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所有皇子之后[古代架空]——BY:禁庭春昼

作者:禁庭春昼  录入:06-19

  大雍讲究事死如生,第一个忌日是要办祭典的,往后不必大办但也需要祭奠,三代之前的则只在宗庙祭祀。
  先帝的祭典自然是皇帝主持,这日宗亲都要进宫祭奠。
  太庙也需要有人去,谢淳在宫中,按理来说太庙应该是叫老大他们去,他却直接点了宣和。
  宣和意外之余倒也不推辞,出宫前去了宁寿宫同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太后手中拿着一把长命锁,宣和不记得了,只是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东西。
  “你母亲当年将你托付于我,我便接了你入宫,原想着皇上许是不乐意的,你是你母亲唯一的孩子,她既开了口,我无论如何也要照看好你,倒是没想到他送了长命锁来。”
  宣和想,原来爹娘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琴瑟和鸣的。
  “你入宫之后,他来得反倒更勤了些,他抱你比抱谁都多,你胆子也大,几位殿下都没喊过一声爹,倒是叫你喊了。”
  宣和闻言露出个笑来,不是他吹,他小时候还是挺聪明的,至少是知道要讨好谁。
  “今日是你去太庙?皇帝有心了。”
  宣和也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我原以为今天要在奉先殿。”
  太后轻抚他的鬓角:“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宣和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太后正看着他,他差点就不想走了,只是太庙少不得人,压下莫名的伤感随仪驾出宫。
  虽说有礼官在,一些列的仪式下来宣和还是累得够呛,回到宫中却觉得氛围有些不对。
  谢淳不在养心殿,宁寿宫来了人,宣和问他什么事的时候他却迟迟没有开口。
  宣和皱着眉便要发作,却见谢淳进来了,将屋内众人都遣了出去。
  他进来时宣和站起来迎了迎,见了他神色却退了半步,定定地看着他,他知道谢淳有事要同他说,是他不想听的。
  什么事,会叫谢淳觉得他受不住?
  宣和不敢细想,看着他,颤声问:“怎么了,这样严肃?”
  谢淳放低了声音,没有回答他,而是说:“娘娘凤仪天下。”
  宣和忽而红了眼眶,有些狼狈地转开视线:“我娘自然是最美的,这还用你说么?”
  “嗯。”
  谢淳知道他明白了。
  娘娘凤仪天下,原不该孀居深宫。
  这话不是谁说的,而是公认的,这是对美人的叹惋。
  宣和紧紧咬着牙,不叫自己抽噎出声,只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决堤一般往下落。
  谢淳拥他入怀:“我在。”
  隔着冬衣谢淳都能感受到肩上的热意,宣和再抬头时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至少看起来是的。
  他们换了衣裳往宁寿宫去,到了太后寝殿外,宣和又停下了脚步,谢淳没有催促,站在原地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宣和才重新迈开脚步。
  太后穿着朝服戴着凤冠,枕着玉枕,双手交叠置于腹上,即便是躺着也显得雍容华贵,看上去与平日里没有两样,仿佛只是睡着了。
  下一瞬她便能睁开眼唤一声“宝儿”。
  但宣和知道不会了,和爹爹一样,再也不会醒了。
  宣和用尽全部力气克制着泪意,身体微微颤抖,他右手握拳,抵着胸口,猛地喘了一口气,原来难受的时候心真的会痛。
  视线有些模糊,耳边也开始嗡嗡的响,他仿佛听到谢淳的声音了,谢淳说:“宣太医。”
  痛到极致反倒是没了知觉,他怔怔地想,我也要去了吗?
