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临渊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顺从地饮了喂到嘴边的酒,“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美人媚眼一弯,霎时间收了泪珠,变作欣喜模样,一伸手又夹了一筷子菜喂到童临渊嘴边,“公子吃菜。”
“不用不用,我自己唔。”
童临渊张嘴接菜,待咀嚼咽下,方才腾出一口气,叹道,“鸿鹏万里,英华外发,兄台既叫鸿英,想必令尊令堂对你有极大的期盼,恕在下僭越,即便兄台身陷风尘,也大不必妄自菲薄伏小做低,方不负这鸿鹄之名。”
美人一听,随即吃吃地笑了起来,他整个人都靠在了童临渊身上,纤长的睫毛一扇一扇地蹭在童临渊的侧脸脖颈处,惹得他心思越发乱了。
“公子好会说笑咧,哪是那个鸿英。”
美人贴着童临渊的耳朵,软声道,“奴家叫红莺,是被翻红浪的红,莺莺燕燕的莺。”
“呃”童临渊一时语塞,脑中也是越发迷糊了,只觉这男美人好像妖精一般,像是要把他的魂魄都吸走了不行,可不能再这样让他抱着了。
“兄台,你坐回去吧。”
童临渊挣扎着去推他,“我在下”“呜呜呜公子不要,不要推开奴家。”
美人一把揽紧了童临渊的脖颈,靠在他身上嘤嘤哭了起来,“这四处都是妈妈的眼线,我若伺候不周,妈妈定会打死我的,你可怜可怜奴家吧。”
正当这时,好巧不巧的就有人猛地推开了门,又一个穿红衣的女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蓝公子,我从姐妹处找来了这种叫‘桃花腮’的胭脂,你要不试呃?”童临渊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去推怀中美人,却根本推不开分毫。
怀中美人却猛地冷了脸,一记眼刀锋利地甩向来人。
“哎呀,对不住啊姐妹,我走错了,啊哈哈真是,喝多了,喝多了”红衣女子扶着脑袋,摇摇晃晃侧身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吁,好险。”
美人轻轻地吁了口气,再次将身子软绵绵地靠在童临渊身上,委屈巴巴道,“我说什么来着,到处都是妈妈的眼线,呜,公子,莫要再推开奴家了,奴家命好苦”“”童临渊默然不语地,伸手拥住了怀中美人。
至于刚刚退出去那位真的红莺姑娘,这时候一头雾水地站在廊上,一把揪住了路过的龟公:“喂,我房间里那书生是谁?”“你怎么在外头?”龟公惊道,“自然是刚来的客人,妈妈让你接待的。”
红莺无语:“我房中有客还塞客人来?”龟公奇道:“有客?刚刚那个公子不是早已走了吗?”“走什么走啊,我看他今晚都不想走了。”
红莺哭笑不得,“我道他只是爱扮姑娘,哪知连咱们姑娘的活都要抢着干,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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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0123:13:02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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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诸君所料,这位蓝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魔教教主蓝暄。
这蓝暄对凌无奇还未死心,他想着只要自己还当一天魔教教主,就得跟武林盟主凑一天的爱侣,这是信仰,是使命,是他作为魔教教主必须做到的事。
本着这个目的,他天天关注着怡红楼里安乐和凌无奇的动静,就想着什么时候逮到机会可以趁虚而入。
哪知道趁虚而入没等到,这一日日的关注倒让他有了新想法:别说,怡红楼里姐姐妹妹们的妆容还真是好看啊。
说来这三水集虽是个乡下地方,然而南来北往客商却多,确实有些新奇玩意儿,时尚品味也与时俱进,姑娘们画的妆那可是现下最全国最流行的呀。
蓝暄早前去安乐家挑衅时被凌无奇打伤了胳膊,伤虽不重,手却不是太稳,画眉毛的时候老画歪,为这个,咱们爱美的蓝教主迫不得已,已经素颜了好些日子。
这人天生臭美,自然觉得自己就算素着脸也是极美的,可是美则美矣,还是少了些灵魂。
终于伤好了,又到了可以往脸上涂脂抹粉的时候,蓝暄却觉得,他的灵魂也许不纯粹了吧,原本那浓妆画着怎么就觉得不好看了呢?还不如怡红楼的姑娘。
于是今天蓝教主揣着大把银两,大大方方踏入了怡红楼的大门,一眼挑中了最符合他审美的红莺姑娘,关上房门讨教起了美妆这门学问。
