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城主的俊秀容貌与得体的修养虽谈不上人尽皆知,也略有耳闻。以前只听年城主公事繁忙,无心儿女私情之事。如今才知,原是喜好男色,便引来无数媒牵,搅得那时的年府不得安宁。
除了书香门第富裕人家的子亲,还有别城府上来的联姻。在这些说亲的人里,提的也并不全是男人,也有些不信邪的提上了女人。
路黎便是受绛城老城主的意思前去和亲的养女。
路黎的确是生的漂亮,只是太过清瘦,弱央央的模样,终日围着绒巾。大概是绛城地处南方,天气暖和,到了冰寒的祁城不太习惯的缘故。
见到路黎的第一面,就连年夏也曾惊叹,路黎算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了,也臆想过,假若路黎是男子,兴许自己就动了心。可那时年夏的心中已有了冬冬,无论男的女的,这些亲事自然无迹而终。
年夏也就那次见过路黎,时隔五年,芳华的容颜丝毫不逊更胜当年,那种惊人的美,一眼便认了出来。
……
“传承了几千年的五处城地如今变成了四城,是史上最大的变故。身负城主之责的我们自然应该聚首相谈。”路黎还未回答年夏的疑问,便被麒予抢过了话头。
面对麒予用一副玩味似的笑脸说着一本正经的话,年夏便觉的浑身不舒服。
想要安稳坐拥两城,麒予应是要开始他的表演,在场的另外三位城主也定是各自心怀鬼胎,来这个场合无非是过过戏。
但是对于已经放弃城主之位的年夏来说,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想知道,年冬在哪里。
“年城主自愿放弃城主之位,已无城主之权,但毕竟是祁老城主亲传,依然受城印认可,身份绝不可失。五处城地千百年来的传承是相互制衡,以保这片土地的安宁与和平,绝不可在我们之手毁于一旦。”首先发表说词的是涵城主殷时。
殷时是五城主里年龄最大的一个,虽说最大,也不过四十来岁,常年修炼体魄健壮得很,驻守涵城二十余年,按资历来说,也是目前这五位城主里最高的,也最有发言权。
殿内无人作声,似默认同。
在座皆知,殷时此言乃为了抑制麒予的野心。
人总是贪婪而永不满足的,倘若人不贪婪那么这个世界也无法前进。
“涵城主说的很对,但我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能使年城主既可以退位,也不用改变五处城地历代的传承。”本因涵城主的一席话,而处于弱势的麒予马上反夺回主导权。
“历来的规矩,城主若想传位,必须选取合适的养子,经过几年的培养,而且必须要老城主逝世后才可以传位给下一任城主。但我觉得比起史无前例的城权转让,不如让年城主以名义上逝去,从而传位给祁城的下一任城主,岂不两全其美?”
在座议论纷纷,原本还担心麒予会一家独大,现在麒予却自愿放弃这个机会,殷时是求之不得。
但是麒予也不是会放着嘴边的肉不吃,白白让给别人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此时若真的大张旗鼓接受祁城,只会成为另外三个城主的眼中钉,到时他们三家连手,麒予就只能成了餐盘上的肉,任人分割。
既然吃这块肉不急于一时,就一定要找个最安全的方法将之保存在身边……
“……如此甚好,可是年城主尚且年轻,还未选取适合的养子啊。”殷时附和道。
“各位放心……我倒是有一位非常合适的人选。”麒予早有准备,所有的一切都正按着自己计划的方向进展。
心不在焉的年夏听见麒予的话突然回过神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触上心头。
第十回 利用
随着麒予的招唤,军卫羁押而上,待看清被押送上来的人时,果真是应了年夏心中的不安。
冬冬!……?
年冬浑身是血,伤痕累累,好似刚经过一场乱战,俊秀的眉宇间更是透着一股不服输的怒气。这架势看在年夏眼里,甚是忐忑,心想冬冬刚才匆匆去了麒予那里定是冲撞了他。
“这是我的贴身军卫年冬,五年前开始跟随于我,但是在这之前,他是年城主的贴身侍从。”看见年夏神色慌乱,几欲站起,不容他开口,麒予立马插过话头。
“贴身侍从?”
“名义上是贴身侍从,实际上年城主对他关爱有加,亲如兄弟,甚至比兄弟更亲。”
“我看,这就是前几年传出的年城主的未婚小男妾吧?”
