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块云片糕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南柯郡主

作者:南柯郡主  录入:07-15

  可子扬并没有因陆镜的陪伴和照料好起来,他日见虚弱。在大寒那天,薛南羽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忽对陆镜说道。
  “子安,你答应我的霹雳子,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取?”


第61章
  霹雳子,只长在水镜外上霄峰后山的香料。陆镜在水镜中找过好多次,甚至派人到水镜中的上霄峰去寻,也没发现它的踪迹。眼下子扬突然再提出来,陆镜便在身后抚着他的肩轻声问道。
  “你真很想吃烤羊么?”
  薛南羽点点头,坐着望窗外飞雪,微微的笑。
  “昨夜我梦到回上霄峰,你带我出猎,捕到了黄羊烤起来,那香味实在是太美好了……醒来后我便好生挂念,总想着再吃一次才好。”
  他的面色苍白,比过去消瘦了很多。陆镜从身后环抱住他,轻轻蹭一蹭他的面颊。
  “那我过几日便回上霄峰去。”陆镜道:“给你多带些霹雳子回来,好好地给你烤烤。”
  “不必再等几天。”薛南羽静静说道:“就在今日吧。”
  陆镜不由惊讶:子扬竟这么着急?但转念一想他早对自己说过想吃霹雳子和的羊肉,昨夜又再梦到,那么今日对自己略加支使,也就不足为奇。子扬已有很多天食欲不振了,若是他喜爱霹雳子烹制的羊肉,那么陆镜为他跑一趟,也是无不可的。
  于是陆镜点了头。长公子立即让采墨给陆镜和崔琪准备行装。很快崔琪过来,看着那整整齐齐的行装笑道。
  “公子也太细心了。水镜中的物件难以带出,我们即便带行李去,到了结界边上也是得抛下的。”
  “但你们在路上至少要走两天。”
  长公子的神情淡淡,唯在低头时目光含一丝痛楚:“这样的大雪天里,多备些行李总没有错。”
  “子扬说的对。”陆镜立即表示附和:“咱们即便是出去时要放下,无非是先寄在逆旅里。取了东西回来,归程上也还是用得上的。”
  他边说边整理自己乾坤袋中的符文物件,侯府中人也牵来马匹。薛南羽看着陆镜与崔琪调试着他们的凡铁飞剑,忽开口道。
  “我送送你们吧。”
  他的面上无悲无喜,看着真平静极了。陆镜看一眼外面的天,连忙婉拒。
  “外面风大,你出来恐受了寒。好好在家中呆着,我至迟三四日也就回来了。”
  “我哪里就这样脆了?”薛南羽轻轻一笑:“放心,我坐着车子呢,车里备了火笼,比屋中也差不多多少。”
  陆镜还要再劝,崔琪阻止了自家师弟。
  “就让子扬送一程吧。又何必拂他的心意?”
  这话让陆镜闭了嘴,很快长公子的马车也拉来了。采墨扶着薛南羽上车,一行人在漫天大雪中缓缓出城。雪覆盖着车辙和马蹄痕迹,陆镜乘马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长公子说着话,间或听到他在车中低低地咳一两声。
  很快到了城门。崔琪勒住马到长公子车前,说风大雪急公子暂且先回,他们被送到此处便已足够。薛南羽在车内低声应着,顿一顿却忽然轻唤。
  “子安。”
  “嗯?”
  陆镜转马回来:“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帘内的长公子一时没有说话,好一会才轻轻地笑:“就是要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不就是霹雳子么?”陆镜有些茫然:“还有什么?”
