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侍从这么说,年冬虽然心中暗骂着活该,但人却像丢了半个魂似的。也不知道麒予送的什么药,管不管用。啊,呸,难不成我还替这个要杀了自己的人操心?
年冬觉的浑身不对,替麒予慰问过后便草草离开了年府,可一出府又怅然若失。
年冬交代了下小侍从先回客栈等他半日,再回城。小侍从纳闷,来时还说早去早回早交差,这办完事却不急着回去了,便心奇的跟了几段路,直到远远看见鸟军卫入了一家男娼窑子,摇了摇头,心想,原来是这等事,自己也跟了好多军卫送过礼拿过信什么的,是人都有私欲,见惯不怪,早说嘛,各自都方便,自己也不用拼了半条命似的一路赶来。心想鸟军卫掉进窑子里,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在客栈呆着多无聊,不如自己也找点乐子去。
年冬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么会来这充满色气的地方。
第十四回 闹事
老鸨妈妈见有客人来,甚是欢喜。年冬无心去听那些奉承的话,茫然的望了望四周,所见之处无不饮酒作乐,入目不堪。心里一羞便胡乱指了个在一旁闲置观望的男妓子,入了一处偏僻肃静的客房。
接下来的场面甚是尴尬,那男妓子自然殷勤的又是倒酒又是撩拨,可年冬不但无动于衷,还各种反感。
“别碰我。”年冬终于忍不住了,喝止道。
男妓子一脸委屈,只小声嘀咕着。
“来这不就是寻开心吗,这也不行,那也不能碰的,你点我作什么?”
年冬瞄了眼一旁的男妓子,越看越觉的像某个人,才知道自己为何一眼便点了他。但……型似,神不似,男子虽然长的清秀,却透出一股久经风月的浪荡,和一身正气,翩翩君子风的年夏,哪里比得上。
别说外头那一群搔首弄姿的男妓子了,就算这个长的有点像年夏的男子,年冬都不想让他碰。奇怪了,像这种暧昧般的肌肤接触早已被年夏调戏惯了,可为何只有年夏的触摸,能给自己快感?
人毕竟是自己点的,这么杵着也尴尬。于是年冬迟疑了一下,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我们,聊聊可好?”
男妓子一听,差点没笑出来,心想原来还是个没开苞的雏,难怪这么别扭,不过是人总有头一次,等兴致上来了,舒服了,也就不会那么放不开了。
“好啊好啊,军卫想聊些什么呢?”
知道客人不是故意凉着他,而是因为羞涩,男妓子瞬间精神了不少,赶紧又迎合了上去。
“你可知年城主常来这吗?”
年冬一开口,男妓子刚起来的兴致又歇了大半,心中不禁暗骂没情调,但表面上还得迎合着。
“军卫可真会开玩笑,城主大人是个正人君子,哪会来这里啊。”
年冬顿了顿,觉的问的不妥,又改口道。
“我的意思是,年城主隔段时间就会来这挑选新的男子回去做男妾吗。”
男妓子小心的打量了年冬,见他穿着不是祁城军卫的服饰,心想定是外来的不知情。
“怎么可能,我们的城主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人了,终日除了处理事务就是读书问学,至今连个情人都没有,哪有那个情趣流连这里寻男妾啊?”
“可他半年前明明就来过这,花天酒地了一宿。”
年冬心一急,脱口而出,质问的口气就像是查丈夫的风流债似的,说完连自己都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男妓子忽然觉得,这人就是别国派来的探子。虽不知有何目的,但最好别惹什么事,就想混过这个话题。
“这……我哪记得啊,这里每天客人这么多,今夜睡隔天忘的,又没记着哪天谁来过,何况还是半年前的事。”
“你刚才不是还肯定年城主没来过这吗,现在怎么又记不清了?”
见男妓子一副吱语躲闪的样子。年冬拔出短剑,二话不说抵在男妓子粉饰妖娆的脸蛋上。
“说还是不说!”
“别……别闹事啊,青天白日的,还……还有没枉法啦!”
“哼。”年冬干笑一声,“青天白日的自然闹不了什么事,不过我要是不小心往你这白皙皙的肉上扎那么几刀,你也好退离这堕落之地,安想余生啊。”
“别别别别别,有话好说啊,小爷,您再问问,我定能记得清。”
“那最好了,老实点,要是不小心记错什么,错一下,我就扎一刀。”
第十五回 梦里(上)年冬X年夏 <回忆>
“今天是除夕,路黎姐姐真的要留下来吗?”
