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古代架空]——BY:酒痕

作者:酒痕  录入:03-10

林悦咬着筷子,“吃完饭咱们也玩雪去呗。”
喻旻耿耿于怀,拒绝道:“不去。”
他们喻家的血液里仿佛就没有风雅这个词,琴棋书画样样不行。他小时候学丹青气走了好几个老师,画啥啥不像,偏偏自己不觉得,总是拿自己的作品去污老师的眼。
老师忍无可忍,跑去找喻安,“小侯爷骨骼惊奇是个奇才,莫要让这文人庸俗东西影响小侯爷一身浩然正气。”
喻安寻思着,琴棋书画也是没啥用,风月场子里的东西,不学也罢。
于是喻旻就长成了世家子弟里响当当的俗人。
喻旻的拒绝也挡不住林悦想要玩雪的心情,两口喝完粥就要往外跑。
正巧曲昀掀帐进来,急冲冲的样子,“外面是怎么回事,手脚都不想要了敢在寒冬月这么玩。”说着又朝喻旻,责怪道:“你也不知道规束着。”
“你急忙忙的要做什么去?”这是问林悦
喻旻塞了口野菜,接嘴很快,“他要去玩雪。”
曲昀一听果然就板起脸,一副要训人的样子。偏他训人又不像别的老大夫那样进退有度,温柔可亲。曲大夫训人一般都要带着人身攻击。
“你脑子被冻住了,数九寒天的雪是能玩的吗。”他把林悦按回凳子上,居高临下地教训“到时候冻伤了手有你好受,又痛又痒,不能碰不能挠,一摸就能往外淌血水和脓水,不到开春休想好。”
卫思宁默默隔下筷子,被描述中流脓又流血的场景恶心到了。端过杯清茶喝了一口才附和道:“就是,有什么可玩的。”又朝喻旻叮嘱:“你也不许再捏雪球。”
曲昀料得果然不错,几后就有好些冻伤手的。手长时间触碰雪球,开始会觉得手上温热舒服得很,过了两天才慢慢感觉麻痒,皮肤慢慢肿起然后裂开。
造访军医队的人数直线上升。
曲昀因着长着一张迷惑人心的脸,来他帐里的士兵格外多,他带着郎岚两个人都忙不过来。
郎岚手脚麻利将一罐药递上,边低头做记录边叫:“请下一位。”
下个士兵坐到问诊位,郎岚熟门熟路先是瞄了眼他的手,果然又是冻伤。
拿过一模一样的罐子给他,“一日两次,尽量不要挠,注意保暖,三日后若有化脓再来找我。”
那士兵打开罐子看了看,愁眉苦脸道:“有内服的么,我受不了这个味儿。”
郎岚解释道:“皮肉伤内服的效果不如外用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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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连夜调出的药膏小半天就完了,郎岚翻看厚厚一沓病例纸,几乎全是冻伤。
“师父,这么下去咱们的药材不够啊。”
曲昀在一边盯着炉子焙草药,石台上新鲜采摘的药草慢慢失水打着卷儿。刚卷叶需要快速离火,多半刻都要糊的。
他一边围着几个炉子手上忙碌,一边道,“大帅已经严令禁止不准玩雪,过几日就没这么多来问药的。”
“可我细问了些人,他们好些都是没碰过雪的,冻伤也不在手上。”
曲昀将最后一点草药从石台上扒拉下来,凝目道:“大腿和足底?”
