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行人[古代架空]——BY:风临玉树

作者:风临玉树  录入:05-17

  许知愚的呼吸几近停滞了。
  只是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跳得飞快。
  不一会儿,周径的背影便凝成了远处一个小小的点。
  许知愚长出了一口气,懊悔道:应该到城门口送他的。
  那样的话,兴许他还能停一下。
  街上的人们没有散去,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这位传言里“性情古怪”的晋王。
  他们俩目光对上的那一刹,根本没有人发现。
  许知愚的心思还有些乱,又回头看了看药馆。
  今天,是没法在这儿静心待着了。
  他冲手下吩咐了几句,又蹲在半大的小学徒面前道:“哥哥要走了,你在这里听大人的话,好吗?”
  小孩道:“哥哥,你要去追刚才骑马的哥哥吗?”
  许知愚笑道:“我为什么要去追他?”
  小孩眨着眼道:“他刚才看你的时候,你特别高兴哪。”
  许知愚来了兴致,他摸摸小孩的头,问道:“那个哥哥怎么会是在看我呢?方才看他的人那么多,你怎么晓得他是看我?”
  小孩有点着急,摇了摇头,道:“我知道的,他就是在看你。”
  “嗯,那个哥哥就是在看我,阿平真聪明,”许知愚笑道,“今天就不了,来日哥哥就去追他。”
  阿平满意地点点头,跑进了药馆里。
  许知愚一路跑回了家。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很想回去,或许是想给周径写一封长长的信,或许是给他搜遍天下最名贵的草药,为他做上几十个香囊。
  弯弯绕绕到了家门口时,他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怎么平日里在门口捣衣的娘、还有扫地的老爷爷都不在?
  他带着疑虑进了屋,家里居然空无一人。
  他穿过层层绿意,走到时雨眠的厢房。
  只听得屋里有个女子道:“时姑娘,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你便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人。你的选择也很多……”
  时雨眠道:“您的选择只怕比我的更多,您又为何偏偏来同我抢?”
  许知愚听出来了,时雨眠对面的女子是周莲。
  难怪,今天家里没什么人在。
  只怕是都被周莲早早轰了出去吧。
  许知愚忍着怒意,听周莲继续道:“你家是生意人家,我想你也清楚,许知萧若是娶了我,要比娶你划算得多。况且我对他的情意不比你虚假半分,你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
  时雨眠道:“可您又何尝不咄咄逼人?若知萧哥哥同样对你情深意重,那么我一定没有意见。可是他对你……”
  周莲轻笑道:“你可知这世间,人心皆是昼夜变啊?再说了,你怎知他对我绝无半点情意呢?今年七夕,便是……”
  许知愚推门而入道:“你还有脸说七夕的事情?”
  屋内两人脸色都变了一变。
  时雨眠用眼神示意他,又道:“知愚,这位是……”
  “我知道她是谁。”许知愚干脆地打断她的话头。
  周莲心道:你平日不过是仗着有周径在,今日他已经走了,正好一齐说清楚。
  没想到,许知愚看着周莲,又一把拉起了时雨眠,最后行了礼道:“恕不奉陪。”
  周莲怔愣地看着仿佛避她不及的二人,视线才迟迟移回了桌上泡好的茶水。
  那水早已凉了。
  周莲有些憋屈,将茶杯猛地一晃,杯中水全流在时雨眠的地毯上。
  许知愚近一年身体长得极快,力气比以前大了不少。
  时雨眠被他拉扯的手腕隐隐作痛,又被他飞快的步伐带的踉踉跄跄,气都快喘不上了。
  “小萝卜,你慢点。”时雨眠脱口而出。
  他终于放慢了脚步。
  进了半夏阁后,时雨眠甩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腕伸到他眼前,嗔怪道:“你看你!”
  许知愚心里的怒意还没散去,有点委屈道:“我错了阿姐。”
  “你太冲动了,”时雨眠担忧道,“若是让公主殿下借此抓了知萧哥哥的把柄,那可怎么办?”
  “她明摆着就是来找你的麻烦的!”
