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被儿媳宽慰,连连点头,暗暗抹了把泪。
“大胖媳妇就不必了!”司徒喜从人群中穿过,走到裘欢面前,眼神威胁。
“对对对,不必了不必了。”裘欢没想到司徒喜已经在后面听了许久,急忙应和他。
“哎呀,这么俊的后生,这是谁啊。”七大姑八大姨们马上忘记了给裘欢找媳妇的事儿,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对对对,长得真俊,就是你家那个最挑汉子的恨嫁女,肯定也挑不出毛病。”
裘欢看着众人议论感觉脸上甚是有光。
“这是我媳……”
“习武的师父,我功夫好,教了他几招!”司徒喜连忙抢过他的话,因为他分明感觉到了裘欢接下来的话会有多么惊世骇俗。
“……”裘欢被他打断有些沮丧,可是不敢反驳,因为他这句话里面明显还带着威胁……
“哦~师父啊,师父好,就是你给欢子赎身的吗?真好!”
几个妇人心照不宣地撞了撞自家闺女的胳膊,暗示这是个好机会,要好好把握。
裘欢对于有关司徒喜的事情都相当敏锐,急忙几句话回了他们,把最先把人带进来的大姑请出门去。
他们也不再强留,好几家都盘算着要去告诉自己待嫁的姑娘,下溪村来了个俊俏公子……
第60章 生计
裘欢早早进了趟县城。
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
他之所以这么颓废沮丧,一是因为,他不过买了些东西,好像全城认识他不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裘家小子欢子回来了;二则是因为,他不过买了些东西,钱袋瞬间就空了一大半,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它轻松吹走……
裘欢从前过的苦,大概都是身体和心里的苦,自从他躲得楚馆花魁后,他就没有这么穷过……真是由奢入俭难。
他至少小时候过过十几年的穷苦生活,可是司徒喜,出生富裕之家,后面又进宫伺候,是权势滔天前呼后拥的的司徒大人,曾经最炙手可热,满朝文武皆忌惮又暗自记恨的当朝权贵。
裘欢暗自发愁起生计问题。
他除了体力活,还有什么拿手的?
唱曲儿?弹琴?喝酒?
就算是他确实擅长,但是也不能再做了。
他琴弹的还不错,教这里的孩子应该是绰绰有余。
可是弹琴这种风雅费银钱的东西,除了一些附庸风雅的有钱人家,在这个地方恐怕找不到人喜爱。
去有钱人府里教琴吗?
可是……现在大家都知道裘家欢子脱离苦海,赎身回乡,准备在下溪渡过残生……
教书香人家的小姐们?别逗了……
裘欢的唉声叹气一直持续到了家里。
司徒喜以为他是被八卦的村民们缠烦了,又被人嚼舌他曾混迹风月场,多少被人看不起。
殊不知,裘欢小相公现在才知道,自己除了那些令人羞臊的“功夫”了得,“本事”高强。
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裘欢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往后的出路。
一阵尖叫声传来,声音有些耳熟,司徒喜最先反应过来,拿着佩剑夺门而出。
裘欢怕他出事,急忙扔下摘了一半的菜叶,跟着出去。
只见王姨家的儿媳妇跪坐在地上,啼哭不已,鸡蛋和菜叶洒了一地,王姨儿子捂着胸口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表情痛苦。
“你们这些天杀的强盗,你们之前不是跟着那个叫虎什么的匪头走了吗?现在为啥又回来祸害乡邻,我儿子不过不服你们收保护费,说了你家当家的两句,你就对着他心窝使劲儿踢啊。今天要是我家木生有个长短,老娘跟你们玩命儿啊,你们这些土匪强盗,天爷啊,救救我们可怜的一家吧。”
尖叫声的源头王姨嘴里叫骂不休,眼睛等瞪得老大,盯着揣手站在地上耀武扬威的几个小混混,牙齿咯吱咯吱咬地清响。
原来下溪村一直有一伙儿混混,处处敲竹杠打秋风为害四邻。
前几年乡亲们好不容易盼着他们走了,没想到一年前他们又再回来。
这一回来,下溪村又是噩梦不断,天天被他们欺压,不能翻身。
“你们还站着干啥,帮忙啊!”裘欢最先看不下去,动员身边年轻力壮的几个汉子出手。
可是几个年轻后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低了头,谁也不敢出声,更别提动手。
“真怂!寻儿,你伤好了吗?”裘欢鄙视了几个人,转头问身边的司徒喜。
可是本来刚刚一直站在身边的司徒喜早就二话不说提剑开打了,哪里还等得到裘欢发指令。
“欢子哥,快叫你师父停手吧,这伙人背后的人硬的很,我们惹不起啊!”几个看热闹的年轻人不但不帮忙,还想拉住司徒喜。
“他们还有后台?”裘欢一边皱眉看着司徒喜跟混混们打成一团,害怕他旧伤未愈新伤又起,根本不注意刚刚被他骂怂的几个人。
“欢子哥……”见裘欢不搭理他,年轻人又恐惹祸上身,搞得全村受罪,苦口婆心道:“你知道他们后台是谁吗!”
