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古代架空]——BY:弗烟

作者:弗烟  录入:08-18

  沈翎勐然记起沈翌说过,他会安排。搞了半天,所谓的安排,就是清场?他可真懂。
  是出门叫人,还是躺着等人?沈翎披头散发坐在圆椅上发呆,不到片刻,又昏昏欲睡。
  “啧啧,一大早还以为见了鬼。”越行锋的声音传来,伴着铜盆碗碟落桌的声响。
  “你没走?”对于某人的神出鬼没,沈翎已然习以为常。
  “你哥把人都给支开了,阿福也给打发了去外头做事,除了我,可没人伺候你。”越行锋说着,拧了面巾,直往沈翎脸上抹,“眼闭上。”
  “哦。”沈翎半梦半醒地接受某人的服侍,心安理得。
  抹完脸,擦完手,梳头。越行锋将他连人带被抱到铜镜前。
  杂乱的发丝很快变得平整,沈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一手。”
  越行锋道:“看清楚了?这才叫伺候人,看你平时跟报仇似的,说是送水来,却一盆洒了半盆,然后迫不及待去了子谦那边。”
  沈翎依然垂着头,嘟囔道:“哪有。”
  越行锋又把他连人带被抱回圆椅:“吃饭了。”
  “嗯?”沈翎半睡着睁眼,见一勺饭正往他嘴送来,忙摇手,“我自己来!”
  “醒了?”越行锋把碗递给他,自己去桌旁吃起,忽然道,“我出门逛逛,你来不?”
  “你出门!”沈翎险些把粥喷了一地,忙双手合十,“拜托你,不能好好在屋里待着吗?”
  越行锋好整以暇地看他,略过他的苦心提议,认真摇头:“我会易容。”
  沈翎顿时无语。是啊,他会易容,易容到旁人完全认不出。
  问题是,他出门做什么?沈翎想问又不好意思问,把心一横:“我也去!”
  *
  京城一如既往地嘈杂,车水马龙,人来去往。
  沈翎与越行锋走一道,又不敢太过走在一道。各种考量激得他越走越慢,到了人少的地方,赶紧凑上去一句:“你走前面,我走后面。”
  不说还好,越行锋这一听,立即把他拽到身边,把他手臂扣在身侧:“什么前面后面?媳妇陪夫君逛街,天经地义。看你这副模样,是有多么见不得人?”
  沈翎低声道:“那倒不是。怕你被人看见,人多眼杂,你懂的。”
  越行锋若有所思:“哦,我懂。那……我们就去一个人不多、眼不杂的地方。”
  沈翎还未听清,整个人已被他拖了往前。
  半刻之后,沈翎坐在一处熟悉的地方,浑身不自在:“这个地方……人不多、眼不杂?”
  越行锋正直道:“是啊。除了姑娘,没有其他人。”
  浓烈的脂粉气钻进鼻腔,三五七只小嫩手抚上胸口,沈翎左闪右躲,仍是没躲开那一双双饥渴而热情的眸子。
  这里是绛花楼,是柴家的地方!越行锋是吃错了什么药才把他带这儿来!
  沈翎根本没开口的机会,妹子一灌了他一杯酒:“沈二公子,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奴家,奴家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紧接着,另一个嘴角生痣的妹子又道:“公子,上回你还说要买镯子给我。”
  “我、我说过?”沈翎完全记不得这事,尤其眼下越行锋叫了一群姑娘把他围着。当务之急,脱困为先!
  “你们的沈二公子,坐怀不乱真君子啊。”越行锋在对面喝酒,像是在看戏。
  “坐怀不乱你妹夫!”沈翎恨不得把她们全给赶跑,冲对面大嚷,“你也敢来这里!”
  “为什么不敢?”越行锋笑道,“若不来绛花楼,在外人眼里,你还是沈翎么?”


第81章 自作绝食
  没想到越行锋还有这层考量,沈翎光顾着为他的安危忧心,却忘了自己这一茬。
  以玩乐为己任的沈家二公子,陪个陌生人在街上闲逛?实在着人思量。但带陌生人去绛花楼就不同了,这才是他沈翎的一贯作风。这么一带,非但让路人消了疑惑,更可让柴廷满心以为沈翎仍在他的眼皮底下活动。
  也不知越行锋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仔细想想,这还真不是什么光彩的属性。
  经过数月的“历练”,沈翎愈发不习惯当下的感觉,断袖之癖算不上什么家族荣光,但公然把姑娘家赶走也有损风度。
  沈翎左思右想,只得不抱期望地向越行锋求助:“我们去赌坊如何?本钱我出。”
  越行锋挑了挑眼角:“出多少?”不等他开口,又道,“多少我也不会去。比起赌坊,我更喜欢这里,沈二公子,难道你变了口味?”
