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话?你说的是傻话,可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我,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言敏说着眼中噙泪,转身就走,故意放慢了脚步,却没等到那人追来,一时寒了心。
言敏独自在房中消沉了两日,闭门不出。段干卓心中烦闷,本想找元恪聊聊这事排遣排遣,但元恪自打蛊毒发作后也不似往日般温润,冷脸不搭腔,好不容易说两句话也是拿言敏冷言冷语地刺他。搞得段干卓晚上也不敢碰他取暖了,只好躲开他们两个独自喝着酒心中苦笑,暗暗抱怨自己不该痴心妄想,这下好了,师妹和徒儿两面都不讨好,怎么没有事先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糟践玩意儿呢?
段干卓刚把信折好,不等塞进信鸽里,就被言敏一把夺了去。
“小辰还在附近没走,正好可以让他捎你一程。”
言敏不语,两下把信撕了,又把信鸽塞还给他,“今晚上我要吃烤乳鸽,把你的信鸽都给我烤了。”
不等段干卓说话,言敏又紧接道:“大师哥,我想清楚了,我愿意一直呆在这里陪你。若是没有你,我一个人行走江湖又有什么意思?不过事先跟你说好,以后等我嫁你了你要是敢对我有一丁丁不好,或是不听我的话了,我扭头就走,再也不回来了,反正你又不会出这个谷,那你就别想再见到我了。”
段干卓张了张嘴,“你……你想清楚了?”
“你这里有红绸缎吗?我现在就开始做嫁衣,哪天做好了就哪天嫁给你。”
等明白过她话的意思来,段干卓的心腾地飞上了天,这两天的自卑自贱通通消散,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夸赞自己英明,想癞蛤蟆还是要勇于尝试的,这不,白天鹅自己就飞进了嘴里。
不过这话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说,段干卓喉结滚了又滚,才结巴道:“留……留只信鸽吧?”
言敏一眯眼,“你还想让二师哥来接我走?!”
“不……不是。”段干卓越急越结巴,“留只给……给师父带个信儿,还没跟他说呢……”
言敏总是受他的欺负,哪里见过他这副窘样儿啊,心里又得意又甜蜜。又想到小时候他总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搞得自己又崇拜又惧怕他,现在才把他看清,原来他就是个软面团子,是圆是扁任由人团捏。由此看来,以后欺负他的日子多了去了,不愁欺负不回本来。
段干卓飞快的把这个好信结结巴巴的告诉了元恪,没看见元恪瞬间白了的脸色和额间蹦出来的青筋。段干卓一把把人搂紧怀里,泪眼汪汪地拍打着他,“小笼包啊……师父马上就有娘子了啊,你不知道啊,以前我连想都不敢想啊……怎么就有娘子了呢?真好啊,真好啊……你给我的五个小崽子当干爹吧,哦,对了,我打算生三个男娃娃,两个女娃娃,起个啥名儿好呢?这可是个大事,不行,我得赶紧想想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元恪死死咬着牙推开了他,拿眼细细描摹着他脸上的棱棱角角,绷着的嘴角一扬又飞快地落下,破了嗓音道:“恭喜。”
段干卓昏了头脑,一点也没看出他的异常,还当他是出自真心,拍着他的肩膀一脸的仗义,“师父很明白打光棍的痛苦,你且再等几日,等师父完了婚就出谷去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绝不委屈了你!”
“不必了,我这幅身子还不知道能活几日,不耽误别家姑娘了。”
一听这话,段干卓才记起他的蛊毒来,喜悦被冲淡了些,又想,自己虽然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万卷医书翻一遍总有疏漏的地方,回头再翻一遍,说不定能找出另外的法子来治他,这样想着,心里头才不那么愧疚了。宽慰完自己也就顾不得他,忙着给言敏宰鸽子去了。
打那日起,元恪更加沉默,一日说不了一句话,且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们二人。段干卓心思都在言敏身上,见不到他自然也想不起这个好徒儿来。只是言敏矜持了些,日日躲在房里只顾手上飞快的穿针引线,把自己恨嫁的心情一针针一线线缝进了大红喜袍里。
虽然日日能见到她,但段干卓还是想她想得心尖痒痒,天不亮就跑到她窗前瞅她,一个劲儿地追问缝好了没,往往一瞅就是一整天,晚上不等言敏赶个三五次绝不走。
言敏嫁衣缝了近十日,在这十日里她也总算看清了她这个好师哥的真面目——活脱脱就是个性急的老色鬼!段干卓一连五六个晚上脱光溜溜的推开窗户爬进了自己的房间,急扯着自己的衣服就想求欢,哪里还有江湖传说中半点的大侠影子?跟采花大盗也没差!言敏好气又好笑,心里默默抱怨江湖传闻果然是听不得的,这不,自己就错把这个大师哥当成正派大侠了?把他这幅色急的样子说出去保管能笑掉世人的大牙。但言敏到底也没让他得逞,倒不是不想,只是瞧着他那副憋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的样子好玩,也想磨磨他,让他将来好听自己的话。段干卓果然听话,虽然忍得难受,但也只是使出浑身解数甜言蜜语的哄骗她,看她不肯松口只能光溜溜的扫兴而归,到底也没舍得用强。
第20章
这日,段干卓在窗外瞅着言敏缝好了最后一针,不等她咬断线头便冲了进去,一脸得意地拉住了她的手,“今晚上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
言敏娇羞地推了他一把,“我刚看到你读信了,是爹爹吗?他说什么了?该同意了我们的事吧?”
