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藏风停刀扬眉:“你来做甚?”
薛灵灭道:“老七呢?我来警告他。”
李藏风道:“他已远离战场,你想警告他什么?”
薛灵灭惨白着脸:“曹几何派这些人来,只是想拖住你们。他真正想杀的是老七!他会和端木小亮一起去杀老七!”
李藏风道:“有高悠悠在。”
薛灵灭摇头:“你太小看曹几何了。”
他们说话之间,梁挽已经解决了大部分人,闪到李藏风身边,他秀美面庞略显疲惫,看向薛灵灭的目光带了警惕。阿渡则挪步而来,他的右手绷带已渗出血迹,这似是因为他使了伤手持剑,五根手指仍在颤抖。
只是抖着抖着,这手叫梁挽握住了。
阿渡看了他一眼,梁挽笑容温和,目光明亮,挽着他的手,仿佛拉着这世上最好的朋友。
这是无法拒绝的一挽,阿渡则懒洋洋地松了松筋骨,随他握了。
李藏风眼见二人无恙,沉声道:“先去看高悠悠那边!”
他回忆起对方飞走时的方向,领着梁挽等人先走一步,薛灵灭有伤在身,随后一步,他们一行人过树林、越石滩,终于到了高悠悠落脚的地方。
那地方本来该只有两个人。
如今却是四个人了。
曹几何躺在地上,咽喉处血渍盛开。
高悠悠躺在地上,脸着地背上开花。
甚至那个人也躺着,悄无声息,发髻散乱,遮了脸和血,几乎看不清是醒着还是昏着。
却另有一人是坐着的。
他坐在方即云的身边,一手捧着对方的脑袋,不让这脑袋坠到充满尖石的地上,另一手捂着流血的胸口,那本是李藏风包扎过的地方,此刻全线崩盘了。
这人的姿态、模样,都像极了一个专业的医者。
可他却是杀人为生的端木小亮。
李藏风面上无风浪,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一齐涌上。
那个人的胸口崩裂,这证明他与人大战特战过。
连高悠悠都躺倒了,证明这与曹几何的战斗必是惨烈无比。
李藏风与旁边人对视一眼,梁挽先去检查高悠悠,阿渡则和他一块儿,无声无息地靠近端木小亮,仿佛他手里捧着一个随时要掉的花瓶,必须小心翼翼,不能惊动。
方即云的胸口仍在起伏,他活着,他有气,这比什么都重要。其它的都可以慢慢来。
端木小亮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这几人,他特意说:“我在救人。”
李藏风道:“我看得出。”
阿渡碎嘴道:“可你没理由这么做。”
梁挽在高悠悠身上检查完毕,打了个手势,暗示这人没有大碍,接着他开始了包扎伤口,作为一个曾经被背刺的人,他似乎在包扎背部伤口上很有经验,可这时听到阿渡如此言说,他忍不住道:“端木小亮,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端木小亮道:“我的任务就是杀了老七。”
阿渡提醒:“可你现在却救了他。”
端木小亮道:“他运气不错,我赶到的时候曹几何已死,他却还有气。”
李藏风道:“我以为你一直想杀了老七?”
端木小亮用一脸“你在讲什么废话”的表情看回来,口气不耐道:“曹几何都死了,我还杀老七做什么?”
李藏风沉默片刻,端木小亮也不等他回话,接着道:“要是老七和曹几何大战一场后仍有余力,那时我再杀他,我就是大战老七的端木小亮。可现在他成了这样,我再对他下手,我岂非成了偷袭老七的端木小孬种?”
李藏风正待发言,端木小亮又横眉:“这伤口是哪个白痴包扎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阿渡直勾勾地盯向了李藏风。
端木小亮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不由感慨道:“老天果真公平。”
阿渡笑道:“怎么说?”
端木小亮道:“他让李藏风有了绝顶的刀法,也让这人有了无可救药的医术,下次刺杀他的时候,我会记住这点。”
李藏风则冷冷道:“为什么要等下次?不如你这次就来?”
端木小亮摇头:“这次得先让你救人,我觉得老七他快不行了。”
说完他一松手,李藏风几乎是瞬间挪动到了方即云身边,一只手接住了他下落的脑袋,另外一只手往上一抬。
为什么抬?
