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恪满头大汗,眼神里俱是焦急,一看到他心里才松懈了下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让我好找,我还以为……”
段干卓一笑,“还以为什么?我不要你了?”说着往里腾了腾地儿,“哪里舍得?来,上来。”
元恪翻身上去,看了看地上乱扔的书,再看段干卓时眼中神色稍变了几许,“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份上。”
段干卓伸手细细抹了他额上的汗珠,“你可别当我是为了给你寻法子连觉都不睡了,实在是因为你死命搂着我热得我睡不着我才过来的,不信你摸摸我身上的汗,刚好了点。”
元恪探手一摸他的肚子,果然摸到了他刚因惊吓而出的一身冷汗,担忧道:“你这身子还这么凉怎么出了这么些汗?别是病了。我还不是因为你身子凉才搂着你嘛,往往搂一晚上也热乎不过你来。”
段干卓发觉他的手不老实,便拿住了,“明明就是你想抱我取凉还说的这么好听,快睡觉,夜深了,别再动淫乱心思了。”
元恪不听,三两下除了两人的衣服,又好言劝着他做起那事来。
对段干卓来说,这滋味虽稍稍好了些,但还是疼得他咬牙。段干卓一边忍受着身下的疼痛一边细细回顾这段日子,除了床事在他单方面不和谐外,二人这些时日当真是好的没法说。平日里二人一人练剑一人采药研读医书,同饮同寝,相互问暖,偶尔打趣,倒也真像一对举案齐眉的伉俪。段干卓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这样的日子真不错,分明就是自己在罹难时常幻想的寻处世外桃源与一人携手终生的场景,若是将来二人能互相扶持着过完这一生足能羡煞旁人,便不自觉中拿了颗真心对他,对他倒也生出了几分不同于师徒的情谊。觉得二人唯一的障碍便是元恪的病,所以一心盼着他好,殚精竭虑的想医好他的病。但刚刚看过那本医书后段干卓却犯了迷糊,有些拿不准了,二人之间当真是他想得这般吗?
段干卓疼得一呲牙,低头费力一看,胸前又是一个带血丝的大牙印,再看这个红着眼角、如野兽般在自己身上驰骋的人,一时生了几分惧意。
苦苦忍到他发泄完毕,趴在自己身上舒服的喘息,段干卓才摸着他汗津津的脑袋笑道:“小笼包,咱俩一做这事我就怀疑你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这么往死里折腾我?我不是真同你有什么仇恨吧?若有你就直说,你也知道我,我这人坏,做的坏事不少,但放心上的没几件。”
元恪迷离的眼一下子睁大,吓得从他身上翻了下来,跪在一旁急得结结巴巴,“先生说……说得哪里话!明明是我做了……那件对不住先生的事,先生几次三番救我……我怎么会对先生存了恶心?我又弄疼你了是不是?”元恪说着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我就是太喜爱先生,每每提醒自己不要太……可一做起来总管不住自己,只恨不得将先生拆骨吃入自己腹中……”
段干卓看他急的落泪,忙坐起身把他搂进怀里,皱眉摸了摸他红肿的脸颊,“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就是说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好了,是我不好,话说过头了,你别忘心里去。”
元恪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先生还是疑我是不是?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才能使先生信我……只是,自小先生对我这般好,元恪得是怎样阴险恶毒之人才会以德报怨、加害先生呢?”
段干卓听得羞愧,也觉自己从未做过对不住他的事,元恪也没有加害自己的理由。而且自己虽不认识湛渊,但也见过他一面,听他的口音、举止起码得五十的年纪,又怎么会是他?又想到当初自己对言敏的热情也似这般,若真得了机会,怕她也会怪自己在房事上粗鲁。
如此想着,段干卓越发觉得自己荒唐可笑,卸下了心里的疑虑,看他那副极紧张的样儿心中怜悯,又把他搂紧怀里哄道:“是我疑心病重,你也知道我那五年怎么过来的。打那时候落下毛病了,总觉得人人都要害我,好包子,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此生信你每一言,绝不再疑你半分。”
看元恪似信非信的小心看着他,段干卓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挑眉一笑,“若再有下次,我任由你在床上糟蹋。”
好容易才哄着元恪睡去,一想到地上那本医书,段干卓仍百思不得其解,按着脑袋一夜未眠。
元恪发觉段干卓近来有些怪,不仅话少了,还总爱愣神,而且也不看那些医书了。一日看到他又坐在桃树下愣神,小花拿湿乎乎的鼻子一直在拱他的手。元恪过去一脚将小花踢飞了,含情脉脉地抓过了他的手,“想什么呢?”
