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有病[古代架空]——BY:馒头大大

作者:馒头大大  录入:04-17

  杨安宁点点头,说:“他一直都陪着我。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想让他听。”
  张谦问:“为何?”
  杨安宁苦笑,说:“他最不愿我记得那些事,可那些偏偏是我记得最清楚的,甚至比与他相处的那些快乐日子记得还要清楚。我也想忘记,可……”
  杨安宁痛苦地闭上眼,说:“我忘不掉,即便是现在,闭上眼睛我也能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往事。”
  张谦问:“阿宁不能帮你分担吗?有人分担总会轻松些。”
  杨安宁似乎吃了一惊,他立刻反问道:“我怎么能让阿宁帮我承受那些……不堪的事情?阿宁那么好,他如何承受的了?”
  张谦眯着眼睛,问:“那阿燃呢?”
  杨安宁有些迷茫:“阿燃?我不知道……或许阿燃可以,但他迟早都是要离开的,又有什么用呢?”
  
31.
  杨安宁醒来之后立刻发现不对劲——这不是他睡着之前呆的小屋,而是一个不知何处的大堂。杨安宁起身打量周围,这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大堂,更像是一处集会的地方,四周的墙上插满火把,最高处摆着一张华丽的座椅。
  杨安宁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便来到这里,但他知道这必定是不正常的。而且,阿宁不见了。杨安宁有些慌乱,如果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他还能保持冷静,那阿宁的失踪则会让他彻底惊慌失措。
  杨安宁轻轻呼唤着:“阿宁?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他。
  杨安宁突然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这股莫名的感觉逼着他大声叫喊起来:“阿宁?有人吗?”
  空旷的大堂传来断断续续的回声,杨安宁感到毛骨悚然。
  正对着的座位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杨安宁回头,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阿宁。
  阿宁的穿着明显不是中原地区的打扮,他站在门口,因为光线的原因,杨安宁看不清楚他的脸。他说:“安宁哥哥,你找我吗?我来了。”
  杨安宁快步向他走去,走的近了,脚步却慢了下来。
  阿宁的身后有许多人,他们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些人的目光中甚至带了恨意。杨安宁看向阿宁,阿宁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杨安宁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面前的阿宁让他感到十分陌生。有什么事情是不对的。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这是哪里?阿宁为什么穿着这样的衣服?他背后那些人又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杨安宁完全没有头绪,他只能问阿宁:“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宁迈步走下台阶,直接越过他,走到座椅旁,他身后的人跟着他进来,在大堂两侧站好。
  杨安宁看向他,眼中满满的疑惑与不解。
  阿宁扶着座椅,看着他似笑非笑:“看来昨晚把哥哥累坏了,我一路带你回来,你竟然都没醒。”
  杨安宁蹙起眉头,当着如此多的人,他不喜欢阿宁把房中事拿出来讲。杨安宁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阿宁说:“这是我家啊。不过哥哥应该听过另一个名字——西苗教。”
  西苗教?这个名字在杨安宁脑中转了一圈,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魔教?”
  阿宁笑起来:“对呢,江湖人总喜欢把我们叫做魔教。”
  杨安宁吃惊地看着他,他从来没想过阿宁会是江湖中人,更何况是人人闻之变色的魔教中人。可按眼下的阵仗,阿宁不仅仅只是一个魔教教众,他在魔教中可能还有着崇高的地位。杨安宁从不过问江湖事,即便折柳山庄身处江湖,江湖事也都是乔大声在处理,杨安宁自认只是一个行商人。他不理解阿宁的用意,对着他,为何要摆出这样的阵势?他并不在意阿宁究竟是不是武林中人,即便他是魔教中人,只要阿宁亲口对他承认,他也不会因此而放弃对方。那么,阿宁到底要做什么?
  到了现在,就算杨安宁再迟钝,也能看出这一切应该都是阿宁安排的,更何况杨安宁本身就是一个敏锐的人。杨安宁问:“阿宁,你不是说要带我回来见你爹吗?”
  阿宁冷笑一声,说:“我爹?安宁哥哥,我爹十年前就死了。”
  杨安宁的瞳孔骤缩,他几乎已经知道阿宁接下来要说的话。
  阿宁一字一顿地说:“我之前都是骗你的。”
  杨安宁倒退一步,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阿宁走下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说,我之前都是骗你的。我爹的事情是骗你的,我家的事情是骗你的,甚至连我自己的身份,也是骗你的。杨安宁,我是西苗教教主凌燃。”
  杨安宁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能明白阿宁说的每个字,可这些字从阿宁嘴里说出来,他却不明白了。他看着凌燃,想从他脸上看出玩笑的表情,但是凌燃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杨安宁感到呼吸困难,他问:“你是什么意思?”
  凌燃嗤笑一声,说:“你不是很聪明么?怎么还不明白呢?我的意思是,我让你看到的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杨安宁感受到巨大的疼痛,这种疼痛是从内至外的,从心底慢慢延伸到四肢。杨安宁问:“那你对我的感情……也是……假的?”
  凌燃说:“感情?我恨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你有感情?”
  杨安宁觉得头晕,几乎要站立不住,他大口喘着气,疼痛的浪潮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不明白,昨天还如胶似漆的人,今天怎么就翻脸无情。杨安宁从未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他从未对不起谁,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凌燃如此恨他,甚至拿感情来欺骗他。过去的一幕一幕在他脑中如走马灯一般闪过,他努力回忆,却看不出一丝一毫作假的样子,与阿宁相处的一幕幕,都是如此真挚。假的?怎么可能?
  杨安宁痛苦地看着凌燃,说:“阿宁,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这样,你现在是在骗我吧?”
  凌燃用一根手指托起杨安宁的脸,说:“相识这么久,我只有现在没有骗你。”
  杨安宁慌乱地拍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太陌生了,陌生的他几乎不曾认识过。这个人还是阿宁吗?杨安宁捂住胸口,艰难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
  凌燃冷冷地看着他,说:“因为你娘是苗珊珊。”
  
