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伙啊???
我手足俱凉,内心无声爆炸,一口气堵在咽喉下不去,我全身血液是凝在此刻了。
我先不去想这是怎样一个多灾多难的倒霉蛋,我以为我是穿晋江市了还是起点市,按他这如狼似虎的说法……视强上如走路般寻常的口气……
这可别是海棠市吧。
别吧,真的别。
虽然海棠遍地渣攻,讨我喜欢。
虽然海棠汁液横流,免我饥渴。
虽然海棠走肾走心,叫我真香。
但海棠市啊。
怕是得走肾过度,我还是有点……有点……不能太过兴奋的。
我强行压住内心的恐惧及兴奋,这种过山车似的复杂情绪你不懂,我心里肯定有喜也有惧。而绷带弟看我这副先惊后窘的样子,不知察觉出了什么不对,一招手,又召唤进来了一个人。
我抬头一看,发现这人当真一副好相貌,画似的眉眼花瓣似的唇,在他身上我竟看不出一丝锋芒,仿佛他是一滩初春的雪水化作了人形、干净、温和,半点伤不到人,我马上就有了安心的感觉。
而且他还长得像个漂亮姐姐。
那我就决定叫他安心姐。
可安心姐只是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理智上我还是不能安心的。
因为我还是记不起来原主的记忆,我该直接问他们么?
安心姐不等我发问,居然化作一道风吹到我面前,吓得我一跳,什么安心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咋这么快?
我忍不住瞅瞅他,眼皮子乱跳如表,我在想这世界是武侠的还是仙侠的?
安心姐见我脸色发白,马上按住我的手,一脸关切道:“怎么了?”
我皱了皱眉,他立刻问:“李兄说你醒了,身上也没大碍,莫非你是伤口又开始疼了?毒是不是发了 ?”
什么毒?
不但上面三点受伤还中了毒?
安心姐见我沉思不语,继续问:“小方,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叫我小方?
原主也叫小方?
安心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关切是溢于言表,他给我的安心感还真是蛮强,不比绷带弟的皮骚和刘海哥的闷骚,我犹豫半分,还是问了:
“我,到底是……”
还没问完呢,刘海哥忽的端着一盆新鲜的粥饭进来了。
我闻着饭香就肚子狂叫,也不管别的,先接过他的筷子,把饭和粥好好吃起来了。
死刑犯都得有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断头饭呢,我什么都不管,我就先吃好喝好再说。
可我吃着的时候,那刘海哥的眼睛就和生了根似的驻在我身上,他是那样热诚,那样专一,仿佛这世上他就只看得见我一个,只晓得我一人。
那我要是还猜不出他和原主的关系,我就是个白给。
但绷带弟说原主是被人发了狠上的。
是不是这家伙?
是不是这王八蛋!?
我心中莫名一怒,内心莫名涌出一种白菜被帅猪拱了的怨愤,好像这是属于原主的怨气,于是我吃的更加风卷云残,一点儿不剩。
可我这吃相恶劣至此,那刘海哥三个人却看得很自然,一点不惊讶,尤其是刘海哥,他的一双眼从疑惑和忧虑过渡到了安心,好像原主就该我这么吃。
不对吧,看原主这皮肤,这身材,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不沾风雨的武林世家子弟,他吃饭能有我吃饭这么粗鲁原生态?
我忍不住停下来,问:“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刘海哥沉吟片刻,忽道:“我不见天日有三天,如今窥见头顶光,捞得水中月……小方,你可知道我究竟有多欢喜?”
这种不明觉厉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居然显得很正常,很真挚,毫无作假,半点扭捏也没。
我正不明觉厉呢,他却低头一笑,似从未如此欢喜过。
他这样子叫我心中一酸,那安心姐也笑笑说:“我本来也担心他会和神医说的一样,现在看他吃饭时这老样子,我就觉得不必担心了。”
绷带弟更是兴奋地翻了个跟斗,道:“我早和你们说过,小罗说的话未必就准,他还说过鼻夹能治李藏风的鼻子呢,你说那准么?小方根本什么都没忘记啊。”
什么都没忘记?