因为端木小亮在松手的一瞬间,一掌切向了李藏风的脖颈。
这是早有预备的一击,却没有杀气,没有武器,甚至连他随身携带的问号都没有。
因此李藏风也只是出手应对,脸上颇具冷色,不缺杀气。
他一眼分神往下,看一眼再回来,回来后再往下看。
他就这么分分合合一心二用的,端木小亮便说了:“你出手的确很快。”
李藏风提醒他:“你的命也可以丢得很快。”
端木小亮:“他这人也可以死得很快。”
说完他还补充一句:“你为什么在他的伤口上洒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李藏风犯起了固执:“那些东西有何奇怪?”
端木小亮一低头,李藏风这时才注意到,对方手指上有血。
谁的血?
他警铃大作,低头一摸,终于发现方即云的后脑上有一点尖锐,如一根巨刺扎在血肉之间!
端木小亮立刻提醒:“别拔!”
梁挽和阿渡忽的冲来,一个摁住端木小亮的肩,另外一个去检查方即云的身体,而李藏风摸着那一点尖锐物事,身体僵硬如塑像,喉咙滚动却出不了声,呼吸几乎要停在此刻。
脑袋……他的脑袋……居然扎了一把小刀!
梁挽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低眼一看,呆若木鸡。
阿渡的手本来稳稳当当的,一瞧这情况,脸上没什么,右手又开始抖了。
李藏风摸着这带血的刀身,抬头看向神情凝重的端木小亮。
“你会医术?”
端木小亮道:“会点。”
李藏风咬了咬牙,第一次在看不起的人面前收敛了锋芒,神色近乎恳求。
“救他。”
端木小亮沉默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一般不救人的。”
李藏风神色一紧。
端木小亮:“不过老七根本不是人,所以救救也无妨的。”
他马上伸出手,按在了方即云的伤口上。
三天后。
一个好消息加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人稳住了,刀子拔了,血止住了。
坏消息是人没有醒,高烧不退,气息减弱。
李藏风守在客栈,守了他昏迷不醒的心上人三天三夜,加一个梁挽不眠不休,再有一个阿渡上蹿下跳,监督着薛灵灭去照顾高悠悠,五人各有忧困,终于在第四天的早上等来了罗神医。
罗神医早有来信,只是如今才到,一路风尘仆仆,也不顾梳洗,先叫梁挽去抓药,再叫阿渡去熬汤,接着使唤李藏风把他的心上人扶起来,好让她看看脑袋。
看来看去,她喃喃道:“怎么又是脑袋?”
再看看胸口,更加不解:“怎么老是胸口?”
李藏风:“神医为何总说这样的话?在这两处受伤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
罗神医瞧他一眼,没说话,没叹气,接着切脉看相,而后神情从疑惑转向严肃,从严肃转向了极为难看。
李藏风心内一沉:“可是有什么问题?”
罗神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这地方受的伤,醒来以后只有三种可能。”
李藏风洗耳恭听:“请说。”
“第一,腿残。第二,变瞎。第三,忘记一切。”
第165章 醒来之后呢
我叫方即云,方即云就是我。
我穿越的那一天正逢巨雷雨,外头暴雨倾盆,苍天洗了大地,其中一道闪电与我过不去,专从云层噼啪而下,劈了我院子里一颗树。
当时我正巧在树边做郑多燕减肥操。
你说倒霉吧?我左扭右扭都没被雷劈着,不倒霉。
你说幸运吧?掉下来的树枝正好砸了我脑袋,幸运个鬼。
我一醒,发现自己果真脑袋剧痛,头上包得像个外卖盒子似的。我眼往旁边一看,瞧见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四周一水儿的明式家具,精雕细琢、古色古香,只有我是另类的。
我感觉肚子上邦硬邦硬,似乎凭空多出了几块儿腹肌。
我记忆中的方即云只有一身软肉,所以这些腹肌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们,但我想想摸摸它们。
还没来得及摸呢,我忽然发现……我这房间里居然有一个人!
他似乎原先就在这个房间里,但没声没息地躺在角落里,像睡着了一样,此刻忽然站起,面色是惊骇加上惊喜,简直快要把我吓死。
谁啊?
定睛一看,我这狂奔乱跳的心脏就先歇歇了,它直接停了。
因为这位忽然出现的好汉忽的就狂奔过来,一把攥住我的手,那眼睛像直接钉在了我的血肉骨骼上似的,他看得那么透,那么紧,激动溢于言表,却无一字可说。
这是谁啊?
