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云非忍不住凑过去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温信阳不自觉舔了下嘴唇:“得等你好了。”他又看了眼怀里的孩子,皱眉道,“以后不要在旁人面前聊这些。”
池云非想笑又得忍着,点头:“好。”
温念炀看了眼爹爹,又看池云非,一脸“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我也是堂堂男子汉”的模样,跟着亲爹皱眉,学话道:“不要,聊这些。”
池云非哈哈大笑:“炀炀想学爹爹?”
温念炀懵懂点头。
“想像爹爹一样厉害,是吧?”
温念炀唔了一声,似有些不好意思,偷偷去看身后的温信阳。
温信阳摸了摸孩子的头,眉眼透出暖意,仿佛万里冰山融化般,温声道:“炀炀很厉害,比爹厉害。”
温念炀瞪大了眼睛,满脸雀跃。
待骑够了马,温念炀累了,被温信阳背着慢慢往主帐走。
肉乎乎的小腿在高大的男人身体两侧一晃一晃,虎头小鞋子眼看要掉了,池云非便伸手脱了孩子的鞋,抓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温信阳聊天。
“我看封影其实挺喜欢骑兵队的,为什么他之前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温信阳目不斜视:“为什么提他?”
“嗯?”
“这营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提他?”
池云非眨巴一下眼:“因为我就认识他呀。”
温信阳没答话,隔了会儿才道:“他十五岁就去过前线,其实是个很有实力和潜力也有一定运气的人。当年还立过战功,只是被上头的人冒领了。”
池云非一时没回神:“啊?”
“如果不是对方冒领贪功,以他的实力和年纪,在金蛟营的地位不会太低。”
金蛟营,池云非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所有人都知道,温家的金蛟营就是百战百胜的存在,其中精英遍地,将领更是代代出自忠勇的武将世家,一个个都是铁骨铮铮,备受池云非这样的年轻人尊崇。
池云非小时候,在戏院就听过不少金蛟营的故事,那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进金蛟营,可结果他长得不够高,池家也不允许,导致他一次次被刷下来,最终只得放弃了参军这条路。
哪知如今阴差阳错,竟还是半只脚踏进了金蛟营——以将军夫人的身份。
想想也是啼笑皆非。
城防大营不属于金蛟营,如今的局势不明,金蛟营几乎都在边境镇守,同北镇军遥遥对峙,互不相让。
而金蛟营目前的镇关总将,是温信阳的一位堂兄,年逾四十,经验丰富,传说是位手段狠辣将疑兵之计用得炉火纯青的真猛士。
“封影是从金蛟营出来的?”池云非有些震惊,“那他……”
“他那日没敢对你下狠手,而且你的打法和他熟知的不同,一时没能应付也是事实。”温信阳道,“小看对手,他输得不冤。”
池云非转念一想,那封影估计得气够呛,不想搭理自己也是理所当然。
可被冒领功勋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池云非蹙眉:“是谁冒领了?你知道吗?金蛟营怎会允许发生这种事?”
“据说是当时的骑兵队副将,高浒城的上官季。”温信阳往上托了一下背上睡着的儿子,放轻了声音道,“上官家也是世代武将,祖宗祠堂里还供着免死金牌,功勋卓著。但……上官季的爹不愿同袍相残,南北之战初始便解甲归田了,据说后来出了家。”
池云非一愣,倒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他想了想:“高浒城……我记得也是温家的同盟城之一。”
温司令掌管三省十一城,其中封城、秦城、高浒城三城同温家关系最亲,算得上是嫡系。
林子清就来自封城林家。
“是。”温信阳点头,“上官大人不愿同袍相残,皈依佛门,他儿子却是个不省油的灯。仗着家里的免死金牌,平日作威作福,虽说有实力但人品不太好,在金蛟营骑兵队很是惹了些麻烦。可……现在的金蛟营和以前的金蛟营已经不同了,我爹也不能想让他离开就让他离开。”
池云非了然——以前的金蛟营团结一致抵抗外敌,百战百胜,是孩子们心中的英雄。
现在的金蛟营因为南北开战的缘故,其中利益牵连早已和往日不同。他也听说过,金蛟营在南北开战后,有一部分被北镇军说动,去了北边,他们的心已经不齐了。
“金蛟营里许多人的妻儿都在北边。南北开战,就是逼着这群人背井离乡。”温信阳沉沉道,“他们之中有的人要离开金蛟营回家乡去,都是人之常情,我们无法阻止他们。”
