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倾泻进来,风也扑了进来。
但是门外却并不是什么出口通道,而是万丈高崖。
姜逸北本就有些微烧,所以这风扑在身上格外舒服。他吹着风笑道,“虽然不是出口,但也不错。嗯……风景很好。”
舸笛:“…………”
抬眼望出去风景还是确实不错的,此处离地面约莫数十丈,下面近处是绿意盎然的青草,远处的树木似乎正值花期,粉粉白白的一片。嗯,还有湖泊。
姜逸北欣赏了一会儿,突然一怔。
那湖泊上居然悬浮着一座空中阁楼!!
姜逸北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见着了海市蜃楼,因为那楼阁与水面少说也有好几丈的距离,就那么漂浮在空中,没有任何依托。
姜逸北下意识伸手拽了拽舸笛的袖子,道,“快掐我一下,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第48章 你慌什么
舸笛自然不会掐他, 只听姜逸北接着道, “我好像看见神仙的家了。”
舸笛:“…………你离仙去尚远, 醒一醒。”
姜逸北:“房子怎么会漂浮在水面上?”
舸笛一怔,而后突然反手抓住姜逸北的手腕, “什么房子漂浮在水面上,你说清楚些!”
“…………”姜逸北道,“就凭空飘着, 这还能如何清楚。”
舸笛松开手喃喃道, “居然在这里。”
姜逸北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舸笛:“天鉴匣。”
姜逸北:…………
姜逸北认认真真地开始从自己脑子里翻找天鉴匣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他对机巧术本就不感兴趣,整个玄机阁估计他也就知道一个现任阁主和一个传说中的舸笛,突然提起天鉴匣不免要反应一会儿。
相比起姜逸北还在犯迷糊,舸笛已经称得上有些激动了。
天鉴匣本就是他们舸家一代代传承下来的, 只有阁主交接的时候, 才由上一任阁主告诉下一任阁主天鉴匣的位置,并把钥匙传承下去。
舸笛这一代因为那次事变, 所以他只拿到了钥匙,天鉴匣的位置原本是做好准备用余生, 甚至可能是后几代, 去慢慢去寻找的。
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姜逸北瞧着舸笛的脸颊甚至都因为激动有些泛红, 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喜悦的味道。虽说舸笛平日也是爱笑的, 但是这种神色却很少见。
姜逸北看着不自觉也跟着欢喜起来, 大概真是有点看着你高兴, 我就跟着开心的意思。
姜逸北笑道, “想不想过去看看?”
舸笛看向姜逸北,都没来得及说话,姜逸北就一把将人捞在怀里,然后左右看了一眼,见着悬崖上往下垂着手臂粗的藤蔓。随手抓了一根伸手拽了拽,便一手抱着舸笛的腰,一手拽着藤蔓一跃而下。
耳畔的风呼呼而过,舸笛突然被人带着往下跳,半点准备都没有,不免有些慌张,下意识手上拽紧了些。姜逸北察觉到,嘴角翘了翘,干脆拉着藤蔓停在了半空,擦着舸笛的耳廓笑道,“又摔不了你,慌什么?”
“不慌,”舸笛嘴硬道,“不是还有你垫背吗?”
其实还是有点慌的,主要是刚刚跳下来的时候他没防备,吓得他现在心跳还是乱的。
姜逸北也不戳破这个还在死死拽着自己衣服的人,挑了下眉毛,逗他道,“其实你还可以试着抱住我的腰。”
舸笛仰头逗回去,“然后在你伤口上拧一下?”
说罢还真的准备伸手抱住,手放在姜逸北伤口附近,吓了姜逸北一大跳,慌忙道,“别,别介,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
说罢便带着人接着往下走。
姜逸北腰上有伤,而且这里距离崖底的距离不低,此举还是有些冒险的。好在安全落地,也没出什么岔子。
落地之后姜逸北这就见不远处立着一个石碑,上道,“深渊在前,请君止步”。
姜逸北道,“止步,便是不让往前走了?”
舸笛解释道,“天鉴匣从未有人开启过,只是有人把钥匙世代传了下来,说是若舸家有灭族之难,方可开启用以自救。”
姜逸北口无遮拦道,“你们历代阁主就没有一两个好奇的?”
能救整族的人于危难,那里面该是多强大的东西?不论是武功秘籍还是机关宝典,都该是为人所觊觎的,玄机阁传承几百年,非说每一位掌家的都是谦谦君子可没人信。
更何况这钥匙就在自己手里,哪怕是谦谦君子,当在难处就没个走岔路的时候吗?
