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思议说道,“你不是来享福的吧,怎么还有人伺候?”
何长安摇摇头,“我也纳闷呢。”
陈春严肃起来,坐在一旁,冷冷道,“你怎么回事,被人砸中头后性情大变,不止人变得容易动手,对皇上竟然也敢动手?”
何长安把嘴里的蜜饯吃掉,忽然开玩笑一样问,“你信鬼神吗?”
陈春伸头仔细去看何长安的脸,“你被鬼上身了?”
不等何长安说‘对啊’,陈春就冷笑着说,“鬼让你行刺皇上?”
“鬼没有让我行刺皇上,可作出行刺皇上这一举动的,正是这个上身的鬼。”何长安饮了一盏茶,伸手去捏糕点。
“你如何说破嘴,你一日是罪人,你母亲妹妹就要被监视。”陈春任他说。
“好了,皇上令你写的……咳,你可写完了?”陈春催账一样。
不等何长安起身,就有懂事的小太监取来匣子,双手恭敬的捧过来。
这太监这么殷勤,陈春看了面色更复杂,“到底怎么回事!”
事不由己,何长安耸肩,“别问,我怕你问完皇上,我就要下大牢。”
“哼,早日交代完,说不定皇上还放你一条生路。”话虽如此,陈春拿走匣子后还是没有多言。
“皇上,这是何长安所记录的口供,”陈春又从怀里取出一幅字,“四王爷如往常一样出幅字,微臣见状便买来了,是否需要看一眼?”
“扔掉吧……等等,给我看看,”李泽拿过字,展开看后扔到一旁,“最近几十幅字都是假的,侯府丢失的字画还差二十幅左右,不必再买了。”
李泽拿起匣子里的纸张看,一边问,“可有问到陈雄?”
陈春说,“微臣问过陈将军,陈将军原话是,那些招式并无外传,除了教过皇上与何皇后外也并无他人学过。”
“难不成是皇后教给他的?”李泽暗自思索,一边拿起文章看。
文章十分直白,且十分简短,李泽看过后拿纸张的手微微发抖,脸色渐渐染上红晕,直红到耳朵边上,皇后……竟然趁着朕睡着摸过朕的腰吗?
李泽忍不住把手放到腰侧,他似乎能想出来,皇后如何的忍着羞|涩,把手放到他的腰间测量。
陈春:皇上似乎在傻笑?
那纸张写了什么陈春并不感兴趣,他说,“启禀皇上,四王爷私下派人寻找何先生,可否还需要对何先生保护?”
或者说是监视。
“保护着吧,”李泽说,“总是皇后的朋友。”
陈春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态度,“还有一事,微臣并不确定是否属实,听说有大臣昨日紧急上书,梅雨季节南方水灾肆虐,共有四城上书请旨开仓放粮。”
李泽说,“折子呢?”
陈春说,“听那大臣哭诉,半柱香前他再次上书,但折子又被左丞相领走压在那里。”
“越过他去取。”李泽毫不犹豫说道,“若不放行,直接破门。”
如此行事定会被被御史台上参上一本,陈春没有犹豫,“臣遵旨。”
陈春离开后,李泽召人,“去查左丞相与上书请旨放粮的臣子有何矛盾。”
无论如何矛盾,或是如何处置左丞相,都要排在水灾的后面,幸好朝臣对水灾有一套应对模式,李泽召来郑时,吩咐下去,“召户部尚书,兵部赵侍郎,太医院院首速来此商议。”
直到午夜,李泽吩咐分把年迈的户部尚书和兵部侍郎送回去,同时源源不断的命令下达下去,他这才有功夫看禁卫军送来的情报。
“果真是私人恩怨,竟罔顾人命,真真是可恨,”李泽吩咐道,“不必等明日了,今晚上让刑部去审出个结果来,如此大事竟然敢因为私怨揭下事不报。”
郑公公急忙道,“左丞相年迈,怕受不住刑部苦熬。”
“年迈就该主动辞官,”李泽半点不同情,当年太|祖敬文人,吩咐过不得主动去除无大过官员的乌纱帽,倒是左丞相熬出头,占着这个位置几次三番与四王爷为伍,偏不做事,比老油条还要老油条。
郑公公只得应下旨意,“皇上可要休息?”
“是该休息了。”李泽不忘把匣子带走。
郑公公笑着说,“皇上是回恒元殿休息,还是去春华苑?”
这还用问?李泽凝视在郑时的脸上。
郑时心里一抖,“何先生在那……”
李泽今天心情好,于是耐着性子询问,“他怎么了?”