段干卓急忙回神,“啊?”
“阿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为阿卓排忧。”
“也没什么,就是想不明白一些事。”
“何事?”
段干卓静默思量了一会儿,“小笼包,这样同你说吧。假如两个人互不相识,一人有没有可能费劲心思救另一个人的命?”
元恪思量了一会儿,笑了,“自然是有可能的,说不定被救的人于救人的有用呢。”
段干卓听罢恍悟,大叫:“原来如此!”
第26章
段干卓听罢恍悟,大叫:“原来如此!”
他初见那本医书惊愕不仅因为它是凭空冒出来的,更因为它上面记了能解冰蛊毒的法子。上面记载这蛊毒一旦进入人体极难剥离,但这蛊毒更喜极毒极阴之活血,故有个法子能医,那便是选个身中多种剧毒且体寒的人做引毒人,将那蛊毒引出来,再按照这本医书上的药方慢慢调养弥补蛊毒造成的亏损,体才能大好。但这种法子极难成功,那几种剧毒往往一种便能要人命了,谁又能兼种十多种且活下来呢?故只有体质极特殊的人才能做这个引毒人。段干卓看时惊出一身冷汗,他虽不知自己到底身中哪几种毒,但知道的那几种却与书上一致!且再猜想湛渊将自己与那么些人同扔在寒冰窖中,怕是就是为了让他们血寒。段干卓当时惊得打冷颤,就是怕这一切都是元恪所为,毕竟是他身中蛊毒,且他又在这谷中,最容易把这本医书塞进书箱……但后来又想到元恪的心性,知道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对自己又是那样一番情谊,再加上那日他对自己的一番剖白,段干卓便彻底打消了这种疑虑。只想,既然抓自己的人是湛渊,那么做这事的人也必是他了,只是湛渊与元恪互不相识,且元恪又与自己亲近,湛渊这样费多年心血替他找解药又是为何?
直到听到元恪这样说段干卓心里才恍悟过来,这事没差,一定是湛渊做的!那湛渊这几年在江湖上搞得腥风血雨,虽意在九鼎,但也缺少了个由头,倒也有可能是为了拿元恪前皇孙的身份做幌子,所以当初抓了那么多人做引毒人,费劲心思想救他。
只是那本书又从何处冒出来的?自己同小笼包讲了书箱里的书没看过那书箱里便多了一本……不,不会!可能真是因为自己大意才漏过了那本医书。虽然是太巧了些,但世上的事多是这么巧,自己兜兜转转找了一圈,能救元恪的法子不正是自己吗?想了这么些,段干卓越发不放心元恪,生怕他将来有天被那歹毒的湛渊捉了去,就想,以后一定保护好他,不能让坏人得逞。
看元恪仔细瞧着自己的脸色,段干卓忍不住咧着大嘴一笑,“小笼包,我找到救你的法子了。”
元恪愣怔了一会儿,才微张着嘴回过神来,“阿卓,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真……我又怎会拿这种事哄你?一会儿便替你医好,明日你不用再忍毒发了。”
元恪仰天闭眼轻吐了几口气,才把他拥进怀里,“阿卓……阿卓……”想自己七年的折磨总算要到头了。
元恪好半天才缓过来,搓了搓脸,“到底是什么法子能救我?”
段干卓一脸嘚瑟的挑了挑眉,又开始胡说八道,“不知道了吧?我也是刚知道,原来我这血可特殊了,世上绝无仅有的好血,能治百病!对付你身上的蛊毒很容易。”
元恪慢慢松开他,“你什么意思?要拿你的命换我的命吗?”
“你想哪去了?我怎么可能做这种舍己救你的傻事?”段干卓一白愣他,掏出那本书给他看,正经道:“不逗你了,你看,原来我中的毒与你身上的蛊毒相克,我先用我的血把你身上的蛊毒给你引出来,蛊毒进入我的体内正好可以食掉我身上的毒,竟然就这么巧!”