我叹了口气,感觉这么瞒下去有点不厚道了。
其他人笑的各有风味,只是那刘海哥看上去好像很少笑的样子,每次笑都显得克制,可一看见我,这笑容就渐渐放肆,失了克制与谨慎,越笑越甜,越开怀越温柔,倒像刀尖上倒下去的一簇蜜糖,他不再冰冷了。
果真如我所想,与那原主的关系似晋江似海棠。
究竟哪种,暂不可知,只有情深二字依稀可见。
而我方即云是什么人?
我活这么久啥都见过,可我最见不得的就是替身文,最恨的就是在替身上搞狗血。
我就把筷子一放,咳嗽了一声。
刘海哥笑问:“怎么了?”
我深吸口气:“我的确没有忘记什么。”
刘海哥继续看我,而我继续看他,我已察觉到了他笑容在变淡。
“但我不是你们的小方。”
话音一落,刘海哥的笑是彻底消失了。
第166章 失忆还是夺舍
我叫方即云,我觉得我这话是把人吓懵了。
我把话一放,这些个人就没个声儿了,一个个本来笑容满面,如今倒像是有谁拿了一把刀,从他们脸上把这些笑容都割去了似的。
这变化不但突兀可怕、而且后续很快。
刘海哥第一个反应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攥住了我手。他五指如附有强力,攥得我骨节咔咔作响,好似下一秒就得拗断了似的。
我脸色一白,语气吃痛道:“松手!”
他一愣,严肃古板的脸上显得有些茫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像从来没被我这么吼过,竟然花了整整三秒才听懂了这两个简单的字眼。
他手上的力道是减弱了,可还是那么藕断丝连地附在我手腕上,那我只能铁青着脸,自己动手,把他的手指从我腕子上,一根根地掰开,叫他手指一根根无声掉落,他也不反抗,也不加力,就那么茫茫然然地看着我做这一切,好像一时没了主意,整个人都是空的。
我揉了揉腕子,再看他,他仍那么目不转睛盯着我,道:“你……你是不是……”
我只好重复:“我不是你们的小方。”
他闻言再度一震,眉头紧蹙成结。
我看他是接受不了,那我只好徐徐图之,深吸口气,聊表暗示。
“很多脑袋上开了壳的人,醒来后都得丢掉点记忆。但我觉得我应该没有。”
刘海哥不动弹了,那安心姐僵着脸孔问我:“那……你是怎么个情况?”
我扫了一眼这仨懵哥,问:“你们……听说过借尸还魂么?”
安心哥这下也不动弹了,那绷带弟问:“你总不会想说自己是吧?”
我要说我是,他们是不是得把我当疯子一般对待?
我要说我不是,那接下来一路冒充,是不是也不太好?
要是掉进一个狼窝里,我便只能装条狼,可要是这些人都是好心肠的朋友,我便这般作伪,时间一长,他们还不得看出来我是个冒牌货?
我想了想,只好委婉暗示道:“我觉得我从前不长这样……你若忽然之间成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不是就是借尸还魂?”
我感觉这么暗示是够明显了吧,这房间里虽有一枚铜镜摆着,但我不必去看也晓得自己长得和从前不一样,结果那刘海哥马上回过神来,点点头道:“你以前的确不长这样。”
……啥意思?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说:“可我觉得我的记忆很完整。”
“怎么个完整法?”
“我从没见过你们,我从前也是生活在另一个地方。”
刘海哥如当头一拳,眉头猛搐,安心姐如被判刑,身上三秒泄力,绷带弟倒不动如风,只是右手开始抽抽了。
这三人反应各异,他们共享的只有半晌死寂。
死寂结束,刘海哥发问:“你从前叫什么名字?”
我老老实实道:“我觉得我叫方即云,方圆的方,即便的即,云朵的云。”
你说我和原主的姓氏是一样,这是巧合,我总不能和原主的名字也一样吧?
这就不是巧合了,这得是恐怖片了。
没想到刘海哥居然当场放映起了恐怖片。
他安心点头道:“你的确是叫这个名字。”
居然还真能穿成个同名同姓的?
我莫名生出一种心慌古怪的感觉,伸出手扶着额头,只觉得头上温度也开始高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涌动异常,要冲破脉管而出。
咋就这么心慌呢?
是遗漏了什么么?
刘海哥似见我表现不对劲,不顾那安心姐的眼神暗示,一本正经道:“我叫李藏风,隐藏的藏,风云的风。这位是梁挽,挽留的挽,那位是阿渡,渡过的渡。而你本名方即云,对外称是‘老七’,只因你在接星引月阁里的榜伤排第七,在江湖上却是第一杀手。”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排行第七?第一杀手?”