  “没有了。”帘内人简单的答:“青琅河就在前面,你和崔师兄坐船走吧。”
  渡河是出流云郡的必经道路。陆镜与崔琪找条大船,连马匹都牵上去。青琅是条大河,流水终年不冻,但在大雪天气河两岸也异常阴冷。船家给船客们送上热酒,陆镜随手端一碗走上船头,却惊讶地发现薛南羽竟在岸上。
  他一身云纹素衣,披一领厚重白裘,不知何时从车上下来,由采墨扶着、对这艘渡船远眺。白雪落在他的银冠肩上,他宽大的袍袖和衣袂在风中翻飞着,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单薄。
  陆镜吓一跳,忙朝岸上呼唤。
  “快回车上去吧~我没几天就回来啦~”
  大风将他的声音卷得七零八落,只听得几声伶仃的“回来啦”“回来啦”在雪片与山峦间回荡。崔琪也出船舱来,看着岸上久久不言。倒是采墨在岸上高声喊。
  “崔兄,我家公子拜托你,一路上多照顾着点陆公子。回去后,再替他多多拜上诸位师尊。”
  “一定。”崔琪双手合拢,朝岸上高声应道:“请公子放心。”
  于是薛南羽在岸上长揖而拜。河水转了个弯儿,大船绕过群山,那岸上的车队和子扬,便再也看不见了。
  那雪白的影子消失在群山背后,陆镜心中忽然便空落落的。
  他想着薛南羽的神情,想着薛南羽的脸,想着今天他的早膳还没有吃,想着昨日午后他的热度好像比前天又高了一点,心中便非常后悔答应回上霄峰去。但船一开便没有倒回去的理,陆镜只得在心中劝着自己——
  ——罢了,罢了,水镜的出入口便是峰顶建木。我离开子扬不过三四日。三四日后,我便可回来。
  尽了水路又换马匹,他们一路驰骋,终于在第二天夜间到达故事海。陆镜因曾被寒潭底的藤蔓伤过,无法独自通过故事海。崔琪便让他再好好整理行装,一切无用之物尽皆放下,自己好带他泅过海去。
  陆镜自己没多少行李,那些东西都是子扬准备的。他于是将行囊解开,一件件开始翻看。
  衣裳,文谍,食物……没想到侯府竟准备了这么多,陆镜觉得这真有点小题大做。翻到最后,一只木盒露出来。
  打开了,盒内居然是好几张房契地契和一大摞流云郡钱庄的飞钱。这些宅院田地遍布流云郡各处,那些钱财也足以够普通人过完富足一生。陆镜看着这些东西不由自言自语地失笑。
  “子扬给我准备这些财物做什么呢?我回到水镜后,难道会从侯府搬走、自己单身另过去?备这些东西看着不像是暂别,倒像是托孤——”
  他的话忽戛然而止。回想起子扬临行前的种种迹象,陆镜心中忽升起个可怕念头。他再顾不得什么霹雳子了,抛下那些重物只带细软,陆镜重又到马厩下去牵马。
  崔琪恰好从马厩下喂马出来,看着他急急冲来,问。
  “夜这样深了,明天还要渡海,子安你打算去哪里?”
  “回流云郡!”
  崔琪一把拽住他手:“故事海就在眼前,还回去做什么?你可是答应了子扬,要到上霄峰给他带东西的。”
  “去他的答应,我反悔了!”
  陆镜一把挣脱大师兄的手,斩断马缰狠狠抽一鞭子,马儿便长嘶一声撞出门去。崔琪在背后也随之赶来,御剑挡在陆镜马前喝道。
  “子安,你必须走!我也是答应过子扬的!”
  心中的不祥越发浓烈,陆镜恨声说道。
  “所以你也和他下套诳我?闪开!”
  他也唤出了谛江,两锋神武相斗,他纵马就从客栈中跑了出去。崔琪若御剑飞行则无法格斗,若格斗则无法飞行,纠缠了片刻,只得骂骂咧咧从剑上下来,自解了马缰、也策马返程回去。
  原本两天的路程,陆镜花一夜就奔驰到了。回到青琅河时正是黎明,马匹一声长嘶倒地毙命,陆镜御剑飞进了城里。
  天色晦暗,愈靠近侯府,陆镜心中的不安就愈强烈。铅灰色的浓云沉沉地压在流云侯府的飞檐上。陆镜落下飞剑,穿过熟悉的亭廊,刚一靠近长公子居所就听到一片哭声,顿觉当头一棒。
  谁在哭,为谁哭?他止不住地全身发抖,一阵风似地直奔进去,赫然看到一具棺材摆在了正堂上。
  堂中是一群戴孝的仆从,见他进来如同见鬼,一个个都是张口结舌的神情。
  “这里面是谁?”陆镜的声音抖得不像自己的:“是谁……谁死了?”
  没人回答他。倒是平常较为接近薛南羽的几个年小的仆从呜呜地哭起来。可怕的念头浮起来,陆镜几乎当时就倒下了。他踉跄着扑到棺材边,还好,棺材里是空的。
  哦,没有人死。或许是子扬的病势加重了,因此这样来……冲一冲呢?
  陆镜心中安慰着自己,随即又提心吊胆起来。他站起来往子扬的卧房跑,恰逢采墨正从里面出来,看到他吓了一跳。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陆镜没搭理他,只把他的肩膀一推急着进去。采墨却一下挡住了门。
  “别看了,已经走了。”采墨脸上露出点儿哀伤神色:“你不该回来的。”
  “走去哪里?”陆镜的声音干巴巴的:“他……他这些日子以来病得厉害,还能乱跑到哪里去?”
  采墨眨眨眼,陆镜双目通红地一把拽开他,撞进门去。
  “子扬?”