元恪疑惑地翻了翻,果真见书上最后一页写着蛊毒可以解引毒人身上的毒。就同段干卓对那万卷医书滚瓜烂熟一样,他对这本书中的每字每句同样记得烂熟,他记得书中原先并没有这一段,细看下发现那字迹与前面稍稍不同,便知道这几句话是段干卓自己加上去的。其实这书便是他放进他房里的,他费尽这些算计就是为了今日!当初关他五年,拿毒浸着他,好不容易等到他能为自己引毒了,他却又被辰司杀救走。元恪恨得牙根痒痒,多次派人打探无果,便又忍着蛊毒的病痛亲自寻了他一年,还好他竟也傻乎乎的在寻自己。再见他那日便想派人将他抓回去,但也知他武功奇高,辰司杀又在近处,不容易得手,好在他对自己倒也没提防,便想先应承住他,慢慢找机会下手。跟他来到这谷中后,看他面容身形姣好,不知怎地对他生出些欲望来,原也是羞辱他的意思,再加上恨极了他,便想看看他如女子般在自己身下承欢时是什么情态。后来见这傻子对言敏那般痴情,自己心中更是难言的嫉恨,便杀了言敏,三言两语将他哄上了床。再见他为自己寻法子,自己便把那本医书放进了他房里……
元恪之所以故意让他知道这个法子也是一时好奇,想试试他看他是故意装出对自己的这份好来还是拿了份真心待自己。若他肯心甘情愿的拿命换自己的命,自己就省了番功夫;若他只是装装样,将来再将他囚禁起来强与他换血也是一样的……只是,元恪总觉得他不会做出这种傻事来,现在,元恪倒真拿不准了,难道,他对自己还有真心不成?
事到如今自己一番算计总算没白费,可看见那几行字元恪心里却升了几分难言的滋味,他明知那蛊毒进了他的身子他便会发作得更快,更难逃一个死,他为何还会写这几行字来宽慰自己?元恪想自己都没有这番细致的心思,不然自己就添上这几行字了,让他死得更不明不白些……
事到临头自己却生出了不忍,忍不住的想这傻子对自己倒像实打实的好,当真要拿他的命换自己的命吗?元恪做事心狠手辣,从不拖泥带水,更何况是终于能使自己摆脱冰蛊毒的事,若换了任何一人,元恪必是眼都不眨,可现在却……元恪也不傻,知道自己怕是假戏做多了真动了几分情,只是这情有几分自己也拿不准……一想到这便又狠下心来,想这人必须得死,不然自己将来必会为他误事更多,不管情多情少都该趁早了结。更何况自己遭受这七年生不如死的折磨便是拜这人所赐,他也不过是故意装出这副对自己好的假面来,或许想弥补他几年前做的那些龌龊事?更或许有别的阴谋!义父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受了这人的蒙骗,自己怎么还不长记性呢?这样一想便觉得也该让他尝尝那蛊毒噬骨的滋味!
如此下定了决心,元恪还装出一副纠结的神色,“阿卓,这个法子能成吗?若不成我倒不打紧,就怕连累了你。”
“能成!”段干卓胸有成竹的一拍胸膛,“你没看这上面都写了,好几个人都解了蛊毒,再说你还不信我吗?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我是不会同你说的。虽然几日前我便看到了这个法子,但苦于没找到双头水蛭,不能叫咱俩的血调混,将你身上的蛊毒引进我的体内。刚巧昨日我下河洗澡一只双头水蛭就爬到了我的腿上,你说这不是就是天意嘛。”
那水蛭也是元恪抛入水中的,他也知道自己做的太着急了些,容易引起他的怀疑。但眼看蛊毒又要发作,元恪一想起那滋味便害怕,便急着做了。
元恪不知他是否疑心自己,便试探着说:“阿卓,你……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吗?怎么刚找到法子便寻到了双头水蛭?而且你中的毒正好能解我的蛊毒?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段干卓不想将自己疑心这一切都是湛渊安排的事告诉他,怕引起他的恐慌,便道:“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能保你平安。”
元恪躺在床上,看到他拿出了那只一扎长的双头水蛭,一时心慌得砰砰跳,不由脱口而出,“阿卓!算了吧,我们别试了。”
“怕什么?”段干卓躺他身旁轻笑,“你想着过了今天便不会再遭那罪了,也就不怕了。”
元恪咬牙,虽然明知结果,也明知不该再动摇,但还是问出了口,“对你当真无害吗?那蛊毒不会转到你身上吗?”
“不会。”段干卓抓起他的手亲了一口,把水蛭一头放了上去,咧嘴一笑,“想想也知道,我这人顶自私,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傻事来?你别傻了。”
觉得手腕一痛,看那水蛭急不可耐的一头扎进自己手腕里,元恪惊得扯出了它,坐起身痛苦的捂住了头,“不试了……你好好活着。”
段干卓将他搂紧了怀里,温存地拍着他的背,“信我。我没同你说过,我这人不仅胆子小,更怕疼,怎么舍得让自己遭那份罪?这实在也是救我,不然我身上的毒发了,只怕将来比你死得还惨。”
元恪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怕是要毁在他身上了,明明就要摆脱这纠缠自己这么多年的噩梦了,自己却又偏偏舍不得……甚至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想的是,哪怕自己死了,也得让他活着……这情怕是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