  “知愚。”时雨眠板起脸,“下次不可以这么着急,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许知愚垂着头,一声不吭。
  时雨眠在门前看了两眼,才道:“她的话有道理,但知萧哥哥也未必愿意,别太担心了。”
  许知愚不说话。
  时雨眠走近道:“怎么,生我气了?”
  她蹲下看他低垂的脸,竟发现他眼泪正簌簌地掉下来。
  时雨眠从袖里取出一块手帕,给他轻轻擦着脸上的泪珠。
  “阿姐知道你担心我,”她一时语塞,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没关系,阿姐没事……”
  许知愚的泪水越来越多,打湿了整条手帕,已然是个泪人了。
  时雨眠突然道:“知愚,阿姐记得晋王殿下今日好像出征到北疆了。”
  许知愚抬头看着她。
  “阿姐来日给他写信,就说他一走,你就哭个不停了,你猜他会怎么回?”
  “阿姐,你……”许知愚面色有点红。
  他没想到时雨眠竟然知道这个。
  “好了,”时雨眠眉眼弯弯的,“阿姐什么都晓得。”
  “……”许知愚觉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包括知萧哥哥。”
  许知愚心道:他早已知道了……
  #
  待许姨回来时,已几近深夜了。
  许知愚为她斟了茶道:“娘,你今天去哪儿了?”
  许姨接过茶,按着眉心道:“今天有重要客人来了罢。”
  许知愚心虚地点头,生怕有人告诉她今日自己的所作所言。
  但许姨只道:“我知道,她是为了你哥的婚约来的。”
  “是啊,这个事情千万不能应了她。”许知愚赶紧道。
  许姨轻轻摇头。
  “没用了,圣上即将要下旨赐婚了。”
  赐婚?!
  许知愚险些惊叫出来。
  怎么会这样?今天周莲不还是前来商量的吗?
  许姨又疲惫地道:“雨眠和许知萧是不可能了,对方还说让雨眠做小之类的……我怕实在是不能答应。”
  许知愚一拳头锤在桌上。
  “做小……什么东西,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许姨拉住许知愚道:“娘今天就是来问问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许知愚愣住了,“我自然不愿意他们被拆开。”
  许姨道:“我跟时夫人曾立过誓言,都生儿则是兄弟,各生了儿女便结为夫妻。”
  “如今时家的处境……”许姨抹着眼睛道,“娘觉得,再如何也不能让雨眠真的做小。可你如今也大了,而且跟雨眠从小便亲密……”
  “不如,就将雨眠许给你吧。”
  仿佛上头一道闪电,正正劈住了许知愚。
  他娘,要让他,和他的阿姐,结成夫妻?
  那,他和他的念迟,怎么办?
  许知萧和阿姐,怎么办?
  “不、不行。”半响,许知愚道。
  “娘知道,这或许不是你的心意,但,”许姨皱着眉看他,“这是如今最好的法子了。”
  许知愚艰难地转头看向窗外,想逃离这沉重的、荒唐的现实。
  遥遥天际,一片星光飒沓。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道阻且长,祝安康、珍重 。

  ☆、长醉无连理

  今日是七月廿三,周径走的第十六日。
  许知萧交代了一些简单的事务,便没他什么事了。
  自从自降品级后,他的事情少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事情。
  无权无势,自然也没人来找他的麻烦。
  每天的活动,就是找时雨眠,然后隔两三天去一趟大理寺牢。
  但今天早上,许夫人说要带着时雨眠去探一位时家的远亲,她们一整天都不回来了。
  许知萧百无聊赖地闲转,竟不知不觉中走到他家的药馆前。
  他敲了门走进去,只见许知愚拿着本书聚精会神地翻。
  “什么书?”
  许知愚根本没看到他进来,吓了一跳想藏起来,却来不及了。
  是《军政》。
  许知萧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藏的?”
  “不是,你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
  “没事。”
  许知愚收起书,道:“你最近看好阿姐,别让那个周莲来找她的麻烦。”
  他早已听许知愚说了上百次周莲那日来许家,游说时雨眠的事情。
  “知道。她今天跟娘一起走的,公主再怎么找麻烦也轮不到今天。”
  许知愚忧心忡忡道:“万一,她非要嫁你的话,你怎么办呢?”
  “非嫁不可?”