我想了想,莫名觉得他眼熟,可能这个人是原主认识的。
先不管他是谁,我先打量打量他这脸。
脸是白玉镶底,此刻因激动而泛红,五官本属凛冽,却因惊喜而显出柔和,像一把快刀埋于花瓣下,烈烈刀尖敛了锋芒,只留一对招子在外招风惹情、夺人心魄。
是够帅的,左看是平平无奇古天乐,右看是貌不惊人张国荣。
太帅了,帅的我觉得这些梗都不足够衬托他的帅,他帅地把我的注意力分散了。
但是我还得把注意力它给拉回来。
因为我陡然间注意到他的发型——居然是平刘海?
而且还是平刘海高马尾???
虽说这样也不影响他的帅,反而增加几点平易近人的可爱,但古代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吗,他剪这么个齐整的平刘海,他家开剃头铺的?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对方的手把我攥得贼紧,我试着抽了抽手,但没力气,只喘了几口气,那刘海哥立刻说:“感觉如何?看不看得见我?能不能动腿?”
他连问三句,语气急且厉,不过这声音还怪有磁性的,听着还挺耳熟的。
奇奇怪怪的是,他一说话,我这心就安了几分。
只是一百分里安心了几分,还有九十分不安呢。
我先说:“我看得见你。”
然后动了动腿,我说:“腿好像也能动。”
他问这么多问题,莫非是这个身体的原主认识的人?
我想了想,暂且不说别的,我先对刘海哥说:“我饿了。”
刘海哥似乎还想再问一个问题,可惜我这肚子过于嗷嗷待哺,它很配合地发出了肠胃蠕动的声音,以衬托我的一脸焦灼及虚弱。刘海哥听了声儿就脸色松动,他无奈看我一眼,收起问题,先走一步。
在他走出房门之后,我马上试着在床上坐起来,结果牵动了肩口和胸口的绷带,我是倒吸凉气再倒吐凉气好几阵,我才勉强靠着床背坐好,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
可整理来整理去,我这疑惑也没个头,我半天都没有回想起来原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怎么就没有“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这种顺理成章的穿越情节呢?是哪儿不对了?
我首先看了看八块腹肌,确定这是个练家子。
再瞧了瞧我这双手,皮肤却很白,茧几乎没有,好像不是手上有功夫的。
所以这个原主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正思忖之间,门被打开,一个身影如皮猴似的滚进来,在我床前站定,丁亮亮的眼睛瞅了我半天,我也看清了他,这是个年轻人。
这是哪位?原主的朋友二号?
他看上去就很皮,两个黑眼圈在脸上闪烁发光,嘴里欢喜地问:“醒了?”
我心里疑惑,表面淡定:“醒了。”
他观察了我半天,忽问:“你好像没变傻,也没变瘫?”
这语气好像是期待老子变成脑/残和瘫子似的,我顶他回去:“为什么就是变傻变瘫?就因为我脑子受了伤?”
他一愣,随即笑道:“你这语气还和从前一样,看来我都是白担心。”
和从前一样什么?
我正思想这句话的深意呢,说完他一伸手,居然想摸摸我,我下意识躲了,结果动作有点大,牵动伤口,眼前恍惚。
这小年轻马上就停了手,他收了笑再问:“怎么?伤口很疼?”
我想点头,忽的发现他另一只手上缠满了绷带,和个木乃伊似的,我这一盯过于明显,他就把这绷带手光明正大地亮出来,叫我看个够。
“你看看,我右手是受了点伤,可还能用,它没坏。”
绷带弟于是说:“连我这手都能百折不挠的,你也得耐操耐磨点,别随随便便就躺了。”
……
耐什么?
你能不能用点正常的词儿?
我躺不躺和你这手不手有什么关系?
我内心吐槽成魔,面上倒没什么表情,因为我总感觉他没什么恶意,只是他全身上下透着一种又疯又桀骜的小神经气质,这原主的朋友咋都这么奇形怪状的?
绷带弟见我沉默,笑道:“怎么?那家伙发了狠把你上了,你第二天都能行走自如的,如今不过是受点儿小伤,就懒得下床了?真够懒的。”
发狠上了我?
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