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有个不肖徒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村头的阿黑

作者:村头的阿黑  录入:07-14

  一群人几乎都被他弄出了血才把他制服了,一人按一只胳膊把他死死地按进了雪里。一声声凄厉的喊叫听得所有人心里都发毛。
  湛渊咯咯笑着爬起了身,佝偻着身子指着他向众人道:“瞧他……瞧他……多狠的心呐!”
  说完转身便踉跄着往回走,不敢再回头看他一眼。
  众人按着还在疯狂挣扎哀嚎的段干卓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处理,还是老管家连连叹息了一番,出了个主意,“还是先把他关回房里去吧,等大将军再处置……大将军以前是宠幸他,但现在疯成这个样子了,日后……唉!别忘再多锁几条铁链……你们几个,好好守着点!一刻也不能离开!”
  “是!”
  “唉!这叫怎么回事啊……”老管家颤颤巍巍地捡起被衾帮他盖在赤裸挣扎的身子上,看他乱发下的扭曲脸庞,心里一哆嗦,“刚来时多好的一人啊,造孽……”
  老管家忙住了嘴,“还都愣着做什么?快把他弄进去啊……你,快找大夫去……虽然他疯了,但跟大将军往日的情分还在呢,少不得还是要好好待他的……”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老管家心里门儿清,现在大将军肯定还是怜惜他的,但等日子真久了,谁又会天天给一个咬人的疯子好气呢?这人啊,日后怕是捞不着好了。
  这话还真让他说着了。


第68章
  这话还真让他说着了。
  湛渊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将五花大绑的段干卓抬了进去,没吭一声。
  又听到大夫给他医治时他疯癫的摔打东西的声音,湛渊不由得苦笑,平时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疯了就变成这样了?活像是个要吃人的恶鬼……是来讨债的么?是了是了,一定是了。
  自己欠他那么多,他人好,平时不跟自己计较,只有疯了,不怜惜自己了才舍得跟自己讨呢……
  不过这世湛渊可没打算还……
  不能还,只有不还才好与他生生世世纠缠……
  湛渊终究还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进去了。
  那大夫被他折腾得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才替他包扎好了右手,一看到湛渊进来忙施礼。
  湛渊不理他,径自走到床边垂首看着段干卓,冷眼看他缠了一道又一道的绳子被绑在床上,看他身子上沾的血迹,看他被塞着的嘴,还有那双大瞪着的满是惊恐的眼。
  湛渊看了一眼就扭开了头,“他怎么样?”
  那大夫忙回道:“回禀大将军,这位先生怕是也得了这里的疯癫症了。大将军有所不知,犯了这疯癫症的人渐渐就不会说话了,平常不发作时人倒还听话,痴痴傻傻的;一发作起来,就跟疯狗似的,要么伤人要么自残……小人研究这病症多年了,还没有找到根治的法子呢……不过小人已经发现了,这种疯癫症易传染,为大将军的安危考虑,还是将这位先生单独安置的好,尽量少与人接触。”
  湛渊嗤笑一声,真是十足的庸医,连他怎么疯的都不知,又哪里会治得好他?
  湛渊不由得探手摸了摸怀中的那张方子,就是段干卓还清醒时写下的那张。湛渊也闹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想的,本盼着他彻底忘了自己,可等他真忘了,自己又是这般难受……该治好他吗?
  湛渊终究也没拿出那张方子,“你们都下去吧。”
  “是。”
  湛渊坐他身旁,背对着他,“阿卓,就这样吧,就这样好不好?你说过,就算我负了你,你也不会弃我……那现今你也不会弃我的,对不对?”湛渊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我保证,我不会嫌你痴,嫌你疯,只要……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会像以前一样待你好的……咱俩就这样一直好好的,好好的……你别再闹了行不行?”