“蓝公子,我若有你十分之一好看,恐怕就是艳冠全城的花魁娘子了,到时候谁不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红莺帮蓝暄点完最后的一点胭脂,对着他明艳的脸庞由衷感叹。
说来今天这客人她接的十分开心,不猥琐,不下流,亲切的好似姐妹一般,可看着这张绝顶美艳的脸,又着实让她有些自惭形秽。
“当真?”蓝暄看着镜中的自己,亦十分满意,“当花魁娘子有什么好处?可以自己选客人?”“该是比一般姐妹多些选择,可终究还是身不由己。”
红莺叹了口气,“来此处玩乐之人,无非是高矮胖瘦不同,钱袋鼓憋不同,说到底还是来寻乐子的,只把我们姑娘当作玩物罢了。
不过公子,你不一样”“你千万不要喜欢我哦。”
蓝暄说,“我好龙阳。”
红莺:“”“哎,红莺姐姐,你觉不觉得这个妆面有些暗淡,像是脸色不好似的?”蓝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暗紫衣衫,像是发现了问题所在,“不如你借我一身红衣服穿穿?红衣显气色。”
“该是公子运气好,我正好有一件做大了的新衣。”
红莺说着从柜中翻出一身红衣给蓝暄换上了。
蓝暄打量着镜中明艳照人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恍惚,又有些困惑,心说:那凌盟主也不知什么毛病,这么大的美人竟然瞧不上眼,到底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中原武林这些年还行不行了?红莺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他还不够满意,自告奋勇说:“蓝公子你稍等,我去问问姐妹有没有更好看的胭脂。”
蓝暄心不在焉地应了,听到红莺小跑着出了房门,不多时房门却又开了,像是有什么人被别人推了进来。
蓝暄侧过脸,正巧看到童临渊那手足无措想逃跑却逃不掉的窘迫,待看清自己这张脸,更是一副魂都飞了的模样。
他眼睛没瞎,脑子也不坏,蓝暄心想,真好呀,他喜欢我。
事到如今,童临渊眼看这人推也推不开,只好任由他坐在自己膝上,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只虚虚地揽着,一面尴尬地任由他喂酒饲菜,一面还不忘打听他的来历,只求能探得一点案情的蛛丝马迹:“兄台,不知你有何难处?为何会沦落青楼?”蓝暄哀怨道:“奴家打小便被卖入了南风馆,如今年长色衰,便又被贱价卖来了此处,命运使然罢了。”
童临渊问:“你是被拐卖的?”“被生母所卖,算不算拐卖?”蓝暄道,“我父亲早亡,幼年便跟着母亲改嫁,哪知那继父禽兽不如,竟侵犯强暴了我,奴家当时才六岁呀。”
童临渊闻言,一时间愤慨万千,火气直冲上脑门:“岂有此理!当真是禽兽不如!”蓝暄哭泣道:“我母亲见状,不救我便罢了,回头竟将我卖了,说我是狐媚子,勾引她的丈夫。
呜呜呜公子你看,奴家哪里像狐媚子了?”“她当真做出这种事?枉为人母!”童临渊激愤地一捶桌,然后不知怎么“哎哟”了一声。
“手疼了?”蓝暄轻轻握住童临渊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吹,眼波荡漾,“公子莫要愤慨,是奴家命苦”“不是手疼,那个”童临渊扯了扯嘴角,“腿麻了”“啊,对不起对不起。”
蓝暄忙不迭从他膝上跳下来,怆然欲泣道,“都怪我,我太重了,嘤”“没,没事”童临渊揉了揉僵硬的腿,一时间表情都有些扭曲,“你坐上来吧,别让鸨母看到了,回头要罚你。”
蓝暄眯了眯眼,猫似的眼睛里突然透出几分柔情。
“你坐我腿上吧。”
蓝暄的话音刚落,童临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人在他腰上一提,再回神时他已经岔开双腿坐在了蓝暄胯上,而蓝暄那又热又鼓的大家伙,正顶在他的臀下。
面前是光彩照人的美艳脸庞,身下是热情搏动的男子阳根,纵他饱读诗书,此时也找不到任何应对方法,只觉手足无措,窘迫非常。
“你你往后有什么打算?”童临渊思索半天,最终冒出来这么一句。
蓝暄苦情人设不崩,幽怨道:“还能怎样,听天由命呗,我六岁便入风尘,除这欢场之事,其他一概不懂。”
“昨日不可追,堂堂男儿,当自强不息,切忌妄自菲薄。”
童临渊正色道,“你读过书吗?”蓝暄摇摇头:“我不识字的。”
“我,我教你写字吧,有纸笔吗?”童临渊忙不迭从那热情怀抱中逃离,揉了揉兀自酸麻的腿,四下盼顾,还真给他找到一套未拆封的文房四宝,想必是哪位自诩风雅的恩客送给红莺的礼物。
童临渊麻利地收拾出一半餐桌,将酒水倒入几滴在砚台,一面研墨,一面说道:“读书一事,几岁都算不得晚,他日即便不考功名,寻些幕僚账房的活计,也算一条出路。”
童临渊低头专注研墨,蓝暄的脑子里却已经演了一百八十几出折子戏了。