舸笛却道,“虽不合常理,但确是几百年来从未有过天鉴匣出世的消息。就连留下天鉴匣的那一位祖辈,都在家谱之中笔墨甚少。”
姜逸北道,“你不会好奇吗?”
舸笛倒也大方,笑道,“小时候确实好奇的。”
姜逸北:“现在不好奇了?”
舸笛想了想,“不一样了。”
小时候好奇是少年心性,现在却谈不上好奇不好奇,而是责任使然。责任压得过重,反而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了。
舸笛道,“往前走吧。”
这话说的正合姜逸北心意,他反正是被撩的挺好奇,但是嘴上还是笑着提点道,“这碑上可写着止步。”
舸笛:“算来玄机阁三年前也算是经历过大难了,舸翁亭虽然身死,但他三年培植的人脉尚在。说不准天鉴匣内的东西正好用上。”
而且,若是舸笛真要重新接管玄机阁,必会遇到阻力。那么天鉴匣在他手中也能让阻力小一点。
说罢他先抬步越过了界碑的线,姜逸北自然开心地跟上。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似乎并没有步步为营的感觉,姜逸北甚至在草地上看到了几只灰色的野兔子,一点都不怕人,三瓣嘴吃草叶子吃的可香。
不知名的树开花开得正盛,风一吹就是漫天粉粉白白的花瓣,空气里都沁着一股浅淡的香味儿。
四面山壁很高,几乎将这里完全封闭,但是底部非常宽阔,甚至比最开始他们从洗铅池冲出来的那个山谷还要宽阔。
走了走也没见到什么机巧陷阱,至于所谓的天鉴匣,更是影子都没有。
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湖泊上的那座空中楼阁。
姜逸北站在湖边拿着石头打水漂,“以前听别人夸赞你们玄机阁强于鲁班公输之流,我都觉得是夸大其词,今儿见着这个可算信了。”
舸笛也跟着站在湖边,答道,“公输鲁班是祖师爷,谁也比不得的。没他们开山哪来的我们,就算是现有强于他们的,那也是在他们的基础上得来的,只不过是有些人说话不知深浅。”
姜逸北故意断章取义,笑着戏谑道,“也就是说,还是你们强咯?”
舸笛无奈,“是说不能这么比。”
姜逸北几个水漂打出去,突然见着水底似乎有鱼。顿时来了兴趣,计划着要不要插两条上来烤着吃。
于是一边物色着充当鱼叉的东西,一边和舸笛继续闲话,“你说这阁楼在湖中心,有数丈的悬空,人在水面又借不到力,如何修建的且不说,它是如何做到这般悬浮的?”
舸笛摇头,“确切的也不大清楚,不过我小时候倒是看过一本先辈手写的笔谈,和磁石有关的,中间倒是提到些类似的。”
姜逸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就当自己听明白了,
“要吃鱼吗,我烤鱼烤的挺好吃的。”
※※※※※※※※※※※※※※※※※※※※
这个磁力悬浮楼阁设定应该是有bug的。
最开始灵感来源是磁悬浮盆栽,但是今天查了一下,发现那个是机电一体化系统什么什么的,要用电的。
身为文科生且学渣的我,又去查了只靠磁石行不行,然后……打开了天书……
恩绍定理是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儿……
总而言之,天然磁石应该是做不到稳定且永久的悬浮的。
【百度了恩绍定理,看了一下定义我有点蒙圈,但结论应该没错的……说起来中途有场外求助,发现朋友基友都是文科生(哭笑不得)
嗯,话唠了我又,就,大家知道一下这个悬浮楼阁纯属虚构就好,不要深究。
第49章 去看着鱼
姜逸北说动手就动手, 去削了两根木棍过来准备扠鱼。舸笛则绕着湖边走了走, 想要研究一下这处空中楼阁到底该如何上去。
只可惜一无所获。
而且舸笛比较在意的还有一点, 就是他们自从进来之后就没有遇到任何机巧陷阱。
而天鉴匣在玄机阁中一直被传的神乎其神,很难想象这种东西所藏之地, 居然就好像是随便谁家的后花园一样,花卉草木湖泊楼阁,却没有半点用来防卫的东西。
姜逸北倒是心大的很,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烤鱼的时候还有闲心在草地上寻一把香草撕碎了撒上去。
舸笛最后在湖边停下来,就只是安静地站着。
他看不见东西,所以绝大多数的信息都是从听力获取的。耳畔呼呼的风,木柴燃烧的噼啪脆响,姜逸北坐在草地上撕碎香草, 偶尔鱼儿露出水面飞溅的水滴……
声音很多, 可是没有舸笛想要的。
没有齿轮咬合的声音,也没能察出什么阵法排布。
平静得这里仿佛已经出了天架山的地界——天架山总是给人一种每一寸土地下都有机巧术的感觉。
他只能凭借姜逸北之前的描述判断这楼阁在自己的什么方向, 大概有多高,其它的却什么也不知道。
天鉴匣, 仿佛触手可及。
可是又仿佛自己根本没可能取得它。
这种“只差一点点”的状态, 要比“没有可能”还让人焦躁。
也就在这个时候, 舸笛突然隐约听见那阁楼上有脚步声。因为距离的关系, 那声音及其微弱。
舸笛一怔, 侧耳再听, 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舸笛转身急道, “姜逸北!!”