“是谁啊?”裘欢漫不经心问,埋怨他不识趣,让他分心。
“他们的后台可是那个当朝权宦,心狠手辣的大太监,司徒喜啊!”
第61章 因果
“大哥,别打了!”心明眼亮的混混认出了司徒喜,急忙开始劝架。
“别拦着我,今天我非得让这个小子尝点苦头!”被叫大哥的男人不耐烦甩开他的手。
“大哥,他是我们的恩人司徒大人啊!”小混混挡在两人中间。
“胡说八道!”头目不敢相信地推开他,细细凑近了端详刚刚把自己打得苦不堪言的罪魁祸首。
“!”头目看了一会儿,马上丢了武器,跪在地上对司徒喜磕头:“恩人饶命,恩人饶命……”
在场的人和司徒喜都是一惊。
“司徒大人?不会是那个司徒吧?”
“这些混混叫他恩人,他们是一伙的吗?”
“怎么办啊,欢子的师父竟然是山贼!”
“真没想到,欢子一回来就惹了这么多祸事,怪不得他娘不要他,原来是个灾星……”
司徒喜精准地揪出了说最后一句话的人,裘欢看出他眼里的狠厉和杀气,立马过去扯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打圆场。
“诶诶诶,你们倒是说清楚,你们是谁,为什么认识他?”裘欢冲着几个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的混混吼道。
“这……我们是……我们是……”头目吞吞吐吐,说不清楚。
“口口声声说我是恩人,却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敢直说吗?”司徒喜没有低头,只垂着眼看着他们。
几个人面上一红,羞得汗都快下来。
“大……大人,我们是虎头寨虎啸的旧部……”
“虎啸…”司徒喜脑子里马上浮现了那一抹英武又痴情的身影,又想起那个人瞎着眼睛死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寻儿,谁是虎啸?”裘欢看他表情有异,关心地问。
司徒喜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对着几个人说:“虎头寨一役后,我不是已经放你们解甲归田了吗?为何继续做之前打家劫舍的勾当?”
“回大人……我们本也准备拿着您给的盘缠做些正经生意,可是少陵城穷啊,下溪村更穷,我们想耕种没有水源,想从商没这个本事,没几天就把钱输光了……所以我们几个人,只能干起从前的买卖了……”
“……”世道艰难,司徒喜听了他说的竟也一时无话。
“你们就算也有难处,也不该继续做欺压百姓的事儿。”司徒喜的声音突然柔和了,眉间的结也解开了一点点。
“这些钱你们拿去,别做生意了,看你们拳脚功夫还不错,虎啸平时对你们训练得不错,就去盛京找个镖局做镖头吧。”司徒喜从怀里掏出来了几锭银子,外加一块玉佩,递给他们,“把这块玉佩带到司礼监,找西厂教头丁一卯,他会给你写举荐信的。”
几个人跪在地上,身体因为情绪波动而轻微摇晃。
“大人,我们……我们做了错事,愧不敢受大人大恩!”最先认出司徒喜的男人把头重重磕在地上。
“……”司徒喜没想到他可以成为别人的恩人,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裘欢没有想到司徒喜如此耿直,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去做了好事……心里的震动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快走,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作恶,就再也没有饶过你们的道理。”司徒喜转过身不再理他们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又重重磕了几个头之后,才下定决心走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可不是吗?要是没有关系,干嘛给他们钱。”
“别胡说,人家不是帮我们打跑了吗?”
“嘘,小声些,他难道真的是那个恶名远播的佞臣司徒喜吗?”