“男妾也行啊,毕竟先后跟随过两位城主,定知晓学习过礼数与职责,从现在起转收为养子也不是不可。”
年冬的出现让在场的人议论纷纷。
随着场上七嘴八舌的声音,年夏的脑袋嗡嗡作响,他不知道麒予在打什么算盘,也不知麒予为何要把年冬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更不知道麒予在这时把冬冬和自己的过去摊出是何意图。
难道,麒予真想我把祁城传给冬冬?
“我识得他,当年,老城主本意让我和年城主和亲,在祁城府上暂住时,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确是年城主的贴身侍从,但年城主和他的关系比主仆还要亲密,若现将就成为年城主的养子也未尝不可。”路黎开口说道。
在座的几位城主中,除了麒予和年夏,也就路黎见过年冬。
“绛城主也认识?”
“其实,我们应该问问年城主才对吧?”
年夏本是很不愿让人知道他和年冬之间的关系,五年前年夏让年冬假死一回,就是希望他能隐姓埋名活下去,如今麒予又要自己和年冬在所有城主的见证下相认,究竟何居心?
但见局面已是这样,年夏又不能矢口否认,只好点头称是。
得到年夏的确认,在场的人都觉的大事落定了,议论声也渐渐退去。
“既然如此,事情就简单了。”
“等等,只是这位年军卫为何如此狼狈?”
“这……”麒予故作难以启齿,实际上为这一刻已等候多时。
趁麒予迟疑之际,年冬突然争开束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麒予攻去。
一声炸响,殿内瞬间乱作一团,呼喊声躲闪声穿梭一片。
如今的年冬已不是当年的年冬,对上阻拦的军卫以及前来帮忙的各城主的护卫,以一挡十,游刃有余,招招致命。可以看的出来,麒予把年冬训练的很好,如此才配成为他的贴身军卫。
麒予身手不差,也只能勉强接下年冬的招式。见冬冬一副想置麒予与死地的模样,情急之下,年夏只好奋不顾身,挡在了年冬的面前。
“住手!冬冬。”年夏声色俱厉地喝止道。
高举的一掌终于停了下来,旁边东倒西歪的军卫趁机一拥而上,无法对年夏出手的年冬只能任由军卫把自己再次压住。
年冬眉头紧锁,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愤怒,他匍匐在地,仰望年夏,神情中迸发出的失望与心痛,年夏看在眼里,只觉自己的公然袒护定让冬冬误会更深。
“麒予,你闹够了没有。”年夏刚护了麒予一把,反过脸来劈头就骂,就算年夏是个再怎么温和的人,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情况越来越混乱,他感觉自己正被拖入一个圈套中,这已经不是麒予胡作非为的玩闹可以解释的通的。
麒予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年夏,原来像棉花一样柔软的性儿,被压到极点也是会使劲反弹出去的,只是这点劲对麒予来说不过挠痒,连惊讶都犯不上,依然按照自己的路子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年军卫今天一见到我就一副要杀我的样子,我哪知道他吃错什么药了。”
“吃了你的春I药。”年夏也真的是气昏了头,胡言乱语起来,一接这话心理就后悔了。
“什么?”麒予惊呼一声,“那药是给你吃的啊。”
“……!”年夏一见这势头,堵麒予的嘴都来不及。
“小夏,你第一天过来的时候,我就表明了,正室之位是你的啊,只要处理完这事,我就娶你过门。”说着,便故作深情的把年夏揽入怀中。
在麒予强有力的臂膀与胸膛间,年夏被闷的差点窒息,既无法挣脱,也说不出话来,但这一揽倒让年夏肯定,这诡异的一切定是麒予搞出来的,只是其中情形太过杂乱,让人理不出思绪来,即使麒予爱玩也不致于如此大费周章,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那时的年夏根本不曾想到自己和黄侍卫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让人臆想的原罪。
“放开我的主人,你这卑鄙下流的无耻之徒!”年冬见状发疯了一般在地上挣扎。
不知怎得,就上演了一场混乱的三角恋,惹得在场的众人都十分尴尬。
“胡闹,什么乱七八糟的,年军卫如此莽撞,祁城主之位怎能草率传于他!”
“是啊是啊。”
“我觉得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先把年军卫关押起来吧,他刚才的样子太可怕了。”路黎神色惊慌,不住的颤抖。
柔弱是女人的天赋,但并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柔弱的。在路黎身上,这种天赋甚至用的比真正的女人还要好。
最后,应了路黎的话,年冬被一群军卫押着送进了樾城的地下牢房。
“进去!”