32.
  杨安宁对他娘的印象仍然很清晰。
  记忆中她是一个温和善良的女人,总是默默站在他爹的背后,为他和他爹打点好一切,就像这世上所有的妻子和母亲一样,那么平凡普通,却又那么的重要。
  但现在,他们说,他娘是西苗教的圣女?
  这怎么可能?
  杨安宁闭上眼睛,说:“我不相信。”
  凌燃侧头瞥他,问:“你不相信什么呢?是不相信你娘是西苗教的圣女?还是不相信你娘会做出叛教私奔,陷圣教于危难的事?”
  杨安宁紧紧握住双手,嘴唇煞白。
  凌燃说:“我证明给你看。”
  随着凌燃的话,有人捧了两个晶盒过来。凌燃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放着一个绿莹莹的东西,看上去像只虫,却已完全干瘪,只剩皮骨。
  凌燃说:“这就是蛊王,当年耗尽我娘一身的血才唤醒的东西。可惜……”
  凌燃两指将它拎出来,说:“没有大祭司的血液供养,即使他醒过来,也只能慢慢死去。除了大祭司,没有人能再次封印他。他就像我娘一样,看着生命从自己体内流逝,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说,蛊王死之前,会不会诅咒你娘?”
  杨安宁没说话,他直直地看着凌燃手里的蛊王,感到血液中有个声音在呼唤。这是血脉的传承,哪怕杨安宁什么都不知道,血脉仍让他立刻对他应该供养的蛊王做出回应。杨安宁伸出手,想去摸摸它,但凌燃把蛊王放回晶盒中, “啪”一声把盒子盖上。
  杨安宁立刻回过神,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晶盒,不知该怎么解释刚才的冲动。
  凌燃打开另一个晶盒,里面是一颗碧绿的卵,犹如一颗猫眼石,晶莹剔透,闪着光芒。凌燃说:“这是蛊王的卵,是蛊王留下的唯一东西。在我西苗族的过去,只有一次蛊王死去的经历,大祭司洪恩为了拯救族群,力竭濒死,他来不及留下自己血脉,只能进行大祭司的血脉转移——把大祭司的血脉转给你的先祖。”
  凌燃拿过晶盒,双手托着,举到杨安宁面前,问:“你想知道血脉是如何转移的吗?”
  杨安宁抿紧嘴唇,今天发生的事情已大大超过他的认知能力。西苗教,圣女,蛊王,血脉,这些听上去玄之又玄的东西,竟然与他有切实的关系。他想否认,但身体内叫嚣奔腾的血液却让他无从否认。血脉就如同镌刻在他身体内的印记,此时此刻,清晰地提醒着他,凌燃说的都是真的。
  凌燃说:“大祭司血脉的转移,首先要蛊王死,留下蛊王卵。大祭司用自己的血孵化蛊王卵,在蛊王孵化的瞬间,让继承人用鲜血供养蛊王,完成大祭司血脉的传承,从此,蛊王不再需要原先祭司的血脉供养。”
  凌燃冷哼一声:“苗珊珊不配当我教圣女,她跟杨岩生的……杂种,更不配。当年,洪恩大祭司用了自己半身的血才将蛊王卵孵化,不知道你需要用多少呢?”
  杨安宁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凌燃,问:“你这是——要我死?”
  凌燃将晶盒递给旁边的人,走回座椅旁,说:“我不要你的命,只要在蛊王卵孵化之时你还能活着。我只想让你尝尝我娘曾经受的苦,让你知道看着生命从自己体内流逝是一种什么滋味。”
  杨安宁周围出现几个人,他们抓住杨安宁,让他不能动弹分毫。有人从背后踹了他的腿弯,杨安宁腿一软就跪倒在地。装着蛊王卵的晶盒被放到他的手腕下方,一把锋利的刀子割破了他手腕的皮肤,鲜血汇成一条细流顺着手腕滴到晶盒中。
  杨安宁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自己的手腕,在那里红色的液体汩汩而出,不过片刻,杨安宁的脸上已毫无血色。他抬头看着坐在座椅上的凌燃,眼神中满是不解与悲伤,他说:“阿宁,我并没有错。”
  凌燃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说:“你怎么没有错?你错就错在投错了胎,谁让你娘是苗珊珊呢?”
  血流的速度慢了下来,从最初的细流变成一滴一滴的滴落,杨安宁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他低下头,看着晶盒中的蛊王卵,它就像一个吃不饱的怪物,将他的血吸收的一干二净。杨安宁渐渐失去了力气,即使没人按着他,他也不再挣扎。怔怔地看着手腕,他仿佛看到自己流失的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杨安宁身子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上。血流的越来越慢,却总也停不住,似乎有人托住他的胳膊,把他的手腕重新对准蛊王卵。
  这就是死亡吗?
  杨安宁费力地抬起头,眼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他努力睁大眼睛,却仍旧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看向凌燃,现在的凌燃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杨安宁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阿宁,可是我对你没有任何亏欠。我娘她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过去种种,不能一笔勾销吗?”
  杨安宁以为自己说的很大声,可这些话不过是在他喉咙里的嘶嘶低语,饶是凌燃内力深厚,也是因为一直注意着他,才没错过他的话语。
  凌燃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来,眼神飘忽不定。凌燃说:“一笔勾销?说的倒是轻巧。苗珊珊害死我娘,你是他儿子,她死了这债难道不该你来还吗?”
  杨安宁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被欺骗、被辜负的心伤与生命消亡的体伤,不知哪个更让他难以忍受。他阖上眼睛,放任自己落入黑暗。
  