“对。”
“这可麻烦了”,冻伤一般出现在长时间处于寒冷环境的裸露表体上。大腿这类相对温热的地方若出现冻伤,那就是身体机理问题了。简单来说就是不抗冻。
而冻伤又是有惯性的,头一年冻伤了第二年无论怎样都要继续冻,处理不好就是痼疾。
郎岚又道,“有这类冻伤的大多都是哨岗兵,可能是长时间站立不动的缘故。”
“嗯。”曲昀应着,“我去报给大帅,要想想法子。啧——这雪日日下,没完没了的。”走之时又吩咐:“库存里的药先紧着症状严重的将士,应当能撑到下批药材到。”
因为赤羽军不耐北疆严寒的将士越来越多,郭炳做主将赤羽营地哨岗巡防的士兵全换成了武川军,还送来不少抗寒物资。
林悦感激涕零,真挚道:“郭将军就是老实木讷了点,是个好人。”
喻旻翻了个白眼,“多新鲜呐,林将军终于说了句人话。那就烦请将军往后嘴上留德,饶了老实人吧。”
“一码归一码么,”显然林悦肚子里的人话储备有限,“他为咱们打算我自然谢他。要是损人利己我还那样。 ”
喻旻想了想,好奇道:“郭炳到底怎么你了。”他觉得林悦的敌意来得莫名。
林悦抛核桃的手一顿,没接住,核桃顺着桌脚咕噜咕噜滚出老远。
他烦躁地嘀咕了一句:“......就是不喜欢他,没将气。”
喻旻说:“这就怪了,郭炳将武川治理得有模有样,陛下都要赞一句勤勉,北胡盘踞乌支山,多年不曾僭越分毫,这不都是他的功劳么。”
林悦闭口不言,把核桃捏得咯嘣响。
“郭将军嘴上不说,心里什么都明白。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换哨岗,还不是因为上次那事他觉得愧疚,想要底下士兵多接触缓和矛盾么。”喻旻道:“昨天武川军哨岗和咱们的兵在营地切磋,我看见他站在塔楼上看了老半天,下来都是乐呵呵的。都是带兵的,你有时候也为他想想,什么委屈都让别人受,自己半点让不得,没这道理。”
林悦瞧着他,显然是听进去了,他又接着道:“咱们以后要常驻武川的,市井还有句浑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是,所以,郭将军咱们应该敬重,往后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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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周一辛跟林悦一个帐,因为杨云晚上不陪他唠嗑。
再说第10086次,林悦是直的,笔直笔直。

难言
林悦突然凑上去盯着喻旻,啧啧道:“阿旻,你真的跟原来不一样了,从前在盛京城,我总觉得你很——”他一时找不到词,抓耳挠腮了一番,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认很贴合的描述,“冷漠。”
“什么都不关心,对什么都没热情的样子。好像就是,就是.....”他又词穷了。
喻旻顺嘴接道:“已然认命,混吃等死。”
“对对对!但你现在有很多想法,桩桩件件都在为以后打算,活过来了似的。”他撑着下巴眉眼弯弯,“我真高兴。”
喻旻不料他突然提起这个,从前那段虚度的荒唐年岁是他不愿为外人道的,即使被好友提及,多少也会有些不适感。
他错开林悦的目光,假装生硬道:“......我方才说的你记下没。”
林悦忙不迭点头,嘴角含笑,“记下了记下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大帅。”
喻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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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刚过,郎岚揣着新到文书来了。喻旻接过一看,是从盛京发来的物资清单,奇道:“算时间应该是下月才到,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信上说八日内就到,押送的雷将军说仓库要提前清理出来,好让辎重尽快入库。”
卫思宁在偏桌上作画,知道是粮食辎重到了,搁下笔就过来看。
拎着折子刚扫了两行,就忍不住惊叹:“嚯,这么大方。”
郎岚行了一礼,“属下告退。”
“去吧。”迈了几步又听喻旻叫住他,“你这几**都在医队里忙想来还不知道,年末了大家都在写家书,到时托押送军需的兄弟送回盛京城去。有想要捎回去的东西也可以拿来登记,一年就这一次,你别忙忘了。”
几页满满的清单卫思宁看了好半天才看完,边看边道:“这也太拉仇恨了,武川军也有这么多么?”
“显然不可能的事。”喻旻拿着清单一时竟还有些忧愁,光粮草数量就是个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国库不可能有能力再拿出第二份。“所以这份单子不能让郭将军看到,再深明大义的人,也容不得这样偏心。到时候从中分出一些,就说是兵部划给武川驻军的。”
卫思宁哭笑不得,“户部这帮老家伙,生怕自己儿子饿着。”
喻旻把折子藏好,嗤道:“不止户部吧,就这大手笔,六部九署恐怕都出了力的。”他往软塌上一躺,叹道:“也是,眼看就要到年节了,他们就算自己往里贴都不会亏着自己孩子。带少爷兵好哇,以前要点军需我得跑七八趟才要的来,兵部推户部,户部推工部。这会我还没张嘴要呢,就先巴巴给我送来了。”喻旻笑道:“别说还挺解气。”
卫思宁笑骂:“出息。”
喻旻财多了气也粗了,随手拿过一本书翻看,边对卫思宁道 :“之前郭将军不是送了好些过冬的物资来么,挑点好的还给他,反正这些用到明年开春也未必用得完。”
“得意忘形了吧,你陡然送这么多他不得怀疑你哪来的?”
“啧——给忘了。”喻旻随手合上书,越发觉得这物资烫手了,“那就入库的时候拨给他,就说是盛京给他的那份儿。”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不用腆着脸上门要了,事情依然这么多。“郎大人也是的,心里光揣着自己儿子了,怎么不想想我怎么跟友军解释。咱们跟武川军的关系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别到这前功尽弃。”喻旻越琢磨越烦。
卫思宁想了一会,给他出了个主意,“你先派人去找郭炳,就说给武川军的辎重清单送错了。跟雷冮通个气儿,把两军的单子并成一个,假装是一起发的,到时候按照各军人数再分就是了。”
喻旻迟疑:“能行么?”