后背被人推了一把,年冬踉跄一步向前,随之身后就响起铁链锁门的声音。
年冬见状倒也不着急,疲倦的打了声哈欠,席地而坐,靠在牢房的角落里,舒坦的伸展了一下筋骨,闭目休息了起来。
就在今天,年冬又见到了那个男人,那便是五年前把自己和主人害得这么惨的那个人。等了五年,备了五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为的就是一个复仇。要把害的自己和主人分离的那个人按入黑暗的深渊,才够解愤!
第十一回 有趣
之前的年冬确实单纯,懵懂无知,但自从跟了麒予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在麒予身边的日子,不但练就了一身武艺,为人处事也有心了许多。
麒予是不会明着教他什么,但就是那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弱小的秧苗也能长成参天大树。
当年年夏一心庇护的孩子,在离开他之后才像真正的活了起来,但年夏却依然把他当作当年那个事事依赖自己的纯真少年。也许正是应了那句不遇逆境不能成长。
时间久了,就算是亲手养大的狗崽子也会有感情,年冬逐渐明白樾城主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从此对麒予更信服了。
年冬不想让自己活得不明不白,他始终不相信自己所认识的主人会那么放荡成性,便用这五年的时间把当年那件荒谬的事查的一清二楚,如今是到了复仇的最佳时机。
麒予的计划进展的很顺利,很快就能收工了。
年冬这不是第一次陪麒予演戏,早已习惯。跟了麒予五年,陪练陪演陪玩。当初呆头呆脑天真可爱的侍从,如今已是谋计多端从容狡诈,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对年夏的喜欢。
年冬要复仇,麒予要黄侍卫,一箭双雕,各取所需,主仆两合作甚欢,只是可怜了还被蒙在鼓里的年夏,被年冬和麒予闹的够惨。
哼,谁叫他当初就是这么对我的,年冬想。
敢情这两人就是情侣吵架吵了五年,闹别扭了五年,却又都不愿向对方坦白心意而惹的祸吗。
要说,当年的年冬到底是怎么被送到麒予手上的,还得从那一夜说起……
“哈,哈”。年冬喘着粗气在荆棘遍布的丛林里狂奔,全身几乎被刺的体无完肤。与其说这是在逃命,更像在寻死。
跌倒,滚了几里,摇摇晃晃的站起,摔倒,接着爬行。
身体上的伤痛都不算什么,心死才更加致命。如果说,让自己存活还有什么意义,就只有复仇了吧,年冬想。
咚的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远处滚了过来,麒予朝响处望去,漆黑的树影山麓幽幽摇曳,隐隐约约,又什么都看不清。
身旁的军卫出手拦住了他的主子,自告前去查看。
“没事。”麒予摆了摆手,径直往声响处探去,军卫见状只得紧随其后。
在这寂静的连黑暗都被吞没的夜晚,腊月的寒霜冻的妖怪都懒的出来。然而麒予每年此时却都来祁樾边境的这里守岁一宿。即使不安分如他,在这一夜却是最安分的,任谁也没想到,这一坚持便是十几年。
年冬动了动手掌,却怎么都支撑不起来,冰凉的空气抵不上心寒的窒息,当年冬就想这么放任自己意识模糊之际,听得有人摸索着向他走来。
心脏咯噔了一下,没想到即使从边境上滚了下来,侍卫也追来的这么快。年夏就这么想要我死吗?年冬动了动渗血的嘴角嘲笑自己。
与年夏在一起的日子,说短也短,只一年罢了。但是年冬却觉的,这一年比之前十几年流浪的生活还要长。这短短的一年似乎充实了年冬十几年的年少时光。
所以,当这一切都被摧毁时,年冬根本无法接受,明明有了家和可以牵挂的人,然而那个人却要将他抛弃。
麒予俯下身去,灯火的微光照在年冬的身上,看清趴在地上的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且浑身是伤。
麒予不是个慈悲心泛滥的人,没必要的闲事不管,没兴趣的人不救。但是,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年冬,他感到有人想把他拉入这位少年的故事之中,那么不妨捧个场吧。
“带回去,好好救治。”
年冬被粗鲁的抱起,送入一处温暖的帐篷,有人三三两两围来,为他清洗,上药,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