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君侯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仙气十足

作者:仙气十足  录入: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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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派出的羽林卫在易水河畔与太子的人马会合,一行人浩浩荡荡,直朝广阳都而来。
  赵启邈一路上都在催返京的队伍加快脚程。羽林卫见太子爷神色匆忙,许是回京中有要事,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行人日夜兼行,不过五日便到了广阳都城下。
  太子未曾目睹广阳之难,却在众口相传中通晓了山河破碎的耻恨。民间都在流传,赵家人是如何弃下国都,仓皇出逃。延曲部又是如何扬威耀武,当着全城人的面割下守官的头颅,让殉国的忠魂蒙尘。
  若胡兵围城时他身在广阳,亦会领着守军迎刃而上,不会做那贪生怕死之人。可事到如今,击退延曲部的功勋已全落在赵凤辞一人身上。他不过离京数月,父皇便允了赵凤辞亲王之位,一身荣耀居众皇子之最。
  苦心经营二十余年,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此次回京,是来取走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赵启邈刚进城,还未来得及去给靖阳帝请安,便被皇后邀至中宫相谈。他匆匆走入中宫,见到坐在殿上的母后,一时竟没回过神来。
  闻皇后入主中宫二十余年,素来气色红润,容貌与桃李年岁无异。仅仅数月未见,她鬓边便新添了许多白发,衬着眼角细纹,已隐隐有颓老之态。
  “儿臣离京这几月,让母后受苦了。”思及母后颠簸之难,赵启邈便对延曲部恨入骨髓。
  “胡夷围城那几日,本宫只是身疲,挂记着邈儿便能撑过去。如今不得帝心,才是心中长痛。”闻皇后长叹一声,金簪玉珠在发间轻晃。
  赵启邈心中一凛,自父皇即位后,母后就在这偌大后宫隆宠不衰,为何广阳之围刚解,母后便已失了帝心?
  他咬牙切齿道:“可是与那赵凤辞有关?”
  闻杏儿从未告诉过太子,当年她在闻府与长兄合谋,对靖阳帝施下魂寤香一事。皇帝中了二十年香,没料到却在延曲攻城时气急攻心,咳出了胸中淤血。自那以后,魂寤香便失了效用。除夕过后,她渐渐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从怠忽闻玓守城之功到不踏足中宫,皇帝对她和闻家愈发戒备。如今太子千里迢迢赶回京城,靖阳帝竟也没有任何表态。
  若陛下真起了别的心思,那便别怪她不留情了。
  闻皇后接过嬷嬷呈上来的雪帕,掩面垂泪:“圣心难测也就罢了,如今怀王如日中天,若因此耽搁了邈儿,本宫便是罪人。”
  赵启邈一听,眸中多了几分寒意:“难不成父皇是要……”
  闻皇后拭过眼角:“我听你舅舅说,皇上将右虎符赐给了怀王,如今他已能随意调动羽林卫人马。”
  赵启邈冷声:“父皇怎能如此糊涂!”
  羽林卫调遣之权不给储君,却给了个刚册封的王爷,此番用意已再明显不过。
  闻玓还曾劝慰他,他身后有母家,太子妃娘家和中枢两院撑腰,赵凤辞此人不足为惧。如今赵凤辞大胜而归,不仅入值了枢密院,手上还掌着右虎符,握着镇北兵权。
  这是要反了天了!
  只听闻皇后缓缓道:“邈儿,你父皇如今已糊涂,如今只剩我们娘俩了。”
  赵启邈攥紧了手中拳头,脸上表情变得有些怪异起来。他已明白了母后的用意。
  太子派经营多年,在京中早已盘根错节,只手遮天。闻家如今在朝中有两相,翻覆朝野亦不在话下。但若要与手握重兵的赵凤辞抗衡,仅凭这些还远远不够。
  只要拿到皇帝手中的左虎符,便可调动祝家十万延东兵马。
  *****
  经广阳之围,京城宵禁令已施行数月。每日只要子时一到,羽林卫便会关闭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
  北城门的羽林卫正立在入口两侧,挨个查验今日入城的最后一批车马。亥时三刻,一架简陋的马车自城门外缓缓驶来,马夫身着一袭黑色衣裳,头戴斗笠,看不清样貌年岁。
  羽林卫依律拦下了马车:“入城文书何在?”
  马夫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地下了马,回到身后的马车上翻找着什么。
  羽林卫有些不耐烦,用手中缨枪抵了抵车架:“磨蹭什么,还不快些!”
  “军爷,莫催。”车架内传来马夫低沉的声音,“小的在找送你们去见阎王的好物事。”
  车架内随即传出“嘶嘶”的引信声,车前的羽林卫立刻反应了过来,他迅速向后退了一步,大声喊道:“快趴下!”