故事大概是他们一见钟情,再到生死相许,再到他出钱供这穷书生上京赶考,再到书生高中状元却没有履行诺言前来给他赎身,反而娶了公主做了驸马,他万里寻夫只身远赴京师,受尽磨难,甚至滚了钉板,最后书生不认账,当他乞丐一般赶了出来,他当众人面痛斥书生薄情寡义,并怒沉百宝箱就在他沉百宝箱这会儿,童临渊将毛笔沾了墨水,放到了他手里:“随便写点什么。”
蓝暄眨眨眼:“奴家不会写”“无妨,来,笔这样握。”
童临渊站到了蓝暄身后,两人右手握着右手,胸膛贴着脊背,“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吧。”
童临渊握着蓝暄的手,略一沉吟,最终落笔写了“鸿英”二字。
蓝暄心中一动。
他当即决定不沉百宝箱了,还是强抢民男吧,驸马也一样抢,啧,小意思,应该的,这都是他魔教中人分内之事。
这边两人气氛正浓,突然听见哐当一声,窗户猛地被人从外头撞开了,凌无奇在窗口冒出个脑袋:“咳,抱歉打扰了,您二位什么时候大婚小弟定补上一份厚礼。”
话音刚落,一个五花大绑鼻青脸肿已然昏厥的瘦小汉子被他从外头扔了进来,“咚”地一声丢在地上,生怕摔得不够重似的,“大人,人犯已捉到,带回严审必有所得,安乐那边还有事,恕我无法脱身,让这个妖人想办法送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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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无奇这边把摊子一丢,甩手就走了,徒留童临渊和蓝暄面面相觑,各怀鬼胎。
蓝暄道:“他为什么叫你大人?”“这个”童临渊心说:现在案情还未审结,未到可以显露身份的时候,再说官员狎妓也于法不合,这可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半晌,他只得硬着头皮胡诌说:“其实大人是小生的另一个名字,小生姓童,名越,字大人。”
蓝暄击节笑道:“原来如此!这可真是个好名字呀!”童临渊擦了擦额角的汗,反问:“刚才那位大侠为何又唤你作妖人?”“”这回轮到蓝暄语塞了,他心道:若他知道我不是什么小倌,而是魔教中人,会不会吓得不敢和我好了?现下正是情愫朦胧之际,可不能弄巧成拙了。
“嘤”蓝教主话未出口,演技先至,豆大的泪珠从那美目中溢出,又顺着面庞滑落,溅在襟前,当真美得惊心动魄,直看得童临渊心都要碎了。
“这里的人都欺负我,嫉妒我,”蓝暄抽抽搭搭着控诉,“他们说我是妖人,是妖孽,难道长得美也是我的错吗?”“好了,莫再说了,我我不问便是。”
童临渊抽出怀中帕子,手忙脚乱地帮蓝暄擦泪。
蓝暄哭唧唧地接过帕子一把揣进了怀里,握着童临渊的贴在自己的脸庞上,脉脉地看着他,狂送秋波。
气氛再次陷入了怪异的旖旎,粉红色的光晕像是又从哪里冒了出来,直到地上那人轻轻哀吟了一声,两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蓝暄问:“此人是谁?”“他是小生的一个仇人,我须得将他活捉回去,接受族人的审判。”
童临渊四下顾盼了一番,愁道,“只是不知如何才能将他弄出去。”
“我帮你。”
蓝暄说完,一手就把那人拎了起来,直到对上童临渊震惊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下是个纤弱的小倌,可不能这般天生神力。
“哎呀童公子,奴家扶不动他。”
蓝暄“嘤”地一声软倒在地。
“我来吧。”
童临渊矮下身,示意蓝暄搭把手,把人背到自己背上。
蓝暄鬼鬼祟祟地打开门,往外窥视了一番,回头道:“公子,跟我来。”
两人趁着晚上人多,妓院里烦杂喧闹,趁着乱就往后门摸去。
蓝暄这几日天天在暗处盯着凌无奇夫夫,对怡红楼的地形早已记得烂熟,途中但凡碰到有人心生疑惑多看他们几眼的,他就袖子一挥就把人迷倒,倒像是那些人自己喝多了似的。
两人一路顺顺当当的,不多时便从怡红楼的后门逃了出来,蓝暄一路护着童临渊,直到过了两条街,到了童临渊的住处附近,他却猛地停了脚步。
童临渊一介文弱书生,背着个大男人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走也走不快,一直靠蓝暄在前头引路,此时却看到蓝暄落在了他后面,不禁疑惑地回过头:“鸿英兄,怎么了?”蓝暄远远地望着他,微勾唇角,像是在笑,眼睛里却满是悲伤:“童公子,奴家便送你到这了,我回去了。”
童临渊惊讶:“你不同我一起走吗?”“奴家既入贱籍,身契也在妈妈手上,哪是说走就能走的。”
蓝暄苦笑着摇摇头,“天下虽大,竟无我容身之处罢了,今日你我缘尽于此,童公子,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