  宣和体验了一回中医的急救技术,再睁开眼时口中弥漫着浓浓地苦味,不知道他们给他灌了什么药,身上还扎着长长的针,宣和眨眨眼,艰难地转了转脖子。
  给他施针的太医松了口气,为他拔除身上的银针。
  不一会儿,宫女又端了药来,谢淳亲自喂他喝了。
  喝完了药谢淳将他紧紧拥入怀中,他抱得这样紧,宣和有些喘不上气,但他没有挣扎,而是抬起手回抱他。
  他身上没什么力气,抱起人来也软绵绵的,没一会儿便无力地垂下手,松开他,拉起她的手轻轻为他揉按,一边低声同他解释:“太医方才下了猛药,有些余毒,过几日便好。”
  宣和点点头,这药可能真的有点猛,他说不了话。
  “阿和,别离开我。”
  宣和又点了点头,他这条命,来之不易,所有人都希望他活着,他自然也不会做傻事。
  方才的药里有些助眠的成分,加之今日心绪起伏大,心脏还出了些问题,宣和很快就困了。
  谢淳为他掖好了被子才出去,整个太医院都在外头候着。
  “他说不出话。”
  太医们面面相觑,方才的急救汤药顶多是叫人浑身无力,手脚发麻,运气不好或许会想吐,不管哪个症状都和失声扯不上关系啊。
  还是方才施针的太医站出来说:“殿下是过于悲恸。”
  “多久。”
  “此事因人而异,多数人在七日之内便可恢复,也有一辈子都恢复不了的。”
  他说到最后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去看谢淳的表情。
  谢淳倒是没有说什么治不好就全杀了之类的话,他说:“朕养着你们,不是为了看你们束手无策。”
  太后薨逝又是国丧。
  京中渐渐有了流言,说谢淳命太硬。
  出生没多久就死了娘,送到凉州多年,一切安好,他一回京皇帝就重病,第二年就病逝,登基之后连太后也走了。
  他还不娶妻,说不定是身边的女人都活不久。
  谢淳没有顾忌这个,一来他不在乎,二来他要做的事很多,一边要处理政务,一边要主持丧仪,还有宣和要他照顾。
  宣和说的没错,往年倒春寒总要下雪,而如今,今年就只是冷,并不下雪,三月过后更是没有再下过雨。
  谢淳通过钦天监叫朝臣重视此事,涝灾过后满朝上下又开始想法子抗旱。
  朝中诸事宣和一概不知,他卧病在床,连灵堂都没有去,即便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也没有去,只在小敛大殓时露了脸。
  先帝过世时他守在灵堂寸步不离,这一次,他却没有勇气了。
  倒是谢淳,日日都去,他是替宣和守的。
  钦天监卜算之后说近来没有吉日,要到年末才好,宫中不可能停灵这么久,因此要另设殡宫。
  谢淳没有皇后,国事家事都是他自己操持,原本能处理家事的人如今还要他照顾。头几日宣和一日三餐连带着药都是谢淳喂的,他身体好些之后谢淳也会来陪他用膳
  夜间待他入睡之后又起身处理事务。
  事虽多,忙而不乱,就是休息不好,朝中大臣们眼见着陛下日渐消瘦,似乎比往日更寡言了。
  原想着太后一走,慕家便要倒,如今看圣上这态度,可不像是同太后关系不睦啊,也有些人看得更深一些。
  慕家不仅是韩王妃的娘家,还是秦王舅家,听说秦王同慕家的关系比沈家要亲近多了。即便没有太后,慕家至少也还能繁荣三代。
  白修远在翰林院当差,常在御书房心走,听闻宣和病了便想去看看,虽在皇帝身边当差他却从未掩饰过向着秦王的心,他说了,谢淳便允了。
  “想法子叫他说说话。”
  “臣遵旨。”
  白修远得了吩咐恭恭敬敬地退出去,却见御案前的人又说:“不愿说便罢了。”
  “……是。”
  宣和知道他嗓子出了些问题,太医已经来看了几回了,谢淳倒是一副平常的样子。他其实有感觉,他并不是说不出话,如果非要说,应该也是可以的。
  他只是不愿意用力。
  不止是说话,若非谢淳盯着,他连吃饭都想省了,自然也懒得见人。
  床上躺了这么久除了谢淳他只见了谢沣,青鸾如今贴身照顾他,直接做主放了白修远进来,只是同宣和说了一声:“小白大人来了。”
  宣和点点头。
  白修远见了宣和便轻轻叹了口气,哀而不伤,谈何容易。
  父母过世,他也曾经历过,不是旁人一句节哀就能过去的。
  他也不说什么宽慰的话了,只说些王府的事,王府已经修好了,百里汇胆子越来越大了,常去看安安和白棋,安安已经会从他手中接竹子,白棋也不躲着他了。
  宣和反思,我这宠物养得够不经心了,只是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白修远自顾自地说了小半个时辰才告辞。
  这之后百里汇,钱毅、宋钱,鲍康等人都被召进宫来见了他一面,最后连苏婉清都来了。
  她是唯一一个说起贵妃的人,没错,她说的是贵妃不是太后。
  苏婉清在京中名声不小,但比起慕贵妃实在是不值一提。
  到如今众人提起大雍第一美人想起的都是慕贵妃,不是皇后,不是太后,是贵妃,是当年名动京城的慕家长女慕惜娘。
  “那般风华,大雍前后三百载,无出其右者。”
  苏婉清眼中有倾慕,她是见过贵妃娘娘的。
  宣和知道她的意思,贵妃合该是一身的风华,太后二字,于她有些违和。
  她的前半身享尽了荣耀,这深宫,缺了最重要的人,又有什么意思。
  她是太后,却从未自称哀家。
  宣和闭了闭眼,太医说她是在睡梦中离去的,平日里健健康康,说是急症都有些牵强,那日正是先帝忌日,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传到如今便成了她在梦中随先帝而去。
  倒也不算错,她是自己走的。
  大约是同为女人,苏婉清言语间对贵妃满是向往,反倒叫宣和觉得这是她为自己选的最好的归宿。
  他又何尝不知,这一年本就是为了他留下的,若非有他,去岁便该随先帝去了,知道却不意味着能释怀。
  为什么又要抛下我?