姜逸北吓了一跳。
他总觉得舸笛没怎么叫过他的全名,更何况还是这么急的叫。慌忙起身走了过来,“怎么了?”
舸笛慌忙向其求证道,“阁楼之上好似有声响。”
但是舸笛本来就耳力灵敏于常人,他尚且只听了个隐约,姜逸北就更加没可能听得清楚了。
姜逸北凝神听了一会儿,犹豫道,“好似……没什么声响,你是不是听错了?”
其实舸笛之后也没能听见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怎么可能会有人住在上面。
但说是听错了,又不太像。
姜逸北也是个心软的,看着舸笛这么个样子,不禁心中有些波动。于是仰头重新打量了一下这空中阁楼的高度。
这楼阁位于湖中心,湖中心离湖面越有三五丈,阁楼离水面也大概有个三丈。
不提这高度,单单是在水面上无所依托就难以施展轻功,纵使是水上漂,也不能踩着水面凌空跃起三丈不是?
姜逸北叹了口气,道,“你怎么那么会难为人呢?”
舸笛:??
“罢了,谁让你生得一副讨巧的脸?”姜逸北把舸笛从身边扒开,口上嫌弃道,“起开起来,看着鱼去,我帮你试试。”
舸笛:“怎么试?”
姜逸北笑了一声,“没你聪明,用笨办法试咯。”
舸笛虽没说要姜逸北帮忙,甚至都没想过让姜逸北帮忙,但是看着舸笛这个样子姜逸北自然心里不落忍。
一不落忍,就忍不住想帮他做点什么。
其实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姜逸北都觉得舸笛就是他的命,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不用说出来。只要“看着”那个东西,自己就能屁颠屁颠地去给人取回来。
姜逸北把舸笛轰过去看着鱼,不放心又给人嘱咐了一下这鱼大概还要过多久翻面。
然后去看了看那几颗正值花期的树,找了个趁手的工具把树皮给剐下来,勉强搓了个结实但不太能看的麻绳。完事又砍了挺大一个树枝,扛着扔湖泊里了。
他说是笨办法,就真的是笨办法。
机巧术什么的他是不懂了,小时候摸鱼掏鸟蛋的经验倒是蛮多的。
他跳进河里,游着将那根巨大的树枝拖到悬浮的楼阁下。树枝浮于水面,虽然比不得实地,但总还是可以凭漂浮起来借些力的。
手上的绳子已经提前绑好用树杈做好的飞钩,树杈选得特别大,又重又结实。他先借着漂浮着的树枝纵跃了丈余高,然后用力将手中的简易飞钩抛出,等到飞钩卡住,便借力再跃上去。
就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居然试了几次,还真让他侥幸上去了。
这阁楼并不大,只有两间房的大小,房子四周留出走廊,设有护栏。飞钩卡在护栏间,姜逸北借着力道一拽,便跟着上去了。
落到走廊之上以后,便站在护栏上往下望。舸笛根本就没管烤鱼了,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湖边,听着姜逸北那边的动静,又不大猜得出这人具体在做什么。
有心让他别折腾了,自己来想办法。可是又隐约存着点期待。
舸笛也是在这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对姜逸北有所期待。
其实这并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姜逸北自己一点一点垒出来的,石屋的时候是他拽着舸笛让他免下深渊,不染城的时候是他陪着舸笛天天灌药,藏宝洞的时候也是姜逸北去寻他的。他出城姜逸北便追了出来,他留在玄机阁姜逸北就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