段干卓垮了脸,“快别提他了,他不同意。”
言敏一急,“啊?为什么呀?你又哄我是不是?”
段干卓:“他嫌我胆子小,又不像小辰那般有出息,能当大将军。我……至今一事无成,他看不上我呗。”
言敏急的站起身,“爹爹怎么那样?大师哥,你快同我一块回若缺山,我跟你一块去求爹爹,他肯定会同意的。”
段干卓哈哈朗笑出声,“原来你这么急着嫁我呀?那这几日晚上还那么折磨我?师父他老人家同意了!还在信上说让我以后好生照顾你,不然他就活扒了我的皮,只是他不来这了……你看,你爹都同意了……”段干卓说着悄悄解开衣襟拉起言敏的手往自己身下摸,“好阿敏,你现在就从了我吧,你瞧,我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
“呀!”言敏虽然不懂,但还是被那处的滚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手下意识的拍打了一下。段干卓登时疼得捂住裆部直跺脚。言敏捂着唇笑骂一声“活该”,把他的喜服扔他怀里,“你跟元哥哥说了让他主持明日的婚事吗?”
段干卓嘴里嘶嘶的吐着气,仰着脖子夹紧了大腿根哆嗦道:“我……我忘了……”
“快去快去。”言敏使劲把他推出门去,合上门背抵在门上,轻声哄道:“好师哥,照例你今日是不能见我的。晚上别再来了,权且再忍一忍,等明日拜过堂我什么都随你。”
段干卓一听胯下立马不疼了,心道不就一晚上嘛忍忍也就过去了,以后每日多从她身上找补一回也就弥补了自己难熬的这些漫漫长夜了。又对着言敏的房门说了几句甜言蜜语才跑去找元恪。
只是二人都没想到,就是拖这一晚,彻底断了他们的姻缘。
段干卓把事跟元恪一说,元恪笑着答应了。
段干卓喜得拿着喜服在身上比划,没看清元恪脸上狰狞的笑,只顾絮絮叨叨地嘱咐,“为师急着入洞房,到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式能简就简,你就喊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送入洞房’就行,不赶紧把你的师娘给睡了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生怕有什么变故。我都没敢请小辰,不然为等他还得耽误几日功夫……大不了日后给他补顿喜酒让他骂上几句吧,反正他也很知道我这重色轻友的性子,应该不会生多大的气……你快瞧,阿敏给我做的喜服怎么样?”
元恪一抬眼,见他一身火红喜袍博带,更衬得面貌白皙昳丽,身姿挺拔博雅,一时瞧得灼痛了眼。
“好看。”元恪喃喃道。
段干卓对着铜镜细细照了一番,也甚是满意,一天都没把大咧的嘴角放下来。
到了晚上,段干卓越发焦灼,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放才好了。还是元恪点了支安魂香才使得他静了下心来。
段干卓做好了饭,记着言敏的话,不敢去找她,便托元恪给她送去,元恪一口应了下来。
元恪敲开门时见言敏匆匆理了理衣襟发丝,脚上的一双红鞋还没来得及换下。言敏不好意思地低头缩了缩脚,“元哥哥,这么晚你怎么来了……不对,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呢?那我也随他叫你小笼包吧,你不介意吧?他……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介意。”元恪把饭食随手一放,笑了笑,“言姑娘,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
言敏看着他的笑无端地生出些惧意来,后退了一步靠到了床沿上,“嗯?什么事?”
“我与段干卓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我夜夜肏他,他老早便是我的人了。”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两句话在耳边回响了几遭言敏才明白过来,只觉一个天雷炸在耳边,轰轰作响。
“你……你胡说!”言敏扶着床沿慢慢坐了下来,猛然记起段干卓跟自己说过他曾做过一些恶心的事,难道是这件?
