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呆在内城的小姐少爷们,除了陆薇和穆临风,全部被遣送回家。张莹莹与程珊一同离开,邱如心被特许保留自己在西院的财物,独自出岛。
应诺虽与她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多少还是有些怅然。那些腌臜的事情,他们有没有参与,参与了多少,谁也不知道,不过鹤孤行显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而他能做的,也就是准备些她们可能需要的东西和一句“保重”,然后将几位姑娘一一送离。
至于傲月公子,他虽认在邱长老门下,但并未参与此次行动。确切的说,他接到了做内应的任务,不过不仅没帮忙,反而将消息透露给了狼牙。
因着处理后续事务,意外得知江月背景的奉聿几人对此格外好奇。
“以你的身份,何必当男宠呢?”奉聿不解道。
江月端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鹤孤行。
在座的几个都是人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应诺忍不住调侃道:“城主好大的魅力啊。”
鹤孤行:“…………”
奉聿继续问道:“邱鹏一拿什么请你当内应?你又不缺钱财。”
“他说,此次若事成,就将鹤城主送给我,由我处置。”江月面颊微红道。
鹤孤行:“…………”
“那你是认为城主会赢才迷途知返?”岐路猜测道。
“不是。”江月意外的实诚,居然否定了这个理由,然后他的视线又落在了应诺身上。
这下换应诺蒙圈了:“关我什么事?”
江月别开头,一脸不爽道:“反正都不会是我的。”
无话可说而沉默了许久的鹤孤行终于开口了:“往后有什么打算?”
“我哥收到消息,大概很快就会来接我。”江月答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回家当纨绔子弟了。”
众人:“…………”
鹤孤行用了整整七日,长老反叛之事至此方才尘埃落定。
这天早上,奉聿早早被叫到了书房。
“有事吗?”
鹤孤行递过手中的纸张,上面罗列着银两布匹瓷器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奉聿问道。
“谢礼。”鹤孤行道,“你帮我看看可有疏漏。”
应诺研墨的手一顿,偷偷瞄了一眼。
“啊,是准备给救了你们的那个凌家夫妇的吧。”奉聿恍然,他细细看了上面的物品道,“城主之前提过,他们有意隐居,生活也是自给自足,不如再加些上好的种粮和菜籽。”
“嗯。”鹤孤行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补上,再次递给奉聿,“你将单子交给阿金,东西备好后,让南玿跑一趟。”
“是。”
奉聿找到南玿的时候,他正缠着岐路讲他们在外面的那段经历。当听到穆临风浑身是伤还拖着鹤孤行走了二十多里时,南玿神色变得异常纠结。
“怎么了?”岐路感叹道,“话又说回来,虽然除去长老一事意外成了,但城主似乎也没有扩充九卫的意思,你看,其他有牵扯的少爷小姐,说遣走就遣走,作甚还留着穆临风?”
南玿表情更加纠结,仿佛便秘了好几天,蹲在马桶上依旧拉不出来。
城主肯定是知道穆临风相貌不同的事情,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是不是打算拿临风公子当替身才不追究?
“脸都要拧出褶子了,在想什么?”奉聿捏住南玿的脸颊,十分顺手的捏了几下。
“木、木事,晃手。”南玿拉开奉聿的手,“你怎么来这了?病了?”
“有任务。”奉聿将事情交代了一番,最后叮嘱道,“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好,交给我吧。”南玿赶紧将穆临风的事情搁置脑后,拍着胸脯保证道。
然而。
三天后,南玿敲响了“凌风”家的木门,在对方开门的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第40章
城里的临风公子是假的。
那会是谁假扮的?
南玿盘腿坐在房间,仰头出神地盯着屋外斜上方的横梁雕花。
他其实是有点猜测的。临风公子在重霄城这么久,现在又和城主住在一起。若是戴人皮面具,他家城主不可能一点都注意不到吧。
假设他没有用人皮面具,那就只能是靠金针。也就是说假扮的人,和易容后的临风公子本来就很像。
穆临风说他是为了混进重霄城,照着画像上的应诺定制的人皮面具,那么……
而且自己的确有几次面对假的临风公子时,产生了熟悉感。
“会是他吗?”南玿直挺挺向后倒下,顺势躺在地板上,片刻后猛得坐起来,握拳自言自语道,“去问问就知道了!”