可金蛟营的名字又是一种标志,金蛟营不能倒,温家也不能倒。
否则如今刚刚稳定下来的南北之战又会重燃战火,受苦的只会是普通百姓。
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营里自然会出现因为利益牵连而资质参差不齐的人员,曾经的精兵力量也自然会有所下降。
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类似上官季这样的官宦子弟,不再是以功勋战绩搭梯子,而是空降。
上官季都算好的,好歹上过前线,有实力也有魄力,更多的都是根本没去过前线,也不会打仗,连兵书都没怎么读过的纨绔子弟。
这自然会引起下头人的不满。
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嘛。
池云非懂了:“上官季冒领了封影的功劳,封影一个小兵没处说理,于是一气之下离开了金蛟营。”
“之后我把他招揽了过来。”温信阳点了下头,“想让他进骑兵队,他不愿意。上官的事后,他不太信任我们这些人了。”
我们这些人——自然也连同池云非在内。
回了主帐,池云非脑子里转来转去,将所有事连在了一起。
他刚来的那夜,温信阳饭都没吃,满桌摆满了账簿。
军汉们不愿听温信阳的命令,甚至需要打擂台来服众。
所有的队伍要重新编排,但很显然没人愿意配合。
强者为尊,他能理解。但温信阳个人能力不差,金蛟营的威名也是有目共睹的,这群人今后如果想在这条路上走得长远,有必要将温家继承人得罪到这份上吗?
这只能说明一点,金蛟营内部的事早已流传出来,其他营房人心不稳,温信阳刚回国就接手岳城的城防,因为岳城是温家大本营,这里绝对不能内乱。
这是温司令对独子的考验,而温信阳要做的,就是清理城防内部问题,重新稳定人心,甚至还得收拢一批心腹精锐,才能彻底站住脚跟。
但这谈何容易?
金蛟营内部已被层层利益牵连,而其他营房也有样学样,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其中种种复杂恐怕连温司令本人都头疼许久,温信阳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彻底清理干净?
白家、柳家,只是这千里之堤上密密麻麻蚁穴的冰山一角罢了。
池云非理清了头绪,面上却未露出分毫,温信阳将孩子放进床里,脱掉衣服让他好好睡,拉上帘子出来后,话题竟是利落地一转,不再提军中事,只道:“你拿了些什么药?我看看。”
池云非:“……”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他去找箫棠,主要是拿床笫之事时用的药膏,会帮助润滑,止痛去淤的只拿了一瓶。而且他还藏了一本那什么的画册。
池云非喉咙动了动,温信阳敏锐地看了过来:“怎么?不方便?”
池云非:“……”
哪怕池云非觉得自己脸比城墙厚,此时也有点心虚起来。如枝头绽放的茉莉花般清清白白的温将军,在看到这些玩意的时候,确定不会把他给休了吗?!
空气几乎凝固了,如果仔细看,能发现无所不能的池少爷额头正浮出薄汗,嘴角微微颤抖,几乎要站不住。
池少爷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进退两难的局面,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生死关头!
不管将军信不信,他其实有一颗为革-命永恒奋斗的决心,他可以和将军一起秉烛夜谈三天三夜只聊军中正事,不谈其他,他是非常有事业心的!只求将军给个机会!
可温将军不给他机会,他眯起眼走到池云非面前,伸出手:“药。”
池云非:……死就死吧!!
他竭力镇定地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几个药瓶都长一个样子,只有上面贴得小条写着不同的药名。
他心里暗暗祈祷,祈祷自己混了这么多年赌坊的运气能降临在身,一次就摸到对的那瓶药。可他一眼扫过药名,就觉得五雷轰顶:红招散。
这玩意儿几乎无人不知,是出了名的男人之间用的……那啥药。
虽然名字取得莫名文艺,甚至像是武侠里的某种内功药,但也掩盖不了它那啥的事实。
天要亡我!池云非发出了无声地呐喊。
温信阳翻看药瓶,蹙眉:“这是什么药?”
池云非:“……”
池云非:“???”
池云非已做好了抱大腿嚎哭躺地上撒泼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准备,然后他就僵住了。
温信阳……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啊哈!他清清白白茉莉花一样的相公啊!
