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不乘车啦?”
“闷。”季淮墨吐出这么一个字,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你们要看何不索性让你们看个够。
说起来就算过了十年,这洛都的百姓还是一样“奔放”啊。
他单手握紧缰绳,正要出发,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十分强烈的视线从旁边的写意楼上射下来,他皱了皱眉头,以为又是哪个登徒子,便不悦地瞪回去。
没想到这一看,倒把自己愣住了。
第12章 果然是美人
酒楼上观察自己的人,不仅是个大美男,而且是个超级大美男。
怎么说呢?
至少是个走出去,能让很多女子真的晕倒的那种人,最勾人的是他那双桃花眼,看你的时候似笑非笑,十分令人着迷。
他坐在那里,简直像是一幅画。
季淮墨不知道怎么了,心口隐隐有些发热,他突然有些不想走了。
到底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然不至于没见过世面,但遇见美人还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结识一番。尤其是季淮墨还是个隐藏很深的颜控。
正在他要想些什么理由上去结交一番的时候,美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他冲自己微笑致意一下,随即派了一个身穿黑色紧身服的人下来请自己上去。
季淮墨假装矜持地思考了一下也就同意了。他翻身下马跟着黑衣人走了,留下身后面面相觑的一队人马和孤零零的马车。
“少爷,您不是要进宫……”
“不去了,让父王自己解决吧。”季淮墨摆摆手。
“……”阿真站在原地看着季淮墨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从爷知道那件事情以后,跟王爷的关系就变得很不好,行事也变得有些我行我素。只是不知道是在赌气,还是有自己的思量。
就好比刚刚,明明王爷是嘱咐他要低调进城,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爷呢?他偏偏反其道行之,不仅特意摆出了王侯世子应有的出行排场,还当街出手教训了刑部尚书的公子,甚至让他毁了容。
这真的不知道只是单纯的发泄还是……
只有在这个时候,阿真才真切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个挺拔的少年是自己的主子,而不再是赖在自己怀里不肯起来,缠着自己叫他“阿墨”的小小孩童了。
再说季淮墨上了写意楼,马上就被引到了二楼的包间。
他一踏进精致的雕花大门,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男子,他一手拄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从季淮墨的角度来看,侧颜显得更立体,简直堪称完美。
就在他要说些什么打破沉默的时候,男子已经听到的动静站起来,“小公子。”
“你好,在下木扬。幸会。”说完,他便伸出右手,想与季淮墨握手。
季淮墨也伸出手,轻轻地和他碰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他问:“木?是哪个木?”
“'神木'的'木'。”
“好姓,不过'钦慕'的'慕',似乎更好。”
“……是吗?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姓名亦如是。”说完,露出“我也没有办法”的表情。
“……”季淮墨心想,第一次见面,似乎有些尴尬。不过,自己怎么会想到“钦慕”这个词呢?
是了,是因为当今的太子殿下名讳中有个“钦”字。
“还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季淮墨。”
“可是冀北王世子,季淮墨?”
“你知道我?”季淮墨有些意外地挑眉。自己的大名也只在冀北为众人所知而已,还不至于都传到洛都来了吧?
“……”一直在后面默默充当背景板的老大和老六,不由自主地都在心里吐槽,主子,看您装的,又演上了吧?
“当然知道。请坐。”木扬一边请季淮墨坐下,一边回到自己的位置,亲自开始烫酒。
“季世子来自冀北,应该对'梨落'不陌生才对。”
“自然,像这样的烧刀子,我们北方儿郎喝个几十盅都不在话下。春季用来暖身最好。”
“季世子不愧是行家,请吧。”
“木公子也请。”
两人就这么就着小菜推杯换盏好几回合之后,木扬才坦诚自己是商家之子,想去冀北做生意但苦于没有门路。方才坐在这里往下看的时候,眼尖认出了季淮墨马车上属于冀北王府的标记,不由得起了结交的心思,因此才特意请他上楼一叙。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没想到季淮墨竟然这么好说话,这让他实在是受宠若惊。
季淮墨抬眼望了他一眼,不知怎么脑抽了就蹦出一句话,“如斯美人相邀,在下怎好拒绝?”
“!!!”