天气越来越冷,庭院中的树木大多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曾经热热闹闹的东西两院如今也听不到什么声响,无端更添几分寂寞。
应诺怕冷,点好炉子,将椅子搬到暖炉旁,整个人挨了过去,边烤火边歪头盯着专心致志看书的鹤孤行,琢磨怎么跟他开口提去岐路那学医的事情。
眼下重霄城内忧已除,结果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忙。还是想办法拿回药瓶,等履行完和陆薇的约定后,赶紧离开吧。
至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补偿什么的,鹤孤行体内那股奇怪的气劲,虽然不能治愈,但他的血似乎可以克制,不如炼制些丹药送给他好了。
应诺的思绪已经计划到离开后要怎么躲避了,突然书房的门被用力推开,鹤孤行与他都吓了一跳。
南玿准备迈进来的脚悬在空中,看着同时投过来目光的两人,又默默缩了回去,然后轻轻敲了敲门框,小声道:“城主,我能进来吗?”
鹤孤行:“…………”
应诺:“…………”
鹤孤行放下手中地书,准备处理南玿带来的问题:“进来吧,有什么事?”
“呃,我是来找应……该是找临风公子的。”南玿心虚地瞟了自家城主一眼。
“…………”鹤孤行默默拿起书,翻了一页道,“嗯。去吧。”
应诺刚走到门口,就被南玿拉着手臂,一路飞奔离开了书房。鹤孤行听着急促的脚步声,面无表情地盯著书页,许久不曾再翻动。
“不行,这边会有巡逻的护卫经过……”
“不行,这边是弭的暗探回去的必经之路……”
“不行,这边离他们几个的住处太近了……”
应诺被南玿带着连跑了四五个地方,实在有点撑不住。他拽住了少年,上气不接下气道:“那个,南玿卫长,我能问下,你到底在找什么地方吗?”
南玿紧张地四处张望,凑到应诺的耳边小声道:“我想找一个说话绝对不会被人偷听到的地方。”
“什么事需要这么神神秘秘的?”应诺道,“现在内城应该都是城主的人,被听到也没关系吧。”
“哦,没关系啊,”南玿恍然,“那个,你为什么要假扮穆临风,你是应……”
南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应诺揽着脖子捂住嘴巴,拖到了角落。
“唔唔唔——”南玿无辜地眨着眼睛。
“不许出声,我就放开你,明白就点点头。”应诺看起来很冷静,实际上早就慌得忘了:以他们两个的武力值,南玿想挣脱简直是轻而易举。
不过,少年配合地点了点头。
应诺松开手,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哪里方便说话,跟我来。”
“哦。”
应诺带南玿去的地方,便是奉聿用来偷闲的凉亭。
“你看,这里四面环水,视野开阔,有人来的话一下就能看到了。”
“应公子果然聪慧。”南玿真心实意的称赞道。方才“临风公子”的反应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我是哪里露馅了?”应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
“我前一阵子,去调查了一下穆临风的事情。”南玿想着,既然要打开天窗说亮话,自己也不能藏着掖着,便将之前查探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就算长相不一样,第一反应难道不是故意易容成这个模样吗?怎么会猜到我顶替了他的身份?”应诺还是不明白。
“后来,我不是替城主送谢礼嘛。”
应诺心里一咯噔,暗道:卧槽,不会这么巧吧?