“嗯。”路黎微笑着对年冬点点头。
路黎是绛城主的养女,半个月前受父之命,前来与年城主和亲。
几个月来,受流言所扰,来和亲说媒的人络绎不绝。虽都被年城主拒绝,但路黎却是个例外。
毕竟是绛城主的养女,就算和年城主和亲不成,她也将是绛城下一任的城主,来坐个客也不好意思将之赶回家去,谁知,这一坐便是半个月。年城主派人暗示过好几次,但这位路黎小姐总是拖着踌躇不定像是有苦难言。
“不回家吗?”
“嗯。”
“不会想念绛城主吗?”
路黎的眼神暗淡下去,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半晌,才幽幽说道:
“我们去给年城主买点年货吧。”
“好啊好啊。”年冬兴高采烈的从石头台阶上跳下,又可以跟出去玩咯,就把刚才的问话抛之脑后。
招呼个驾车侍从,路黎带上自己的贴身女婢和年冬一起出府去了。
虽说是买年货,路黎却神情恍惚心不在焉,一路上只是掉在年冬后头之差没有走丢。
年冬倒是兴致得很,就如刚出笼的小猴子似的,东看西看活蹦乱跳的,直到在一家小摊观望了片刻,算是停了下来。
原来是一位年迈的老人家在路旁给人刻字的。
“公子是要刻字吗?”老人家把眼睛眯成一团,布满皱纹的脸被冷风吹的尽显沧桑。
“能请你……帮忙刻对字吗?”年冬不确定的探问。
“当然可以。”老人家和蔼的笑了:“不知公子要刻在什么上面。”
年冬想了想,从袖袋内摸出一块圆圆的如汤圆大小的石球。
“一面刻上冬字,另一面刻上夏字。”
如此一来,这石球倒成了颗不寻常的骰子,除了被刻上名的两人,在他人眼里,看不出所以然来,不过是刻了个把玩的小玩意罢了。
但上面的字却引起了路黎的注意,一路神游倒让一颗石球招回了魂。
“这个夏字,是年城主的夏吗?”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的路黎好奇的问道。
“是啊,夏是年夏的夏,冬是年冬的冬。”年冬十分高兴的说,兴奋的双颊都泛起了红晕,悄悄的附在路黎耳边
“这是送给年夏的礼物,千万不要告诉年城主哦。”
眼瞧这破玩意也不像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说者无意话,听者有心思。路黎瞧见年冬那饱含羞涩的脸蛋,再看看那颗刻了两面冬夏的石球时,便觉的像及了恋人之间的情物,不知不觉从心中泛出一股酸楚的味道。
对于眼前这位年城主的贴身小侍从,实际上是年城主的男妾的传闻,自路黎来到年城主府上就略有耳闻。平常见年城主对年冬关爱有加,偶有一些亲昵的小动作,想必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如今要不是亲眼所见,路黎还宁可相信,传言只是传言而已。
“听说,你是被年城主从男娼窑子里买回来的。”
突然插进这么个问话,让年冬愣了下,然后点了一下头,又赶紧摇了一连串的头。
“我那是被抓进去的,是主人救的我。”
路黎笑了。
“无论什么原由,身不由己,进到那里都只能成为物品任由玩弄买卖,而会去那个地方的人无论如何道貌岸然气宇不凡,不都是为了行那些龌蹉事而去的吗。”
“胡说!主人才不会是那种人,主人最好最好了!”
“那你说,那日他怎么就那么巧去窑子里救得你呢?”
路黎的质问,让年冬无言以对,自是气愤的很,但无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接下来,年冬再也无心流连花花世物,就连本来打算好顺路去看看莴里角道的婆婆的事,都给忘了。一路上气鼓鼓的坐着马车,闷不啃声,就像刚出笼的包子胀的肿肿的热腾腾的好像一不小心截破就会喷出滚烫的汁液。
当马车慢悠悠的逛过集市时,路黎身旁的婢女突然指着车窗外叫道。
“那不是年城主吗?”