“皇上您带何先生住在春华苑……”郑时看到皇上的面容越来越阴鸷,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僵,赶忙跪下,“是奴才想错了。”
李泽立刻明白过来,不悦看他一眼,“只是当先生,下不为例。”
李泽深邃的眼底不露情绪,但郑时就是知道皇上在生气,李泽说,“此何长安和皇后虽名讳一样,可莫要弄错了。”
“是,是奴才错,奴才掌嘴。”郑时狠狠给自己几个嘴巴子,直到车撵远去,心说,让你多想。
第二日,何长安从床上起身,就注意到殿内的太监数量少了一半,看着最机灵的那几个都没了,桌子上摆盘地糕点也不如昨日新鲜,心中暗叹,被发现了。
但饭照样吃,还是能出去院子转,何长安便去院子里看开的正好的花,坐在凉亭里,他叫来个小太监,问出昨日就想问的话,“这宫里怎么阳重阴衰的如此厉害,我这一个宫女都没见到?”
“不止何先生您这春华苑,整个后宫都只有太后那有宫女伺候。”小太监老实说道。
春华苑?这名字耳熟啊。
这不是李泽皇子居所旁边的那处,一个嫔妃的居所吗?
这嫔妃不受先皇恩宠,就被挪到边角里了,上次来他还看到,他怎么住到这来了?
他如此的问出来,小太监略憨的回答,“您住在这不好吗,这里可是离皇上住所最近的地方,后宫如果有其他妃嫔,这可是风光宝地儿。”
何长安顿时被糕点呛住了,“那也是妃嫔争,我一个罪人争离皇上近点嫌死得不够快吗?”
太监惊骇地顿时跪下了,何长安让太监起身,皇宫里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违反宫规要杀头。
待太阳再高点,凉亭里也热了,何长安回到屋询问,能来点冰吗?结果小太监果然抱回来一盆冰,他瞬间开心了。
午时后何长安正昏昏欲睡时,陈春上门了。
屋门口有禁卫军守着,伺候的人都被赶得远远地,何长安听见第一句话立时脑袋就清醒了。
“你在哪学习的模仿字迹?”陈春手中拿着纸,上面均是没有得到答案的疑点。
何长安尽量自然地回答,“学子临摹字迹是常事,只是临摹写的如我这般好的少有。”
“我带了所有你模仿的字迹,外面还有候着的三位临摹先生,你如果再不说真话,我将会请皇上把你扔进刑讯大牢。”陈春威胁到。
接着一板一眼的询问,“你所有字迹中,问石先生与何皇后的字迹最为相像,甚至达到了本人都分辨不出的地步,你是否与问石先生有关联?”
“问石先生,我神|交已久,但至今还未有结交的机会。”何长安答的很快,这是他早就做好腹稿的回答。
“你说皇后教过你武,是何时开始何时结束,在何处学习?亦或者,你学武是从何处学来?”陈春说,“如果你答不出,我可以认为你是别国潜伏在皇城的内线。”
怎么办怎么办?何长安在心里想着自己的闲暇时间,悲伤的发现,李泽还是皇子前与自己吃住都在一起,李泽登上皇位后借口有人会害他,给了他几个侍卫。
就连他头痛发热李泽半个时辰就知道了,更别提教一个书生学武,这怎么也要是两年功夫!!
“为何说不出来?”陈春冷哼道,“从小生活在晋朝,受晋朝的恩泽,你竟叛国?”
“叛国?陈春你脑子糊涂了吧,去看看我周围,我从小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可有一个可疑的人物?”何长安气道。
“哦,没叛国,”陈春一边在纸上记着,一边说,“行刺是以为皇上杀了老侯爷?”
何长安艰难的应一声,“是。”
“你说过皇后喜欢皇上,后来为什么又反驳?”陈春看着皇上在后面标红加重的问题。
“何长安说过他喜欢皇上,但因为皇上杀了何长安,所以我觉得何长安应该不喜欢皇上。”
这时候外面有禁卫军进来,在陈春耳边说了什么,陈春一惊,“皇上答应了吗?”
何长安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不到一会儿,几个太监过来把自己的衣物被打包在一起,陈春皮笑肉不笑的恭喜道,“太傅要见你。”
老师为什么见他?