  马车遽地燃起数尺高的烈焰,爆炸的碎片向四周飞溅。平地一声惊雷起,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北城楼陷入了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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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诉衷情【十二】
  修葺多日才建成的北城新门楼, 在冲天火光中轰然坍塌。
  白纨带着羽林卫赶到北城门时,满地皆是烧焦的泥石碎片, 城门口的角阙已被火雷夷为平地。值夜的羽林卫伤亡惨重,城楼下哀嚎声一片。
  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白纨眉头紧皱:“去寻那马夫的尸体,就算是残肢断骨,也给我一根根找出来。”
  城北爆炸声惊动了全城,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聚在倾圮的废墟前, 担忧地望着城楼下的惨状。
  “官爷,不会是又要打仗了吧?”
  羽林卫树起了人墙, 将围观的百姓隔开。片刻后,一名羽林卫来报:“白大人, 马夫的尸身找到了, 腿脚炸没了一半, 身子倒是还齐全。”
  白纨跟着羽林卫走到城楼下, 在满地碎木中看到了一具烧焦的干尸。他伸手翻了翻马夫的眼皮,面色沉了下来:“是胡人。”
  四周的羽林卫纷纷大骇, 延曲部才刚逃回关外不久, 为何那么快又有胡人出现在京城?
  一名眼尖的羽林卫指着马夫半敞的胸膛:“白大人,他内襟鼓起,里面好像藏着什么物事。”
  白纨扯开尸身的衣襟, 在胸前发现了一个缝了线的暗囊。他倾身上前,用短刃将那暗囊小心翼翼地割开,发现囊内装着一个短圆筒。
  他捂着口鼻将圆筒解开, 发现筒内装着一封完好无损的帛轴。他展开帛轴,刚扫了眼开头的信启,脸上便变了神情。
  白纨将圆筒交给身后的羽林卫:“将此物封妥,呈给陛下定夺。”
  他顿了顿,又添了几句:“先去王府禀报怀王殿下,再送去御前。”
  赵凤辞收到消息时正值拂晓。他起身更衣,盯着塌上的闻雪朝看了半天,见他呼吸平缓,睡得香沉,并没有吵醒他。只是将被衾轻轻盖在他身上,便起身出府了。
  赵凤辞抵达御书房时,殿外已站满了中枢二院的大臣,众臣窃窃私语,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直到走入后殿,才发现太子,闻仕珍与阁老们早已候在里面。
  太子抬眸瞥了一眼迎面走来的赵凤辞,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靖阳帝自屏风后走出,便看到屋子里早已黑压压站了一片,人人面上都带着惶恐。他并未多言,只是将一卷泛黄的帛轴扔在地上:“诸位自己看吧。”
  闻仕珍躬身拾起地上的帛轴,刚展开一角,脸上便失了血色。
  “这……老臣是真的不知此事。”闻仕珍撩起衣摆,径直在御前跪下了。
  “老五可知,朕今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靖阳帝没理会下跪的闻仕珍,反而问起了赵凤辞。
  赵凤辞道:“儿臣仍有些一知半解,请父皇明示。”
  白纨半夜传来消息,称羽林卫在城门口截获了一封胡部的密信,信上详尽写着如何刺杀自己的谋划。他从前在雁荡关外和胡人打游击,已不知树了多少敌人,此类恫吓并不少见,因此心中并未多作计较。
  “老五,朕从前只当是民间流言,不知你与闻中书是真的不对付。”
  赵凤辞心中纳闷,这与闻雪朝又有何关联?
  “否则他为何要串通胡人,筹谋如何置你于死地?”靖阳帝冷笑。
  大太监将帛轴呈到赵凤辞面前。整卷帛轴不过寥寥数百字,却详尽叙述了广阳之围后的京城布防,及如何潜入王府暗杀怀王的计划。
  “纸鸢升,破青云,入城候佳讯。”
  帛上字迹隽秀雅正,收笔处遒劲有力。只要是中枢二院重臣,都能认出它的主人。
  毕竟每封呈给圣上的奏章,都有中书右丞的亲笔预批。
  赵凤辞放下帛轴,对靖阳帝肃然道:“父皇,这是栽赃嫁祸。”
  太子听赵凤辞这样说,亦上前一步:“父皇,闻雪朝怎会做出这般愚昧之事!延曲部攻城时,正是他带着羽林卫在城门上死守,广阳才得以撑到大军回援。他若真的通敌,为何那时候如此罔顾自己的性命?”