  许知愚点头。
  “那我也不娶。”许知萧轻描淡写道。
  “如果,皇上要按着你的头让你跟她拜天地……”
  许知萧诧异地看着他道:“你戏本看多了吧?”
  “戏本的故事都是真的,都是由历朝历代的奇事改编而来。你说,如果他真这样,你要怎么办?”
  “如果他出其不意,我又没有任何准备,”许知萧道,“那我还真没办法。”
  “那你就娶了她了?!那阿姐呢?”
  许知萧沉吟片刻后,道:“我料定公主的想法不会长久,她只图一时之快而已。然后我可以一直冷落她,等到了时机,我便让她给我一纸休书,然后我就……”
  “万一她永远不呢?你就永远等下去?”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许知萧有些不耐烦,“那我就剃度出家,做僧做道士去。”
  “那阿姐呢?”
  “到时自会给她寻个好人家,我想见她时就去她家化缘。”
  许知愚一直都觉得他哥没皮没脸,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了。
  他愤愤道:“负心汉。”
  许知萧心想,我今日来这里是干什么,找气受吗?他问道:“那你来说,我要怎么办?”
  “要我说,你就应该趁现在没什么麻烦,就赶紧带上她走。”许知愚学着周径的话告诉他,“走到一个没人打扰你们的地方,这……”
  “晋王殿下教你的?”许知萧有些无奈,只有他那样的人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许知萧起身,走到一排排的高柜前,抚摸着上面刻字的木屉。
  “我一走了之,丢下你和娘?时姨和时叔会不会成为他们要挟我的把柄?这些你都没想过。”
  许知愚哑口无言。
  他可以照顾好自己和娘,这些或许倒没什么;可时叔和时姨呢?
  “我要一走了之,”许知萧转头冷道,“你再也别想跟你那位朝朝暮暮了。”
  许知愚:“……”
  是啊,到时候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他娘一定马不停蹄地给他找媳妇,生儿育女……
  许知愚突然一激灵,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哥,娘那天说……”说要他娶时雨眠。
  如今,话就在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我知道。”
  那日,许知愚在屋里煎熬,却不曾知道许知萧在一墙之外,也是一样难受到无以复加。
  他怎么敢说,他什么都承受了下来,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呢?
  娘走投无路的无奈、弟弟不为人知的心意、自己心上人寻死的念头……
  可他呢?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许知萧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许知愚看着他慢慢走出了门,问道:“哥,你要去哪?”
  去哪?这天下山高水远,却没一处可容他之地。
  傍晚,许知愚摊开一张纸,神思流转,半响才开始动笔:
  念迟,见信如面。今日自你离京已经十六日,知愚一切安好,唯念你是否安稳。古人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未曾见过巫山、淌过沧海,如今此情此景,但竟能略知一二,唯盼你早日凯旋而归。
  照念迟所托,近来公主及秦|王皆未有异常,但只家兄近来神思不定,言称要去寺庙修道云云。望你心安,不必担忧千里之外。
  即将入秋,京城里落叶飒飒,不知北疆是否飘雪?只望你添衣,珍重。
  已经十六天了。许知愚喃喃道:“北疆,应该开始血战了吧……”
  许知愚将信折好放进竹筒里,只一会儿便会有人前来取信了。
  暮霭沉沉,他买了几个包子往回走。
  许家门口,竟列了两列官兵。
  许知愚闪身躲到树后面,探头望去。
  官兵皆安安静静站着,没人发现他。许家院子里却吵吵嚷嚷,一片混乱。
  许知愚耐着性子在外面等。
  毕竟,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冲进去有百害而无一利。
  过了片刻,一群人齐齐围成圈挤出门来。
  有两个人上前,将圈中心的人押出来。
  是许知萧。
  许知愚的内心骤然一缩,许知萧很显然刚被打了一顿,嘴角还渗着血。
  他就那样被押着跪在地上,车里有人道:“许知萧,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是你不识时务,可怪不了我。”
  许知萧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车内堪堪撩起帘子吩咐道:“带回去,好生招待着。”
  帘内那张脸,虽然他只见过一面,但如周莲一样,这一生都将叫他难以忘怀。
  那是当今的秦|王殿下,周莲的亲皇兄,周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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