何长安在太傅府上门口被放下,禁卫军撤走,一名管家把他迎进去。
赵太傅年逾花甲,眼睛上挂着一幅西洋镜,坐在藤椅上,只是三年过去,老师却像是失去了精气神。
何长安双眼冒出泪花,他跪下,“草民拜见赵太傅。”
“你站过来,我瞧瞧。”赵太傅伸手。
何长安过去握住那双手,老人的手掌布满褐色斑点,温暖而干燥,“太傅。”
赵太傅笑出声,“你小子什么时候和长安认识的,听他说过你多次,现在总算见到人了。”
听说过很多次?何长安有点懵神,他没有预卜先知的能力吧,怎么会知道三年后死而复生?
“听说你去刺杀皇上,此事不可取,”赵太傅像是中午点个菜名一样语气平淡,“当年之事九王爷逼死长安是阴差阳错,不是皇上做的,皇上因此愧疚多年也得到了教训,听说你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可不要再做傻事了。”
理好像都对,可怎么他听着就是不太对呢?
赵太傅伸手摸摸他的头,“长安当年对我说,他有了喜欢的人,只是两人身份不对等,也谈不上门当户对,所以他才按下不提,现在我才想到,原来不是身份不对等,而是身为男儿身,委屈你了。”
他是说过这话,他喜欢李泽,和李泽身份不对等,也都对的上,但何长安越听越懵,怎么就委屈他了?他不委屈。
赵太傅说,“我也是听陈春来问字迹的事才得知你的事,放心吧,你母亲和妹妹都没事,你和长安可是私定终身?长安尸骨被葬入皇陵,你却是没办法再去祭拜一番了。”
一道雷劈中天灵盖,何长安幡然醒悟,“我我、我没有和他私定终身,他喜欢我……哦不,他喜欢的也不是我,是李泽。”
赵太傅摘下西洋镜,坐直身体,“长安对我说,他在陈雄陈将军那学过几个招,教给了喜欢的人,不是教给你了?”
“他也教给了李泽。”何长安面色古怪,怎么其他人都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自己?
赵太傅神情没有了一开始的温和,“那你模仿字迹如何学会的?”
何长安跪在藤椅前,痛定思痛,“老师,你信鬼神吗,我是长安。”
赵太傅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手腕颤抖着撞到桌子上的西洋镜,玻璃镜片瞬间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镇定下声音,“你……如何证明?”
何长安说,“师母做的汤真的是憨咸憨咸,我吃完师母的汤喝了一天的水。”
“老师您的私房钱藏在书桌掏空的椅子腿里,被我撞倒了。”
赵太傅轻轻摇头,“这些你都可以从长安那听说来。”
何长安停下来,然后说,“老师您早年腿脚受伤,三十岁始入仕,是如今的太后帮您躲过检查身体残缺这一步,如果不是太后,您当不上状元。”
“老师您善用模仿笔迹,先皇留下的遗诏也是您改的。”
“你……你……竟知道……”赵太傅惊悚后潸然泪下,“你这孩子怎么……怎么回事?”
何长安说“老师,我喝下毒酒后再醒来,就成了这样子。”
赵太傅妻子去得早,当年教导皇子送个伴读时他还没有孩子,他却是把这孩子当做自己孩子养的,后来却传来,他的一个学生杀死了另一个学生。
如今他只当让早逝的学生在地下安心,却阴差阳错救了长安,赵太傅不由得老泪纵横,“你去后第二天,李泽他就打死了周一通那个老不死的,九王爷一党余孽彻底清除,别怕。”
事到如今,何长安早已能冷静对待,安抚好老师,他说,“老师,我违背了您当初说的话,我模仿您的字迹,还把它拿去卖掉了。”
赵太傅对失而复得的学生宝贝的很,“如果不是那么像我的笔迹,陈春可不会拿来问我,你没有做错。”
两人三年未见,有说不尽的话,待到午时,赵太傅叫来管家,“多备一双筷子,长安也一起吃。”
管家持家几十年,自然知道太傅之前有个学生叫长安,闻言眼中闪过惊诧,答道,“是。”
两人用过饭,赵太傅把人拉到书房,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何长安跪下坚定的说,“老师恕学生不能待在京城伴您膝下,学生这个身体有母亲,还有妹妹,学生要为他们尽到儿子和兄长的责任。”
“那你和皇上……”赵太傅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件事,“你喜欢的人是谁?”
何长安无奈的笑,“学生那时说喜欢的人就是皇上。”他也没想到多年后会出现这样的乌龙。
“你知道你成了皇后吗?”赵太傅感叹,真不是一个乱字了得。
“学生知道,可那是侯府的何长安,和李泽从小一起长大的何长安,学生是书生何长安。”何长安笑着摇摇头,从被李泽一杯毒酒‘杀死’,到如今问题解开,他只觉一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