  段干卓的回应也只是咬着帕子尽可能的在锁链和绳子的束缚下扑腾身子。
  像是劝说了自己一般,湛渊心中反倒没那么难受了,摸着他的脸笑了笑,“折腾这么久该累了吧?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你乖乖的。”
  段干卓许是真折腾累了,也没再闹,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湛渊做好了东西端过来,看着他安恬的睡颜不由得欣喜,轻轻帮他取下了嘴里塞的帕子,又帮他解了身上的粗绳子好让他睡得舒服些。
  等段干卓醒了,湛渊忙把热了的饭菜端来,试探着将一碗牛杂放到了他嘴边,看他迫不及待地伸长了嘴“咕噜咕噜”地喝,跟渴极了的老牛似的,湛渊更是忍不住地想笑,心中更是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二人能这样就很好了,自己不再奢望旁的什么了,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吃着自己做的东西,便够了。
  “慢点喝……”湛渊笑着稍微将碗拿远了些,想让他先咽下嘴里的东西去。
  段干卓却突然变了脸色,披头散发的抬起脸,将嘴里的东西一口吐在他脸上。
  湛渊站起身,刚要揩脸上的东西,却见他抱起手腕上的镣铐就啃。湛渊心中发急,一把掐住了他的嘴,让他被迫松了口。
  湛渊还未喘口气,就看到他将右手上缠的纱布蹭了下来,又要撸手腕脖子上的镣铐。
  湛渊只好又死死抓住了他的双手,压在他身上一动不敢动。
  “阿卓……阿卓乖,不闹了,不闹了好不好?”湛渊见不得他这样伤害自己,红着眼轻轻吻着他的脖颈哄他,“乖,不闹了,你瞧,天黑了,该睡觉了……阿卓,你乖乖的睡觉好不好?我搂着你……快睡吧,不然吃人的夜叉就来了,他们会把你叼了去……”
  段干卓总算听进去了点人话,在他身下抖了一下,眼珠子紧张地乱瞅,不敢乱动了。
  湛渊松口气,搂着他躺下盖好被衾,“我搂着你,快睡吧,一觉醒来就好了……”
  段干卓瑟缩着身子轻轻推开了他,把双人的被衾都卷在了身上,拖着镣铐铁链叮铃当啷地下了塌。
  “阿卓,你去哪里?”
  段干卓充耳不闻,披着被衾慢慢走到了墙角,坐在地上不动了,用被衾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像是一只大粽子。
  湛渊等了好一会儿,以为他在那个角落里睡着了,就想将他抱上塌。湛渊刚将被衾掀起了一角,就听到了被衾里传来的低低啜泣声。
  湛渊一把将被衾掀了,才看清那人满脸泪痕。
  段干卓急促地哀叫了一声,抓着被衾一个劲儿地往墙角里挪,嘴里还死死咬着被角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见他这副样子,湛渊心疼地像是伤口撒了把盐,苦笑一声埋怨道:“好端端的又哭什么?瞧你这副样子,哪里还有点大侠的派头……”
  话还没说完就被段干卓扑上来死死捂住了嘴巴。段干卓浑身抖着将血迹未干的右手食指放到了嘴边,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鬼……吃我……吃我……”段干卓低低地含混不清地吐完这几个字,又低下头卖力地用被衾缠自己。
  湛渊将他连带被衾拥进怀里,轻啜泣了一声,“阿卓乖,没有鬼,我哄你的,没人要吃你……”
  “不!吃我!”段干卓红着眼梗着脖子一脸固执,“吃我……我吃……他们……”
  湛渊放开他,帮他揩净了泪,笑道:“不吃你,放心吧,你不好吃,他们不爱吃,就算吃也会先吃我。我们睡觉好不好?睡着了就没鬼吃你了。”
  湛渊半哄半拉着才将他弄上塌。
  段干卓不敢闭眼,抓着身下的褥子两眼直勾勾地瞪着乱瞅。
  “不怕,不怕……”湛渊轻轻拍着他,“闭上眼,睡一觉就好了……”
  “鬼!”段干卓突然一指房梁上垂下的一根稻草,转脸就痛苦地“哇哇”地哭了起来。
  湛渊看着他恐惧害怕到扭曲的脸许久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拥着他,抓着他的双手。
  一晚上骠骑将军府的人没人入眠,大将军一会儿子要人扫房梁,一会儿子又要蜡烛,一口气在房里点了数百支蜡烛还嫌不够。
  那位疯大了劲的更是整整哭了一晚,整个将军府传出一声哀似一声的哭声,听得府外的人也心底发毛。
  湛渊一连请了十数个大夫都不能让他冷静下来,后来又只得派人请了些和尚道士的来拿鬼做法,好做给段干卓看。
  如此热热闹闹的闹腾了一夜,直到凌晨段干卓才不哭闹了,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睡了过去。
