牵绊,那即便言官的奏折不能将他如何,唾沫也要将东宫淹没。
  他连滚带爬到太子身边,低声道:“殿下!”
  然后看了一眼他怀中人。
  宋春景头微微侧着,整个人萎靡缩在他怀中。
  即便昏迷不醒,眉头也微微皱着,忍受着万分痛苦一般。
  闫真道:“十指连心,殿下快走吧!”
  太子手中触摸到的衣衫滑腻湿润,一时也分不清是原本的血还是他刚刚发出的汗。
  危险的眼睛微微眯起:“刑部这一摊子烂泥,早该拾掇拾掇了。”
  视线所及,侍郎浑身筋骨都软成一团,摊到了地上。
  何厚琮大着胆子抬起头,同太子对视了一眼。
  太子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里,张口道:“剩下的你来处理。”
  说着,身形动,一刻不停的迈着匆匆跫音,眨眼没了身影。
  闫真赶紧跟上他脚步,以待等候吩咐。
  他深知道,若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此刻地上躺着的死尸,就是荔王的下场。
  “是、是是。”何厚琮赶紧对着消失不见的背影应了。
  藏在墙角阴影里一直瞧瞧看着的何思行,终于显露出身影,朝里头扒着墙边露出个脑袋。
  趁他人不备,朝着他爹竖了个大拇指。
  何厚琮面色一丝得意也不显,悄悄的,从袖口伸出来一根手指头,也给他回了一个。
  何厚琮扶起脚下打滑的侍郎,拍了拍他肩膀。
  他秉承太子口谕,摇身一变,成了此案负责人。
  二人如今风水轮流转,全然掉了个个儿。
  荔王气的浑身发抖,不能行走。
  院判看了一眼,恭敬的对何厚琮道:“王爷犯了心疾。”
  心疾是能要命的病,何厚琮立刻嘱咐道:“院判虽然人在阶下,但却仍旧顶着太医院职位,请先行救治!”
  院判只觉半张脸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定是肿的不忍直视。
  他犹豫之后仍旧狠不下心,遂过去查看,又掐住几个大穴,片刻后松了口气。
  “无大碍,往后不能大急大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何厚琮道了一声谢,荔王却根本听不进去,浑身哆嗦着试着站起来,接连几此都失败了。
  何厚琮看了一眼侍郎,侍郎六神无主,于是他只好叫人通知李元昆,来接荔王。
  李元昆还没到,圣旨先到了。
  怕是皇上已经知道了太子没有南下却跑来了刑部的事情。
  荔王缓了半天,立刻来了力气。
  喘着粗气叫人搀扶着,跟着宣旨的太监,怒气冲冲往宫内去。
  太子本该南下,却去而复返,跑到刑部撒了一顿怒火。
  无数双言官御史的眼睛在明或暗处,紧紧盯着他。
  总算逮到了机会。
  他人刚到刑部,那边弹劾的折子就已经开始写。
  待到出了刑部。
  折子都写完了递到了皇帝跟前。
  龙颜震怒。
  皇帝坐在龙头椅上,手肘搁在桌上,压着折子,太阳穴处蹦蹦直跳。
  “来人,”他闭上了模糊不清眩晕的眼,上气不接下气,道:“将太子,给朕压来。”
  太子正往宫里来。
  跟出去宣人的小太监走了个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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