  他唤,可没有人回答。床榻边的幔帐垂下来,陆镜一把掀开,子扬安静地躺在里面。
  子扬阖着眸,长长的睫羽低垂,双手乖巧地交握于腹前。头前和脚下都点长明灯,薛南羽身上着饰有流云纹章的礼服,发丝略带潮气的散落枕上。他的发冠还没有戴,面上身上虽然干净,但显然还没来得及最终打理。这副景象,这些布置,陆镜在某些需礼仪出席的场合见过。那些场合都与长长的丧幡和久久的哭号联系在一起。他颤着手指往长公子鼻下一探,是一点气息也没有了。
  子扬……
  陆镜顿觉一阵眩晕,几乎要倒在长公子的身上。有数双手扶住他,侯府的人对他呼唤。陆镜定一定神,猛然把他们全都推走,一把将他的子扬抱起来。
  “怎么回事!?”
  他吼,泪水随之淌下来。
  “我离开才三天!他三天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怀中的躯体柔软,长公子的手还是温热的。
  他的愤怒悲痛之下,侯府仆从不敢应声。唯有采墨低声答。
  “他从来没有好过,只是一直在你面前勉强支撑,你走后他就不必再撑了。他的症候发作起来心痛咳血,把气道堵住很快的……好在他也没受多大折磨,心愿得偿、心事已了,非常快的就去了——你看他的神情,不是挺欢喜么?”
  欢喜?陆镜低头看,果然长公子的唇角微微扬着,面上一派如释重负的神情。他像是终于卸下一切的重担走了,从此世间纷扰与他再无关系。
  这幅神情让陆镜的心又一次痛起来。他捏着长公子下巴,挑起他的脸。
  “所以你又一次抛下我了……你要我去取霹雳子,就是故意想要支开我,对不对?”
  泪水滴落薛南羽脸上,顺着他眼角滑下来,倒像是两个人都在哭。
  “你会心痛会气促,可若有我在身边,还是能把你抢回来的。所以你故意把我支走……子扬,你好狠的心!”
  “你是欢喜了!可我呢?!”陆镜紧紧捏着他的脸,吼起来:“你轻轻松松一走了之,我怎么办!?你要我回上霄峰,再一次面对你的尸体吗!?”
  “你想把我甩开,不行!”陆镜一把将长公子的身躯抱起来:“我这就带你到沐灵之阵去!”
  哗啦一声,脚下长明灯被薛南羽的大袖扫过,跌落地上啪的碎了。侯府的人都涌过来。
  “你要做什么!?”采墨率先开口:“沐灵之阵能留的是活人,不是尸体。他现在已气绝了,你不要再折腾他好么?”
  影七也按剑拦住:“公子遗命一切从简,待他登仙后就立即把遗骸入棺火化,你还打算做什么?”
  “让开!”
  悲喝声中谛江出现,咔嚓一顿把堂中的棺材搅成碎屑。
  “谁说的火化?谁敢!”陆镜抱着那了无生气的躯体:“让开!再有聒噪的,休怪我剑下无情!”
  他双目通红,目眦尽裂,抱着那躯体一步一步下来,谛江闪着蓝光在他身前开路。凡铁无法与飞剑抗衡,采墨拉住影七,脸上也罕见地现出悲怒来。
  “陆镜你疯了!他的躯体必须烧掉!否则他可就白死,这一番心血也白费了!”
  “滚!”
  陆镜又一次吼起来,冲着采墨冷笑:“镜灵是吧?你要拦我,我便也向你请教请教。”
  谛江刷的朝采墨飞去,采墨侧身一闪,飞剑啪的一绞,一根柱子断了。
  “还拆上房了?”采墨气急,打算给这不知好歹的小子一点教训:“好好,我老人家这就陪你玩玩!”
  空气中暗流涌动,镜灵预备出手。好在有人及时赶到,把陆镜给拦下来。
  “住手,子安!”金色剑光拦住谛江:“子扬已不在了,你冷静一些!”
  是崔琪。他敌住了自家师弟,陆镜一时不得过去,只得先把长公子的身躯放下,转身朝大师兄扑过来。
  “你也拦我!?你就是故意把我带走的,对吗!?”
  满心恨意冲崔琪发泄出来,师兄弟两一时斗在了一起。陆镜不敢离开这屋子,崔琪也生怕伤及他人颇多顾忌。不知过去多久,崔琪捉个空子已飞剑截住谛江,把陆镜逼进角落里低吼。
  “子安,你不要发疯。子扬就是不想你这样,才故意要支开你的。他若知你这样子,不知会多难过。”
  崔琪啪的打落谛江,陆镜也终于撑不住,到薛南羽的身边跪下,抱住他先是啜泣,随即止不住的嚎啕。他大放悲声,把脸埋在薛南羽袖中,哭得全身都在发抖。
  没有人敢来劝他,也没有人敢来动薛南羽的躯体。直到天色沉沉地暗下去,陆镜已是声音嘶哑,采墨才过来推一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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