  听他一点,沈翎隐约感到姑娘们的异样眼光,忙解释:“赌坊比较刺激,你一定没去过。”
  “我?没去过?”越行锋举杯掩了笑意,“就当我没去过,我还是喜欢这里。再说了,这么多姑娘围着你,不开心么?”
  “你……你个混蛋!”沈翎总算弄明白越行锋的目的,他就是来看戏的!
  看越行锋那副悠哉样,沈翎实在气不过,正准备拍出银票,打算让众姑娘围攻他,哪知有人突然闯进屋子。扫兴地一瞄,居然是阿福!
  阿福行色匆匆,正直得对姑娘视而不见:“二少爷,老爷急着找你。”
  沈翎有些愕然,暗道这位父亲急到命人来绛花楼寻人,还真是头一遭:“没听错吧?”
  阿福连连摇头:“大少爷也在关河堂等着呢。”
  沈翎望了望外头,正是下朝的时辰。经过昨夜,今日早朝必然只有一件事可议,难道父亲寻他与那些人有关?如果是这样……不由看向越行锋。
  越行锋问他:“不走?”
  沈翎应道:“我走,你先去赌坊逛逛。”使了眼色,越行锋当即会意。
  *
  昭国公府。关河堂。
  沈翎的步子莫名有些沉,走到父兄面前定住:“父亲,您找我?”
  昭国公望着他,皱眉道:“为何低着头?抬起来。”
  父亲之命,自是照做。沈翎不记得有多久没打量父亲的样貌,昨夜晚归也无细看,今日四目相对,竟是苍老十载。然即便如此,他眼中依旧耀着骇人的光,一如母亲死去的那天。
  昭国公道:“今日早朝,帝君夸奖你,说你一路护驾有功,更相助擒拿乱贼。不错。”
  这是赞许的语调,沈翎分辨得出。往日这种语调只属于他的兄长,没想到今日亦可落在自己头上,可听起来,原来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动听、悦耳。
  沈翎暗自笑了笑,应他:“是帝君过奖了。我随六殿下同行,并未多做什么,至于擒拿乱贼,只是凑巧罢了。”
  “很好。”昭国公难得一连赞了沈翎两回,然这两字过后,气氛急转直下,“下朝之后,六殿下又单独约见为父,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至于乐子谦说了什么,沈翎并无好奇之心,有的只是担忧。某种预感,已十分明显。
  昭国公问他:“你想不想知道,六殿下与为父说了些什么?”
  沈翎不敢问、不敢想,父亲这一句,令他无法回应。
  “来人!送二少爷去出莲阁歇息!”昭国公一言如是千山落雪,一寒千里。冷漠而决绝的音调,与方才判若两人,沈恪还是沈恪。
  “父亲!”沈翎大惊失色,未及半句辩驳,已被家将捆住手脚。
  出莲阁是什么地方?那是沈翎生母生前居住的小楼,亦是终生禁足之地。最终,这个地方,在今天囚了沈翎。
  昭国公冷笑着,眼角瞥向被摁跪地的儿子:“六殿下说的那个人,一定随你回京,一定在我昭国公府。沈翎,之后的事,你不用管了。带下去!”
  沈翎瞠目难言,他不懂乐子谦为何找了父亲、授意了何事,他更不懂乐子谦与越行锋是数载好友,为何在几日之间变得这般……
  被拖离关河堂之时,沈翎挣着回头,看见沈翌的眼神。
  *
  禁足出莲阁,已有两日,不知越行锋现下如何。依沈翌最后的眼神,他定会尽力确保越行锋无虞。但,之后呢?
  沈翎捂着绝食两天的肚子,又陷入苦思,如果某人不肯听话,只怕沈翌如何也保他不住。
  望着墙上悬着的画像,沈翎缩在榻上,两眼盯着母亲的笑:“娘,我饿了。”
  出莲阁什么也不缺,就缺吃的,若早能知道绝食是这般难受,沈翎绝对会选另一种方式抗争,比如上吊、比如撞墙,眼下这状况,是自作孽。
  房门被人推开,沈翎连眼皮也懒得抬,他想八成又是父亲的家将来看他死了没有。故而翻身往里边,朝来人一挥手:“告诉我爹,他一天不放我,我就一天不吃东西!”
  一句话嚎完,沈翎又觉追悔莫及,简直与那日跪在雪地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脑子一顿,勐然想起两次遭难的罪魁祸首,竟然都是越行锋!