  先帝走时他觉得假,过去一年他回想起来还有些恍惚,仿佛昨日才同他一起用过饭,抢着喝贵妃煮的鱼汤。
  如今一回首都已成了空。
  贵妃走了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他没有娘了。
  父亲和母亲是不同的,说不上谁的离去叫他更悲恸,前者如梦似幻,叫他心中缺了一角,后者痛彻心扉,叫他心底裂了一块。
  苏婉清走后谢淳来喂他用药,平日里宣和都不声不响,谢淳喂一勺他就喝一勺,这药不苦,也算不上好喝,他却从没想着要一口气喝完。
  今日却偏开了头。
  谢淳放下碗勺,并不迫他,原就是滋补的药,用不用也没太大妨碍。
  “谢淳。”
  过去半月有余,宣和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嗓音有些沙哑,宣和都觉得自己声音有些陌生。
  他抬手摸了摸喉结,怔了怔。
  谢淳并不意外他能说话,太医说宣和的症状有些像失魂。他知道阿和不是那样脆弱的人,他能控制自己,只是难受了,不愿说话罢了。
  现在他愿意说了,他说:“谢淳,我没有娘了。”


第84章
  灵堂就设在宁寿宫,宣和再去时已经平静了许多,这是她的人生,这是她的选择,无人可以置喙。
  宣和跪在蒲团上,诵了一卷经,起身时颤了颤。
  他几乎是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方才又是乘着御撵来的,只跪了这么一会儿腿便开始酸胀难受。
  慕家也来了人,是他的外祖母,老人家拢共就两个女儿,都走在他前头,她的精神状态却比宣和要好得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还能反过来宽慰他。
  宣和那一卷心经还是幼时跟着她学的,心中有信仰大约确实能叫人平静些。
  回去时宣和说要走走,谢淳就陪着他走。夕阳斜照过来,将他们的影子打在汉白玉的地砖上,又延伸到朱红色宫墙上。
  宣和回头看了一眼,他和谢淳原来走得那么近,他们的影子是挨着的。
  宣和停了一会儿又倒退着走了两步,谢淳始终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宣和忽然说:“我累了。”
  累了就回去,可他们现在就是在回养心殿的路上,方才宣和说不要御撵,已经叫人抬走了。
  王公公在后头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他不过犹豫片刻,就见陛下已经半蹲在秦王身前。
  谢淳说:“我背你。”
  宣和挑眉,看着眼前的背影,这个姿势多少是有些不雅,谢淳却无比自然。
  宣和双手勾住他的肩,轻轻纵身,谢淳稳稳托住他。
  背着人的时候,想要身后的人舒服,就不可能身姿挺拔,后头的随从们就见陛下微微躬着身,稳稳地背着秦王走在前头。
  一边要顾着前头主子一边又不敢多看,一时间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
  宣和趴在谢淳背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在他颈间蹭了蹭,带着些依恋。
  说起来有点荒谬,他和谢淳,一个皇帝一个亲王,说是这时间最尊贵的两个人都不为过,他们却只剩下彼此了。
  相依为命。
  “谢淳。”
  宣和在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嗯。”
  “谢淳……”
  “嗯。”
  “七哥。”
  ……
  不论他喊的是什么,喊了多少声,谢淳都应下了,没有丝毫不耐。
  一直到了养心殿,谢淳也没有放下他,而是直接背着他入了后殿。
  宣和这一路上没花多少力气,但谢淳是出了不少汗的,不说背着人走,单是宣和在他耳边呢喃就足够叫他出一身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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