年冬吃惊,忙凑过去看。
一瞬间,眼前的一切不真实的就像被人编排好的戏场一样。年冬看的真真切切,不远处,年夏正小心翼翼的进了男娼窑子的楼门,刚刚路黎的话又在耳边回响起来。
“年城主又去救人了吗?”路黎又笑了,笑世人皆一样,笑自己竟连男妓子都比不上。笑年城主就算去窑子里快活,也瞧不上自己一眼。笑同样都是寻开心的玩意,自己却已破旧不堪。
第十六回 梦里(下)年冬X年夏 <回忆篇>
心如突然断了的弦,嘣的一声,划出一道血痕,怕路黎说的话恍然成真。
惊讶混杂着怀疑,车还未停下,年冬就直接跳了出去,不顾路上的行人惊吓的目光,飞奔向年夏所进的窑子大门。
一定是眼花了,那只是和主人相像的人罢了,年冬对自己说,正好和随身跟随年夏的黄侍卫擦肩而过。
“喂,冬子,你怎么也来了?”黄侍卫只是泰然的向年冬打了声普通的招呼,见年冬心急火燎的飞奔进去,也不显惊讶,依然慢悠悠的踱步进去。
当年冬不顾窑子里一群妓子的阻拦,冲进年夏所在的客房时,终于看见了他最不愿看见的一幕,却是年夏要他必须看见的一幕。
年夏终究是个普通男子,就算看起来再怎么儒雅脱俗于凡人之上,依然有欲有求。或许是生平第一个喜欢上的人,第一个信任的人,第一个能给自己家一般温暖的人,年冬嘲笑自己竟然以为眼前的他会与寻常人有所不同。
“黄侍卫,拉他下去,我不想看见他。”微醉的年夏,衣衫不整的躺在一群男妓子的怀里,不变的素雅气质里硬是生出万丈妖娆。
“你不是主人!主人不会来这里!你这个冒牌货!”亲眼见到喜欢的人的背叛,年冬已无法正常思考,一片混乱,口无择言。
“哼。你的主人是谁?我都已经不要你了,你还有主人吗?哈哈,瞧你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是你这个草包脑子里幻想出来的我吗?”年夏嘲笑不已,晃悠悠的起身,走近年冬,轻蔑的拂起他的下巴,截了截他的脑壳,一下下都如针扎般的疼。“自以为知道我多少,一年多了,早腻了,正好趁今天换个新鲜的吧。窑子里,不缺你这种货色。”
随即嫌弃的一推,甩了甩衣袖厌恶的嘟喃:“真脏。”
直愣愣的年冬跌坐在地,眼前是他再也不认识的人转身而去的背影。
一声闷响在的脑子里炸开,人心为何会突然转变得如此之快?年冬觉的自己真傻,他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黄毛犬,愤怒,低吼,伸出爪牙,竖起攻势的毛发。往惜一切的美好,在此刻全部颠覆。
小石球上刻满哀伤,灼着胸口火辣辣的痛。年冬把石球掏出,重重的往年夏的脑门上砸去,带着他的真心一起抛弃了。他张牙舞抓,恼羞成怒。也许,他由始至终就不该来到“人类生活”的地方,他想回归他的“原始丛林”,醒来便是一场梦。
静静在后头观望的黄侍卫平静的走上前去缚住发狂的年冬,把他托离年夏远一些后便由他在自己手里咆哮,挣扎,喘息。
被打伤在地的年夏卧身不起,只听他用无情冰冷的声音说道:“年冬打伤城主,已疯魔失人性,怕再伤及无辜,立即送回处死。”
怕再伤及无辜?原来自己在年夏心里竟是比无辜的路人还不如,只是一个玩具而已。年冬不再反抗也不想申诉什么,心是自己给出的,再也收不回,在被主人抛弃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处死了。也许就真如年夏所说的那样,因为愚蠢,才活该落得现在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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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哪了?”年冬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发现自己还在颠簸的马车内。
“回军卫,马上就要回到府上了。”面对疲惫不堪的鸟军卫,小侍从自然以为是纵欲过度所致。
听到回府,睡的迷迷糊糊的年冬第一反应以为是年府。
怎么可能,年冬搓了把脸,清醒了不少,现在要回的当然是麒城主的府上。
从男妓子那并没有问出多少东西,基本和自己当日所见相同。只是末了,男妓子以自身命根子担保,他就见年城主来过窑子两次,一次赎走了一名小男妓,另一次就是半年前的那次。
年冬问自己,相信男妓子说的话吗?其实自己是愿意相信的,那么年夏的话呢?
“自以为了解我多少。”梦回当时,年夏的苦涩的嘲笑又在脑海中回响。
有时别人对你好,未必是真的好;有时别人对你不好,也未必是真的不好。
年冬觉得,他也许应该好好的去了解年夏了,因为他真的对他一无所知。
第十七回 陪练
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年冬才到达麒予的府上。比预定的行程迟了半日之多。
“路上干什么去了。”麒予双臂交叉于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