我除了佩服他一本正经说出这种中二设定的语气,我还在想这排名……这排名的人究竟是个语文傻子还是个数学白痴?
还有杀手……第一杀手……
你觉得哪篇文里的杀手长我这样?
只有沙雕文里的才会吧,我上边下边哪根毛长得像个正经杀手的毛?
李藏风又认真问:“老七,你可记得这个称号?”
他又开始叫我老七了,这声“老七”倒是喊得比刚刚的“小方”要显得情真,让我前胸鸡皮一起,疙瘩在背后冲锋,我就实话实说了。
“我从没排过老七,也没被人叫过老七。”
话音一落,这老七二字算是彻底被我葬了,埋了,无害处理了。
果不其然,李藏风无言以对,他以沉默拘谨紧掩内心的波涛,我想这下他是没法子再用失忆糊弄过去了。
没想到梁挽又问:“那你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你的家人呢?可否带我们去见他们?”
他这一问,我忽的愣住了。
我人是来这儿了,那我爹,我妈,我那在银行里嗷嗷待哺的几万存款呢?
还有我那还没打通关的游戏,没有追完的连载,没有看完的剧?
我那才更磕上的CP,我才吃上的瓜?
不是全没了么?
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烟消云散、曲终人也散没了。
我连个影子都找不着,我连个祭奠他们的地方都寻不到,
那我还在这儿和这群人叨叨有什么用啊?
我一回过神来,万种悲恸涌上心头,强烈的孤独感几乎摁住了我喉咙,我从未像如今这一刻这样清晰明白地认识到。
我在这世上,就是孤独一人了。
只是胸口的闷痛在提醒我,脑袋的钝痛在催促我,我僵僵硬硬地抬起头,看向了那个一脸关切的梁挽,还有目不转睛的李藏风,以及沉默不语的阿渡。
“他们都没有了。”
梁挽忧切地问:“他们是一个一个慢慢没的,还是……”
我沙哑着嗓说:“一起没的。“
“忽然就没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话未说完,梁挽紧皱眉头瞧我,好像后悔问出这话,而我呢?嗓子哑到不成形,话是说不下去了,只有眼睛呼啦啦地就酸了。
我从前不管看哪本穿越的重生的,我都恨不得看主角一秒适应,三秒忘记过去家人,五秒就进入剧情,起点一群孤儿主角最适合我看。可到了我这儿,我是不得劲啊,我这一辈子的孤独都压在心口,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们就这么没了啊?
我也不顾尊严,不管这哥几位怎么看我了,我直接就把泪珠子往脸上挂了,只是它们挂的我太烦,我就拿手腕去擦,越擦眼睛越疼,越疼我越擦,最后那梁挽看不下去,李藏风话不多说,忽的一把就抓住我腕子。
这次他先是抓的很紧,而后晓得我会疼,他就放松了点儿,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泪眼,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景似的。
我忽然觉得有些没来由的愤怒,我这一夜之间就是个没爹没妈的娃了,我就剩我自己了,他还不许我哭了是吧?
我沉声道:“你看什么?”
李藏风说:“我看的是你。”
我故意怼他:“老七不会像我这样哭,你是看不惯?”
结果李藏风摇摇头:“你从前也哭过,哭的比这还厉害。”
梁挽一脸古怪地看向他,阿渡好像发现了新世纪似的看着我,我倒先懵了。
……啥玩意儿???
老七你还是个哭包啊???
我乱哄哄地想事儿呢,他却沉了沉眸道:“只是无论你如何哭,我永远都看不惯。”
说完他居然从胸口掏出了一方柔软的丝绸帕子,上面绣花绣草的,干净精致地好似那个姑娘家的帕子似的。他就这么把帕子往我眼角边儿一递,动作自然无比,倒是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住了他那条帕子,粗暴地就扯手里,攥住了。
李藏风一愣,我却发现这眼睛里的冲动更厉害了,再待会儿就得卸闸了,那可真得是嚎啕大哭、毫无面儿了。
所以我也不管他怎么想,我在卸闸之前紧急翻身,手里紧攥着他那把帕子,把被子往身上一盖,全当是自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