这话着实有些轻佻了,不仅对面的木扬表情僵硬了一瞬,就连季淮墨自己都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如果季淮墨是个纨绔子弟,那么他大概不会在意这些,可问题是他不是啊!
这下惨了,自己在木扬心中的形象大概跌落谷底了吧?
第13章 调戏不成反被撩
就在他不断搜刮想要说些什么来挽救的时候,木扬先开口了,“季世子认为在下……美?”
他歪着头,似乎有些困惑。
季淮墨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再看身后那两个,分明憋笑憋得脸通红,他有些恼羞成怒了!
“是啊,”他伸出两指,挑起木扬的下巴,左右看看,“木公子俊美无俦,貌若潘郎,本世子可是被迷得神魂颠倒。”
“是吗?”木扬抬起一只手抓住季淮墨在自己脸上不断作乱的手,“季世子真是幽默。”
他垂下眼,神色十分不虞,好似被方才的一番话激得生气了。其实他心里在想,季淮墨对别人都是这么轻佻吗?也就是但凡有点姿色的人都能轻易入他的眼?!
木扬越想越生气,抓着季淮墨的手也就越来越用力。直到季淮墨忍不住低叫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松了手。
“抱歉。”
“是我该说抱歉才对。方才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时鬼迷心窍说出这种话。还望木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怎么会?别说这些了,相逢即是有缘。季世子初来乍到,想必对洛都不甚熟悉,不如就由我做东道主,请季世子四处游玩看看?”
“如此甚好!”季淮墨眼睛亮了,但随后又感觉这样似乎有些不庄重,又假咳了一声,“那就有劳木公子了。”
“不要木公子木公子地叫,我虚长季世子几岁,如不嫌弃,便唤我一声木兄吧。”
“好。那木兄也不要叫我季世子了,显得生分。我未弱冠,还没有表字,木兄便唤我淮墨吧。”
“淮墨。”
在安国,给人叫名字一般是极为亲密的人。季淮墨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允许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叫自己的名字。
木扬这个人,给他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而且自己一对上他的眼睛,就会莫名悸动。
莫非,这就是阿真说的一见倾心?
想到这里,季淮墨的心里咯噔一下,不,不可能,自己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
为了打消这个念头,季淮墨摇摇头,说:“木兄,我听闻洛都有个珍珑阁,集天下名士在此,盛况非常。不知我,可有这个机会见见世面?”
“原来淮墨对这个感兴趣?”木扬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季淮墨出生武将世家,又上过战场,应该会对刀枪棍棒更感兴趣才对,再不济也应该会提议去骑射场之类的场所才对。
没想到他居然要去珍珑阁听那些酸腐文人念诗,这实在是太出乎木扬的意料了,故而他由此一问。
其实季淮墨有他自己的考量,他选择去珍珑阁那是因为他事先打听好了太子殿下尤为喜欢出没这样的场所,打算来一场偶遇。
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跟木扬说啊,于是便把自己母亲搬出来,“家母家教甚严,因而我也粗通些文墨。再者说,文人间的辩论,还是挺有趣的。”
“与其说是辩论,倒不如说是争吵。不过,的确有趣。”
“哈哈,与木兄谈话,更令小弟觉得有趣呢。”季淮墨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第14章 所谓珍珑
洛都珍珑阁。
顾名思义,这原本只是一家棋社,只是后来来往的文人多了,不免互相攀比,便在下棋的空档斗诗、斗赋、斗字、斗画,渐渐地娱乐方式便多了起来。于是就演变成了如今这样,无论是哪个领域的文人士子都齐聚一堂的盛况。
季淮墨和木扬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但门口还是聚集了不少人。
木扬走到里面出示了一块低调的黑色木牌,就被直接引到二楼雅间。
“两位来得正是时候,一会有一场李先生举办的文会。二位可以在此观战,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下场试水。”
李先生是珍珑阁名义上的阁主,他组织的文会一般是规模宏大的,三五年才有一次,季淮墨觉得自己着实是运气太好了。
“木兄,这珍珑阁的门牌可有何讲究?”季淮墨把玩着刚才木扬拿出来的黑色木牌,爱不释手。
那木牌是上好的黑檀木雕刻而成,十分珍贵,上面有繁复而精美的花纹,正中间还用远古篆体雕刻着持牌人的姓氏。
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持有的。如果可以,季淮墨也想弄一块。
木扬看出了小九九,笑道:“淮墨如果喜欢,直接找管事的人要一块就是。以你的身份,他会很乐意为你效劳的。”
“只要身份就能得到?”季淮墨突然有些兴致缺缺。
“当然不是。”木扬摇头,“珍珑阁的木牌获得有三种形式,一是身份,二是贡献,三是文采。身份要求正三品以上极其子弟……”
“可若是子弟纨绔,也给吗?”