元恪逼近了两步,轻笑道:“刚来这谷中的第一晚他便光溜溜地爬上了我的床,让我给他暖身子……”
“大师哥不会的,他不会做那么恶心的事的……你走开!”言敏柳眉倒竖,抓紧了手下的被褥,却又禁不住的想段干卓屡屡偷爬进自己房间的事,原来他连男人的床都爬吗?
元恪蹲下身,拉过她一只手轻声哄道:“他为何夜夜同我一同睡,言姑娘就没有想过吗?我是为了言姑娘好才告诉你这些,他真心爱的是我,他要娶你不过是因为你父亲,他觉得师命难违。”
“不会的,我去问他……不会的……”言敏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你滚开!”
元恪站起身,一只手挠了挠耳垂,轻打了个呵欠道:“他身上共四处伤疤,肩上两处,胸膛一处,腿上一处。哦,对了,他左乳尖上还有颗小红痣呢,我最爱他那处了,晚上总是含着睡。”
“别说了!别说了!”言敏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一把推开了他,跑出了门,“我不信,你别想骗我,我自己去问他!”
元恪在她身后冷飘飘道:“哦,那你直接去我房间找他吧,他此刻在我的床上呢。你进去前先敲敲门,我们刚刚欢好过,他身子不方便。”
看着段干卓漆黑的房门和元恪房里透出的暗黄灯光,言敏含泪踟蹰着竟不知该往何处迈步。
“言姑娘,这个谷里多余的人是你,你离开吧,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言敏听着他轻佻又得意的话愤恨地一转身,“你污蔑我大师哥,我要杀了你!”
“我是不是污蔑他言姑娘心里清楚。”元恪把她的佩剑扔她脚下,不在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你要杀杀便是,只是到时候他会伤心,只怕恨不得杀了你。”
言敏蹲身去捡,又想到他对元恪的那些好,刚碰到剑眼泪哗啦就落了下来,蹲在地上久久站不起身来。
元恪叹了口去,也跟着蹲下了身,“言姑娘,你把他还给我吧。我发誓,以后一定对他好,一定替你好好照顾他。言姑娘,算是我欠你的……你放了他,对我们都好。”
言敏无声抽噎了好久,终于趔趄着站起身往外跑去。元恪没起身,只是嘴角闪过一丝得逞的笑。
这山谷中的路和气候本就诡谲,雾气挡住了微弱的月光。言敏不顾眼前一片漆黑,只顾跌跌绊绊地往前跑,不知撞了几棵树,又绊了几块大石头。眼下又是一个趔趄狠狠地扑到了地上,膝盖和肘部撞得生疼,言敏心中的苦痛委屈无处宣泄,半扑在地上痛苦的悲号了几声。哭着哭着隐隐约约记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好像也曾这样过,半夜独自一个人哭着跑出了家门,那次还是大师哥寻到了自己,哄着将自己带了回去;这次呢,他又会说些什么好听的哄骗自己……言敏哭得没了力气,就坐在地上细细的想自己那次是因为什么跟他闹脾气,想着想着言敏身子猛地一震!
骗子!他是个骗子……
言敏顿悟,心中气急,站起身便想往回走,因辨不清方位,正焦灼就看见面前模模糊糊地站了个身影。
“大师哥?”言敏试探着叫了一声,心飞速跳着,无比期待眼前的人能应一声。
却冷不丁听到了元恪桀桀的笑声,“言姑娘,迷路了吧?我送你出谷。”
言敏的心陡然落到了谷底,一种从未有过的惧怕升起。“我记起你来了……是你!我小时候见过你!我大师哥带你来我家里住过几日……我还记得我大师哥给了我们二人一人做了一只糯米兔子,你吃完了就夺了我的去,却污蔑我夺了你的……你从小就是个骗子!今晚上的那番话也是骗我的对不对?我大师哥哪里就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元恪咂咂嘴,“言姑娘好记性。但我不是骗子,因为当初段干先生信了我的话,那说谎话的就是言姑娘了。我还记得那时候言姑娘赌气跑出去躲了起来,他可是焦灼地找了你整整一夜啊。如今你婚前弃他而去,你说他又会伤心多久?啧啧,段干先生可真令人怜惜啊。”
言敏抓紧了佩剑,“谁说我要走了?!我现在就回去,将今晚上的事都告诉他,看他不杀了你!”
元恪摸了摸下巴,“言姑娘,我其实挺喜欢你这傻憨的性子的,有些像他……我真不忍心杀你。唉,但没办法呀,谁让你的好师哥比你还招人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