“那对夫妇就是穆临风和吕珺珂。”南玿露出一个乖巧又不好意思的笑容。
“天要亡我啊!”应诺扶着凉亭的圆柱欲哭无泪,“这事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南玿摇摇头:“我也只是猜测,毕竟应公子你是当真我的面跳下去的。刚刚才确定的。”
敢情方才南玿想说的话是个问句,都怪他反应太大了,直接给答案了。
“不过,”南玿不解道,“你都那么护着城主了,为什么不告诉城主身份呢?如果不好意思,我可以代劳啊。”
“不行!”应诺瞬间移到南玿面前,他靠的特别近,几乎要鼻尖碰鼻尖了,脸色狰狞地瞪着南玿,“你要是告诉鹤孤行,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南玿被吓得眼睛都瞪圆了,慌不迭地点头,就差没举手发誓了。
应诺这才退开,神色不明地盯着水面发呆。
“那个,应……”
“还是叫我临风公子吧。”
“哦,”南玿从善如流,小心询问道,“临风公子为什么要隐瞒呢?你应该不恨城主了吧。”
应诺苦笑了一下,低头用脚尖蹭着地面:“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不是为了报复或者和好,那你为什么还要呆在城里?”南玿不解。
“会走的。”应诺微微抬头,目光看向远方,轻声道,“等事情做完,我就会离开,所以,请你不要告诉他,就当应诺已经死了。”
“可是,我觉得如果城主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高兴。”南玿道,“其实有几次,我是看到的,城主拿着你留下的玉佩,露出很难过的表情。”
应诺回头笑道:“那就更不能说了,既然已经伤心了一次,还是不要伤心第二次的好。”
那样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烟消云散的笑容,让南玿口中帮腔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那个人带着一身落寞渐渐走远。
南玿本来以为找应诺商量后,问题就能解决,可现在似乎越来越乱了。他烦躁地原地转着圈圈,最后也只能揣着一坨乱麻离开凉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奉聿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他似乎在找什么人,不停地张望着。
忽然,奉聿地脚步听了下来,他扬起头看向凉亭的顶上,喊道:“你在那上面做什么,叫我好找。”
亭顶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鹤孤行从上面用轻功飞了下来。他慢慢走到奉聿面前,眼睛亮得吓人:“没什么,在想些事情罢了。”
第41章
自从重霄城的事处理完后,往日那些埋在心底微小的猜测与怀疑,就开始发疯似的生长。鹤孤行也十分清楚,滋养那些猜测的,都是自己心中愚蠢至极的渴望。
因为缺乏证据,他只能不停重复着幻想与否定,所以南玿神神秘秘地拉走穆临风,实在怪不得他会多想。
鹤孤行原本只是有一点点好奇,可看着南玿东躲西藏的模样,他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像是窥视到了躲藏在水面下的鱼儿摆尾时留下的涟漪。
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跟上去,他会后悔的。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直觉真的很管用。
鹤孤行回到卧室,应诺正弯腰铺着被褥。那份许久才平复的情绪,瞬间喷涌了出来,他几乎控制不住发颤的指尖。
停下来!停下来!鹤孤行狠狠地握紧拳头,现在绝对不能让应诺察觉,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否则,他一定会再次逃走的。
可是,为什么?
鹤孤行突然冷静下来。他像往常那样,一声不吭地坐到椅子上,拿起搁在桌上的书,随意翻了一页,余光却一直落在应诺身上。
之前在凉亭顶上,光是应诺还活着的消息,就将他所有的心思吞没殆尽,哪里还顾得上思考,如今细细想来,那两人的对话,的确有许多让人在意的地方。
不过,最让他介怀的肯定是应诺铁了心要离开的原因。
一想到那句“既然已经伤心了一次,还是不要伤心第二次的好”,鹤孤行心里就堵得慌,说的好像自己活不了多久似的。
打应诺在江湖里露了面,他就让弭和南玿盯着,他有几个朋友几个仇家,鹤孤行心里一清二楚。说句自大的话,就算应诺所有的仇家拖家带口杀到重霄城,他都能保下来,更别说他现在还顶着穆临风的皮,别人未必能找到他。
除非,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缘由。
应诺第一次来重霄城寻他,他让人打了出去,此后三年里就未曾听闻过应诺的事情。鹤孤行一直以为他是回了山上,如今看来,那段时日里恐怕藏着些什么。
还有一点,鹤孤行也想不通。
当初在船上,应诺明明一副生是重霄城的人死是重霄城的死人的架势,显然是想借重霄城的势,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这其中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要搞清这两个问题,必然需要时间。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让应诺完成他说的事情。
以上种种,简而言之就是:留下媳妇,替媳妇解决问题,然后逮住媳妇的弱点将人栓牢。
那么,应诺在重霄城有什么必须完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