“可是我听我盛京的表姐说,司徒喜已经在菜市口伏法了啊。”
裘欢看大家都在议论,心里有些忐忑,他没有想到,远在少陵这样人烟稀少的地界,消息也如此灵通。
“诶诶诶,看什么,别看了,快把嫂子和王姨她们扶回去吧,看看跌得重不重,需不需要看看大夫。”裘欢招呼起大家来。
三三两两的村民都小声嘀咕着,不情不愿地走了。
不知是真的关心王姨一家,还是害怕着传说中无恶不作的司徒喜。
也许两者皆有吧。
第62章 风波
解决了虎啸旧部的事情,司徒喜开始一门心思地研究父亲留下的治水方略。
裘欢却整天不见踪影。
裘欢每天天不亮就带着一天的口粮出门找事情做。
自从司徒喜上次“倾囊相授”的大义之举后,裘欢真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面刻一个大大的“穷”字……
可是偏偏当事人却一脸没事儿人的样子……真是不知民间疾苦……
这一日裘欢回家,司徒喜立马逮着他。
“这几天忙什么呢!这么晚才回来?”
“没事儿没事儿,我看家里还有什么缺的我想再置办一点。”裘欢秉着大爱无私的观念,坚决不想和司徒喜有难同当。
也是怕刺伤他的自尊心,只能随口扯谎。
“那你买的东西呢?”司徒喜面无表情地摊手,裘欢见瞒不过他,之能赶紧开溜。
“别走,我有事找你。”
“好啊,你说。”只要不再追究就好,裘欢无所谓地对着他笑。
“我想在院子里挖个沟,两个人干活兴许快一点。”司徒喜用手在院子里比划出了一下。
“没问题啊,你准备挖多长?”
“不长,就从浊江分流到村里的上游挖到下游就可以了,经过我们屋子这一段。”
“这还不长?!”裘欢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你挖沟干嘛?”裘欢不解。
司徒喜朝他挥了挥握在手里多时的,自己从石板上面誊写下来的治水方略。
“好,为了给伯父伯母正名,我挖!”裘欢心中了然,抄起袖子,饭都没吃就要开干。
司徒喜看着他匆忙挥着锄头铲子的背影,开心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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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喜所谓的“不长的小水沟”,足足挖了三天两夜。
这一天,两个人在太阳下面忙得热火朝天,眼看着就要做最后的开闸收尾工作。
司徒喜留下裘欢看家,自己去寻到上游的开口出,准备开闸放水。
石头堆砌的闸门被司徒喜轻巧取下,浊江水顺着土沟成功经过屋子,汇到下游。
司徒喜高兴地笑了两声,正准备回去给裘欢报告这个喜讯。
却听见一声小孩的呼救声。
司徒喜往传来叫声的地方看,只看到岸边站着几个孩子,着急地对着水里喊着“长生,快上来,快游!”
水里水花四溅,一个孩子疯狂喊着救命,渐渐被湍急的水流淹没。
“长生,你坚持一下,我去叫你爹来救你 ”柱子撒腿就往村长家里跑,鞋跑掉了都没有发现。
两个守在岸边的孩子,看着长生呼声越来越小,急得就要脱了衣裳下水。
一只纤长有力的手臂挡在几个孩子面前,看了看长生扑腾的方向。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司徒喜对着岸边两个孩子说。
“我……我叫泥巴。”小孩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我叫狗子!”另一个胆子大些的孩子回答得十分响亮。
司徒喜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听着,现在情况很着急,告诉我,那个叫长生的孩子会水吗?”
“会,他会狗刨,我们想下河摸鱼,可是浊江早就没鱼了,我们几个先游回来了,长生他游得远些就……”
“好了,我知道了,泥巴,你先去找这边近一点的人家,让帮着烧一壶热水,狗子,你帮我找一下你欢子哥哥,让他去请个大夫,记住要快,能多快就跑多快!”
见两个孩子有些迟疑,司徒喜马上换了严厉表情:“还不快去!”
“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立马向不同方向焦急跑去。
“扑通”一声,狗子被巨大的水声引得回过头,只看到司徒喜脱掉了粗布衣裳,露出上半身的象牙色皮肤,利落地跳进了江里。
狗子看到司徒喜背上的刀剑伤痕,却不觉得害怕,而是肃然起敬。
他想,欢子哥哥的老师可真是个厉害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