33.
  杨安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他还活着。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昏暗。
  三面都是墙,密不透风,唯一没有墙的一侧,是一排锈迹斑斑的铁栏。
  这是一间牢房,杨安宁立刻反应过来。
  身体仍是无力,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之前的一切不必特意回想,几乎在杨安宁醒来的瞬间便涌入他的脑海,心口如同被大石压住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差点再次昏死过去。直到现在,杨安宁仍有一股不真实的感觉。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消化,只能被动地接受。
  为什么昨天还相亲相爱的爱人,今天就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阿宁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欺骗,可是他怎么能装的那么真?整整两年,不是两天两个月,而是两年啊!仅仅只是恨吗?那些求而不得的委屈隐忍,那些得偿所愿的兴奋激动,那些耳鬓厮磨的甜言蜜语,那些难舍难分的身体纠缠,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欺骗的伪装?真的有人能做到若无其事的假装爱上一个人?
  不,他不相信!
  杨安宁试着起身,但身体却不受他的控制。
  牢房外响起开门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那人在牢门外站住,看着里面的杨安宁。杨安宁听到他说:“竟然没死,命可真硬。叛徒的儿子,啧,真是便宜你了。”然后那人便走了。
  杨安宁又昏睡过去。
  牢中不辨时日,永远都是煤油灯发出的一点点亮光。杨安宁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他失血太多,除了睡觉,根本没有力气和精力做其他事情。
  他醒了之后,是有人给他送过饭菜的,他们把冰凉的饭菜放在牢门口,便不再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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