“当然不是,阁中会组织人进行考核,要求至少作出一首上得了台面的诗。”
“这么严格?”
“那已经算是最松的了。”
“还有更严的?”季淮墨瞪大了眼睛,还俏皮地眨了眨。
“当然。离文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先让管事的过来吧。”说完,木扬给老六使了个眼色,老六就会意下去了,不到一会儿,带了一个长得很精神的中年男子上来。
“不知贵人光临,没有亲自招待,实在是在下的罪过。”
“无事。”
那管事得了木扬一句话,便放下心来招呼身后的两人过来在雅间正中的桌子上铺了一张雪白的徽城生宣,再仔细摆放上砚台、狼锋,颇有让季淮墨当场泼墨而作的架势。
季淮墨可有点吓到了,“木兄,我一介粗人,还是不要献丑的好。这木牌看来是无缘得到了。”
“阿墨之前说粗通文墨,如今怎么反而谦虚起来?”木扬没有经季淮墨的同意擅自把称呼变成“阿墨”,季淮墨非但不觉得唐突,反而有些欣喜。
“这……”季淮墨眼珠子一转,出于某种不可说的心思,他改变了主意,“那么我便献丑了。”
说罢,他走到桌子面前,提起狼锋,沾上墨,略一沉吟一会,就挥毫写下几行力透纸背的字。
“漠北广无垠,燕山蒙月色。但闻马嘶,直上碧空竞云霄。方是甜战正酣,而今一片狼藉,寂寞悲清秋。忽闻塘报至,将军竟身死。”
第15章 洛都文会
写到这里,季淮墨脸色已经变了。
“这首词,应该有下阙吧?”
“有的,只不过太悲了,不适合这里。”季淮墨不知道怎么回事,拿起笔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惨烈的一战,不知不觉就写下这些文字。
“抱歉。”季淮墨拿起纸,就要将它揉成一团,却被管事的制止住了,“好词!好词!季世子有所不知,我们阁里李先生就爱这些豪放四溢的词作。如果季世子不介意的话,在下可否将此上阙送往楼下给诸位先生掌掌眼?运气好的或有人可对出下阙。敢问世子殿下,此词牌是?”
“管事的看不出来吗?”
“这……”管事的听了季淮墨的反问便凑上前去眯着眼仔细地上下打量这短短的几句话,良久,才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可是,水调歌头?”
“正是!”
“真是水调歌头啊!这可是失传已久的词牌!安国自建国以来从未有一个文人能按照它的格式写出一首词来。没想到今日竟有幸得见,我得赶紧呈给老先生品鉴品鉴。”说罢双手捧着那张薄薄的纸就风风火火地下去了,竟然不管屋内的木扬和季淮墨。
季淮墨已经傻愣在当场了。他真的只是在母亲那边看到了一本关于诗词的古籍,顺便学习了一下,没想到竟惹出这么一场风波。
他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刚才那半阙词,估计也就十岁孩童的水平,真要挂上去,岂不贻笑大方?
可是眼下管事已经拿下去了,再追回是不可能了。季淮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冲木扬眨眨眼,露出点无奈的神色。
木扬忍不住用手抚了抚他的额发,“阿墨不用担忧,只是一般的交流。”
“能不担忧吗?只怕今日过后,我又要在洛都的贵族圈里出一回名了。”
“要出也是好名。”木扬老神在在,“快看。”
季淮墨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却原来是文会在刚才他们谈话的时候就已经悄然开始了。
此时楼下聚集了一群从各地上来的文人士子。
他们或三五一群聚在一起讨论文坛盛事或国家大事,或摇着折扇独立一旁低头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