卫思宁道:“郭炳没那么多心眼,糊弄糊弄就过去了。若是辎重到了武川城,人多眼杂难免不会叫人起疑。”他走过去和喻旻并排躺下来,“就算没瞒过郭炳,为了大局他也不会声张的。”
喻旻侧过身撑起头看他,欣慰笑道:“殿下长大了,运筹帷幄的本事也见长。”
卫思宁一愣,反应过来手已经探过去挠他腰间,他将人压在身下,恶狠狠道:“我本事大着呢,你都要试试么。”
喻旻擒住他双手,将云被往上带了带,说起另一件事,“林悦说我跟从前不一样了。”他嗓音温软,像是冬日里一汪温泉。听得卫思宁心窝发痒。“我从前行尸走肉般活着,以为自己一辈子就囚在盛京城的一方天地了。”他握住卫思宁的手,叹道:“万没料到还能有今日,我很知足了。”
卫思宁任他握住手,温柔道:“你觉得好就好。”
过了一阵,喻旻转头看着他道:“往日我那般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的样子,你竟然还瞧得上我。”
卫思宁道:“我巴不得你就在盛京城里做个富贵闲人,我也少操些心。”他看着喻旻,头一次这样款款深情同他讲话,“我看上的是喻旻,不是小侯爷喻旻,也不是喻大帅喻旻,就是喻旻。你不思上进也好,想要闯出一番天地也好,怎样都好,都不是我看上你或是厌弃你的缘由。左右我要护你一辈子,就是落魄到沿街行乞我也能保证让你顿顿吃肉,你出不出息又有什么所谓。”卫思宁一手压上他发顶,在他额头覆上一吻,轻笑道:“再者说,丈夫赚钱养家才是天经地义么。”
喻旻白了他一眼,“那我合在被关在家不准抛头露面么?”
“怎会,”卫思宁道:“我的王妃这么好看,我要他站在最高的山上,叫所有人都看到。”
喻旻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变热了,嘴边一团白雾。“你....你这些都是哪里学来的,”
喻旻推开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卫思宁看他耳朵尖红得要滴血,不敢再把人逗狠了。
很是识趣地转了话题:“林悦缺的那块心眼能有他脑袋大,怎么还会跟你说起这个。”
喻旻缓过劲儿来,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不料听到半路卫思宁就皱了眉头,“你竟不知道么?”
喻旻一凛,“知道什么。”
卫思宁缓声朝他说,“当年林恂是在武川和青州交界青藤山地界出的事。那片本该是武川 的值守范围。郭炳对北胡多是以守为主,素来抗拒正面对敌,青藤山好几次被报有异样,郭炳只是加强巡防。有一回林恂不放心就带人去查看,结果就出事了。”
喻旻愣了半晌,喃喃道:“竟然是这样.....”
他不知内情,还莫名其妙对林悦说了好些话,林悦该有多伤心。
“我...我以为他是因为上次那事不喜郭将军,今天我还劝他来着。”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林悦对此事一个字也没提,他察觉到林悦情绪不对,却没深想。
卫思宁给他宽心:“林悦不会因为这事怪你什么的,他没说出来就表明不想让你知道。”
喻旻很后悔,“可我觉得对不住他。”
卫思宁又道:“这事郭炳也不知道。青州李邡将军瞒下来就怕武川军和青州军生嫌隙。郭炳那样正派的人,若知道林恂是替他死的,他能好受么。所以呀,你就继续装作不知道吧。以后这事儿就别提了。”
卫思宁安慰了半天,喻旻心里仍然不是滋味:“他不喜欢郭炳是有原因的,我还那样说他,林悦心里该多委屈。”
“行啦,他不是会藏住委屈的人,别瞎想。”
“他还同我说郭将军是个好人。”
这倒是让卫思宁有些意外了,转念一想也合情合理,林悦就是这样爱憎分明的人。
他道:“这个事吧,认真想起来也怪不着郭将军,林悦心里也明白,只是毕竟是自己亲大哥,有时候想起来难免会钻牛角尖。”卫思宁继续道:“在这方面你可不如林悦。他钻牛角尖能自己再钻出来,不像你,”
卫思宁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改成了哀怨口,“一条道走到黑都不晓得回头。”
喻旻不知自己怎么又被无缘无故扣顶帽子,奇道:“我怎么了?”
卫思宁正想跟他好好说道说道,也正色起来,“我问你,你从前总是躲着我是为了什么?不喜欢我么?厌恶我么?”
喻旻被几句话砸得一懵,半天没张嘴。
卫思宁哼笑一声:“都不是吧,你其实可喜欢我了。你觉得自己不够好,浑浑噩噩地走着家里划好的路,怕叫我失望,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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