  阁老们神色慌张,忙示意太子噤声。延曲部攻城时,第一批弃城而逃的队伍便是帝后的车马。太子这番话,正好戳到了皇上的痛处。
  靖阳帝只是沉声道:“宣那二人进来。”
  白纨带着两名伤兵走进御书房,赵凤辞仔细一看,发现两人都是羽林卫的熟面孔。其中一人双眼蒙布,已彻底失明,另一人右臂截肢,用白布包裹着断处。
  “一开始,朕亦不信闻卿会做出此事,未料到派人细查,果然查出些端倪。”
  靖阳帝示意阶下人开口。
  “禀陛下,太子千岁,诸位大人,”在围城之战中被炸毁了双眼的羽林卫叩首道,“腊月甘八,下官当值北城门巡防,闻大人曾于那日清晨乘私轿出城。下官当时问起,闻大人称有要事需离京。下官不敢怠慢大人,便将车马放行了。”
  “北直隶关哨称,闻卿当日曾独自前往兴陇,接触过兴陇流民,于黄昏时返京。”靖阳帝冷道,“两日后,胡人扮作的流民便破了兴陇城,直取广阳。”
  赵凤辞正欲开口,却被靖阳帝打断,“接着说。”
  断臂的羽林卫低垂着头道:“延曲攻城那日,下官与闻大人同守南城楼。镇北军回援前,胡人的攻势十分猛烈,对着城楼万箭齐发。守卫城楼的羽林卫几乎全军覆没,唯有闻大人安然无恙。下官那日曾听到胡人首领下令,让手下放箭攻城时,不要轻易伤及闻大人。”
  待两位羽林卫言毕,整个御书房安静得落针可闻。靖阳帝深深看了跪在地上的闻仕珍一眼,开口道:“如今人证物证明俱全,就是不知信尾那句‘纸鸢升,破青云’,到底是何意?”
  赵凤辞眸色一紧,骤然间只觉五脏六腑搅在了一起。
  前日晌午,赵凤徽嚷着春光大好,要出门去玩,他却临时被召至枢密院议事。闻雪朝拗不过小孩子高昂的兴致,只能戴上幕篱,带上赵凤徽和阿申一起出了门。他晚上轮值回府,便见赵凤徽捧着个七彩纸鸢,在院中玩得不亦乐乎。
  他将闻雪朝拥入怀,闻雪朝搂紧了他的脖子,眼中带笑:“今日特地给九殿下买了个纸鸢,明日立春,我们带他出门赏花去。”
  次日清晨,他俩带着赵凤徽,乘轿到琊山的半山腰放纸鸢。他们在山中陪赵凤徽玩闹了整整一日。夕阳西下,阿申在山脚下看到并肩走下山的三人,摸着后脑勺直傻笑。
  他记得自己曾问阿申为何一直在笑。
  阿申眨眨眼:“远远望着王爷和闻大人牵着九殿下下山,就像在看晚归的一家人一样。”
  “父皇,这是栽赃嫁祸,闻右丞无论如何都不会通敌。”记忆戛然而止,赵凤辞又对靖阳帝重复了一遍。
  闻仕珍跟着对靖阳帝叩首:“还请皇上容老臣再细查一番。若这竖子真有通敌叛国之嫌,臣便亲自将他仗毙于先祖牌位前,以正家道朝纲。”
  太子张口欲言,却被钱阁老一个眼神制止,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舅舅此话一出,赵启邈便明白舅舅是想保他,保住闻家。
  他想不通,为了拔除闻家在朝中的布置,父皇竟能做出如此狠绝之事。既然父皇决意要除去闻家这个心腹大患,哪怕闻玓这次清清白白,恐怕都会被安上个通敌的罪名。
  古往今来,通敌叛国者皆罪无可赦,轻则满门抄斩,重则株连九族。若闻雪朝真背上了勾结外敌的罪名,便是在连累母后和整个闻家。
  母族出了个通敌叛国的罪臣,他这储君之位便难坐稳了。舅舅言下之意,竟是要用闻玓的性命去堵住朝臣的悠悠之口,亦是在告诉父皇,他闻仕珍为了家国大义,已做出灭亲杀子之事,若皇上还要再追究下去,便是不仁了。
  “不必劳烦闻大人,本王亲手去查,定还闻右丞一个清白。”赵凤辞冷冷开口。
  “朕已令刑部及御史台着手彻查闻玓通敌一案,老五既然牵扯此案之中,朕便准了你从旁协理。”靖阳帝揉了揉眉心,“太子与闻卿还是避嫌,莫要插手为好。”
  闻仕珍躬身深深一诺,脸上看不出表情。太子却全然不顾众阁老的劝阻,三两步走上前,笔直跪在了靖阳帝身前。
  “儿臣有些不明白,”赵启邈沉声道,“儿臣自永平十一年受封储君之位,二十余年来谨言慎行,勤勤恳恳,不曾有一日懈怠。父皇若觉得儿臣德不配位,直接同儿臣讲便是。为何如今事事站在五弟那边,将儿臣视若无物。”
  钱阁老大惊失色:“太子殿下,慎言!”
  御书房内的气氛一时凝固,半晌后,只听靖阳帝抚掌淡笑:“好,不错,邈儿这是有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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