天无绝人之路!!
于是池云非深吸口气,一脸肃穆仿佛举着革-命的火炬道:“这是一种治内伤的药,也能去淤止痛,生肌活络。”
“你从哪儿弄来的?”温信阳拔开瓶塞闻了闻,“什么配方?好用的话让大夫再多配一点……”
“不必!”池云非立刻道,“很好用,用两天就没事了。这是,这是人家的祖传机密,不能外泄。”
温信阳点了下头,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转身道:“我帮你上药,过来。”
池云非:“……”
这跌宕起伏的剧情!戏本都不敢这么写!
温信阳在床边坐下,抬头见池云非还呆呆站着:“?过来。”
池云非舔了下嘴唇,干巴巴地:“我自己来就可以……”
温信阳蹙眉:“是我弄伤了你,自然是由我来。而且你也不方便。”
池云非吞咽了一下:“方、方便的,你、你来我、我会害羞。”
温信阳听得好笑,随口道:“昨天可看不出你半点害羞来。”
池云非:“……”让你浪!浪!浪出事了吧?!
池云非磨磨蹭蹭过去,他转身先小心地将外套裹着其他的药瓶和画册放在椅子上,确保不会被发现后,才又慢吞吞地解开里衣的衣扣。
外头天还没黑,温信阳看着他露出的白皙肌肤和一截锁骨,喉咙动了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用脱衣服,裤子就行。”
池云非:“……”
池云非深吸口气,慢慢解开腰带,他动作太慢,所有动作细节在温信阳眼里放大,反而显出几分暧昧的暗示。
池云非却心不在焉,他慢慢褪下裤子,露出一双修长雪白的双腿——池云非个头虽不高,但身材比例还行,腿长且直,大概因为练搏击的缘故,肌肉恰到好处,大腿的肌肉线条十分流畅好看,用力时有种原始力量的性-感。
想到这双腿昨晚还勾在自己腰上,温信阳眼神暗了暗,拉过池云非将他按趴在床铺里,从背后欺身过去,几乎是贴在对方耳边道:“你伤没好,别想些有的没的。我不会做的。”
池云非愣了一下,随即在心里无声地淌下了眼泪。
不做?
那等上药之后,我岂不是更惨了?
第27章 别哭
池云非欲哭无泪,闭上眼准备好等死。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岳城第一混世魔王终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失手栽在了他清清白白茉莉花一样的将军手上。
池云非想:算了算了,谁让先喜欢上的就输了呢?刀山火海,我心甘情愿!
将军温热的手指暖化开冰凉的药膏,小心地为他上药。池云非决绝的面部表情登时一僵,肩膀轻轻一抖,再多的“心甘情愿刀山火海”都化为了憋屈和羞恼,想也不想就“哇”地嚎啕起来。
我可也太惨了吧啊啊啊啊——!
“嗷嗷嗷啊——!”
温信阳吓得手一抖,侧过头看他:“很痛?你忍着点。”
“……”池云非吸了吸鼻子,抖着嘴唇竭力卖惨,“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温信阳嘴角绷紧成一根直线,面色不愉,一手轻轻搂着池云非的腰,一手又挖了一点药膏,先在指腹上化开了,才小心地上药,嘴里低沉道:“都这样了还逞能?我轻一点,你要是疼得厉害,就找个什么东西咬着。听话。”
温信阳语气严厉训孩子似的,池云非哼哼唧唧,把头埋进枕头里,心说:听什么话?当我是温念炀呢!
等上完药,那药慢慢化开,带着点好闻的花香,池云非只觉屁股黏糊糊的,尴尬又羞耻,他翻过身来拉上裤子,动一下就觉得不舒服极了。他只听说过这药的功效,自己也没机会试过,这下好了,居然将它当做止痛去淤的药来用了,感觉温将军为了药效好,还给自己抹了不少,他却不能说出来。
池云非涨红了一张脸,窝在床上不动,温信阳洗了手回来,见他跟抱窝的母鸡似的,忍不住上前揉了揉他的发顶。
“休息一会儿吧,晚饭好了我再叫你。”
池云非扯了扯嘴角,忍着一点点从后方蔓延起来的酥-痒,揪紧了被子道:“你、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温信阳点头:“我去处理公文,不舒服就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