  湛渊怕他闷着,但更不敢给他掀,只好由他这样。
  府中人经此一闹,都在心底恨上了这疯子。当初段干卓清醒时便总觉与湛渊是客居在这将军府,所以轻易不敢劳动这府中的人,故与他们不熟,又因他颇受湛渊宠爱,早就受到了很多人的嫉恨。今夜再如此一闹,众人恨他的同时也都乐得等看他的下场。你疯闹一次还行,若日日这样谁吃的消?等着吧,等大将军厌烦了,有你这个疯子好受的。
  塞外气候严寒,呼啸的寒风一夜接一夜地吹,将寒夜中的哀戚声传进了千家万户。久而久之,骠骑将军府附近的人家就都知道了,大将军府中住着一个疯子。这疯子见人就咬,碰到东西就摔。
  但至于他是如何来的,与大将军是何干系却又人言人殊,莫衷一是。有人道,那疯子于大将军有过救命之恩,所以大将军慈悲,怜悯他才将他收容;也有人道,那疯子曾是将军男宠,失宠后就疯了,大将军念往日情谊才未将他撵出去……不过都是些坊间传言,不足为信也。
  段干卓白日就乱摔乱打,夜里就哭闹不休。湛渊好脾气地惯着他闹,只要他不自残便从不阻拦。哪怕是日日被他踢打,湛渊也都毫无怨言地受着。
  因锁链冰凉,夜里段干卓总暖不过身子来,再加上又怕他自残,湛渊才大发慈悲地解了他腕上、颈上的镣铐,只拿了一串铃铛绑在了他的脚踝上。
  那日,解下一身束缚后的段干卓欣喜不已,只知道咧着嘴冲湛渊傻笑,还蹦蹦跳跳的听脚上铃铛清脆的响声。
  湛渊一开始也欣喜,以为他以后也能像今日这般对自己笑。可转天段干卓又换上了往日的疯态,整日疯疯癫癫地哭闹不休。
  湛渊不怕他疯癫,只怕他眼底彻底没了自己。
  边塞寒冬夜长日短,除了湛渊,没人会在意一个疯子的死活,故都觉得日子一日日地过得飞快。
  湛渊嘴上不说,心中愁绪却日盛一日,他已越发拿不准把他变成这副样子是对还是错了。
  之前还好,段干卓嘴中偶尔还能吐出几个字来,对湛渊说的话还有所反应。可近来半个月他连一个字都没说过,甚至傻得不知饥饱。一次湛渊不在,几个侍婢使坏,一日没给他吃的,他竟一人偷偷跑到厨房去将满满一麻袋生米给吃了一半。若不是湛渊发现得早,他能活活将自己撑死。
  那次湛渊发了一场大火,将府中大半侍仆打了个半死,又将十数人发配了奴藉。将军府中剩下的人都敢恨不敢怒,暗自又把这笔账记在了段干卓身上。
  这几天湛渊为哄他,给他买了许多小孩子爱的东西,倒使得他安静了不少,每每坐在一旁哼哼唧唧地自己玩。湛渊听了许多次,却听不懂他在哼唧些什么。
  湛渊也试着想跟他说说话,他却不搭理,什么都听不进去,之前还爱打湛渊,现在也不爱打他了。
  湛渊笑着想,现在自己于段干卓而言,怕是跟桌子板凳的没什么分别,他脾气上来了还能踢自己几脚;他没脾气的时候,眼里真是一点自己的影子都寻不到了。


第69章
  暮去朝来,寒往则暑至。
  塞外虽苦寒时候多,到了夏日却同中原一般炎炎。尤其是这处春季短的缘故,难免给人一种昨日刚脱了皮子棉袄今日就恨不得光着膀子上街的错觉。
  自湖水融冰以来,湛渊在军中待的日子多了,常常一连两日不回府,就算回来也是挑着深夜。倒不是军务繁忙,只是湛渊越来越见不得那人那副痴傻的样子了,见着心里就难言的难受;可不见,心中又是忍耐不住的思念。所以湛渊只能深夜偷偷潜回去,看看他安静的睡颜以解思念之苦。
  一日,湛渊早早料理完了军务回府拿几件薄衣。又在廊道中徘徊,纠结着要不要进去见见他。
  见了又能怎样?他哪里还认得自己?哪里会给自己好脸色瞧?只会让自己更难受罢了,湛渊苦笑。
  想罢就住了进房的步子,转而往回走,无意中闲步到了后院,湛渊一抬眼被眼前的一树绿叶惊艳了。
  去年还半死的那棵桃树早已生机盎然,绿叶一片掩着一片,簇成了团。
  湛渊不由自主地向跟前走了两步。看守桃树的老仆忙迎了过来。
  “这……桃树活了?”湛渊仰头望着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是是。”老仆急着邀功,语气里满是卖弄,“老奴过冬的时候给它包了几层草席,没想到开春就活了。不久前还开花来着,开了一树!可好看了,粉嫩嫩的,跟天上的彩霞似的,老奴这一辈子可头遭见到,府里的人也都天天来看,还有府外的人听说了也都想看个热闹,但进不来府,就趴在咱府的墙头上往里望……大将军最近军务忙,不常在府,没见到,可惜了……”
  湛渊由此想到那人,不由心生愧疚,“他见到了吗?”他若看到就好……他若看到了,该是很欢喜吧?
  “他?”老仆略一思量就明白过来,后背立马爬满了冷汗,哪里敢讲实话?
  那老奴揩了揩脖子上的冷汗撒谎道:“大将军可是指……那位先生?他也没见到,他不爱来这里……老奴好久没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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