  “少爷,是我,阿福。”门边传来的声音小心翼翼,全然不似家将的强硬。
  “阿福!”沈翎激动地翻身跃起,然两天粒米未进的他,两脚着地时,不免晃了晃。
  “少爷小心!”阿福放下木盘,急匆匆过来搀扶。
  几乎失灵的嗅觉,闻到诱人的饭菜香,瞬间复苏。沈翎不由自主朝桌上看,木盘里都是他最爱吃的东西:咸菜肉饭、黄骨鱼顿豆腐、九味烧鸡、酒酿龙骨汤……
  喉结动了又动,咽下稀少的口水,沈翎欲哭无泪,意志坚定地说:“拿走!”
  阿福忧心不已:“少爷,你这又是何必呢?老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这么下去,真的会饿坏身子啊。”说着,忽然放低音量,“少爷,不如你就吃点,我不说就是。”
  沈翎勉强维持高风亮节的气度:“刚才你进门前,这些饭菜,他们都看过了?”
  阿福点头:“他们说,要试毒。”
  沈翎摸回软榻,颇为艰难地看着阿福:“谁敢在昭国公府下毒?他们是诓你。待你出去,他们定会再查一回饭菜,只要少了,我爹一定会知道。”
  阿福自觉失策:“少爷,那怎么办?那下回……我偷偷藏了东西进来?”
  沈翎不抱期望地看他:“你准备藏哪里?鞋底么?你以为寒冬腊月能穿厚藏着?”
  “阿福,你先出去。”不知何时,沈翌已冷着脸,站在门前。
  “是,大少爷。”阿福准备端走饭菜,却被沈翌拦下,遂躬身退下。
  待门虚掩上,沈翎立马奔到沈翌跟前:“哥,这两天有消息么?可有他的消息?”
  沈翌没有应他,只是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遭,最终死死盯着他泛白的嘴唇:“莫要告诉我,你连水也不喝。”
  其实,沈翎有喝水,只是每天一小壶,跟没有一样。
  沈翎顾不得解释,又问:“他应该没有被……”
  “是爹让我来找你,今日,六殿下又寻了他,让他带些话给你。”沈翌见他双目无光,轻轻一叹,“好,我告诉你,他至今下落不明,你放心了?”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沈翎总算安心。
  “现在你可以听我说话了?”沈翌看他身体发虚,眉心一皱,继而道,“六殿下说,他曾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知所谓。如今这状况,也是为了不让他人有可乘之机,你应当理解。”
  “为了不让他人有可乘之机,所以连朋友都可以出卖?”沈翎就是看不惯这一点。
  沈翌自知再劝也无果,往桌上瞥一眼:“有些事,我会帮你,但你无须执着。不吃东西,只会伤到自己。”
  沈翎又道:“你知不知道,越行锋根本没有那个心,他去秋水山庄就是为了借简青青之口,捏造气数已尽之说,以此绝了南越那些人的执念……”
  “那就是说,南越国……气数未尽?”沈翌点中一句。
  “不是……”沈翎顿觉失言,“反正他没有丝毫谋逆之心,你知道就行了!”
  “那些饭菜,你吃不吃?”沈翌的语调似有一丝微妙的变动。
  “不吃!拿走!”沈翎飙出一身骨气,回头一瞧,饭菜已被兄长端走。


第82章 猪肉烧饼
  沈翌把饭菜端走,此后再也无人给沈翎送饭,连阿福也不见踪影。沈翎饿得两眼发昏,推断过去,八成是那个父亲下的死令,要不今天怎么连壶水也没见?
  前前后后已有四天,沈翎整个人瘦了两圈,意识迷迷煳煳的,偶尔有家将进来察看,只听他念叨着:“咸菜肉饭、黄骨鱼顿豆腐、九味烧鸡、酒酿龙骨汤……”
  从小到大也没遭过这罪,沈翎可算彻彻底底明白了什么叫做饿肚子。几乎要死的感觉。
  双目无光地望着房顶,数着横七竖八的屋梁,沈翎清泽的瞳孔,此时空洞不堪。母亲的画像被他卷好,安安稳稳地搂在怀里。
  恍恍惚惚睡着,貌似有人推门进来,沈翎也没多余的力气去看。
  那人关了房门,轻手轻脚走到榻前,默默盯着蜷缩成团的某人,深邃的眸子里浮出一种怒色,转瞬又换作温柔。他坐下来,说:“你就这么舍得作践自己?”
  沈翎分不清是谁的声音,惯性地摆手:“我不吃,就不吃……拿走……”
  听他说话有气无力,稳稳地将他扶起,揽在胸前:“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
  熟悉的气息在鼻尖一绕,沈翎顿时清醒大半,朦胧着眼,仰头看他,眼底霎时溢出光芒。
  “笨得要死。”越行锋嘲了句,拢了拢他的鬓发,“饿不饿?”
  “你怎么……”沈翎瞧见他穿着家仆的衣衫,便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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