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沈瑄禾

作者:沈瑄禾  录入:10-26


是圣上的,是臣工的,是百姓的,若要有人当先,合该是他才对。

而且柳长泽不能碰。

他不知道为什么,拔除外戚对柳长泽来说近乎心结了。

可能是柳家逼死了他的心上人吧。

沈是瞎想。

若让柳长泽知道此事,按他的性格,才不会顾及兵部死活,外戚灭了就行。

至于谋逆,那就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萧家军、禁卫军、边关十二营,难道还弄不过一个外姓的野党。

但付镇中是个厉害的将军,熟知京畿布防,若是战火燃起,不知要死多少无辜的百姓。

所以他去联盟柳家,麻痹付镇中的心神,让他以为账本一事已平,是柳家为了捧柳弥上位所做的牺牲,是柳家为了拉拢他所做的投名状。

可他费尽心力的瞒下了柳长泽,却害了宋奉安。

黄隼走后不久,便有暗卫来带他进宫,穿过九曲十八绕的园林,穿过数百座水榭楼台,沈是的步伐越来越缓慢。

“大人为何不走了?”

沈是恍惚的抬头,看着上方牌匾宋奉安写的几个大字——明理堂。

这是宋奉安往日筳讲的地方……

正文 第104章 不记得

沈是拢了下袖,将腰背挺如岁寒劲松,郑重其事的向里走去。

此时,承明帝正坐在往日学子席的首位,手里翻看着一本《礼记》,见沈是来了缓缓抬头,他说:“朕曾有两位恩师,一位英年早逝,一位惨遭横祸。先生们分明清贞不挠,方廉自持,一生为社稷鞠躬尽瘁,为生民请命立心,为何沦落至如此下场……是朕的失德吗?”

沈是叩拜在地,“大齐国泰民安,百废俱兴,若圣上失德,又怎会有如此盛世光景。何况天下万物之萌生,靡有不死?阁老之死有救内阁学士之德,有匡社稷安定之功,彪炳千古,重于泰山,圣上若要惜哀,臣唯恐阁老九泉之灵也不得安息了……”

承明帝站了起来,打量了他两眼,语气不明的问,“你好像不难过。”

这很特别,举国哀悼,但凡你是文人,不哭上个三天三夜,都要被人骂不尊师守道,失了礼节。

沈是说:“逝者已逝,而生者只能禀存精神,不负所托。”

“这句话当年太傅逝世时,阁老也曾说过……”承明帝目光深远。

沈是心如石坠,沉重难言。

承明帝又说:“朕曾对你非常失望。”

“那日你在金銮殿上为了维护侯爷名节,不惜自毁前程,将朕与你商议的家国大事置若不顾,朕派人问你想好没,你说无能为力。”

“沈少卿,你当大齐无人了吗?”

“朕翌日称病,除却暂压皇子之师的纷争外,着实有另寻良才之意。但阁老来了,他竟为你以乌纱作保,说让我信你,说世间若还有人比他更在意大齐安定,那一定是你。”

沈是的指甲嵌入肉里。

承明帝扶起沈是说:“朕希望沈少卿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要辜负了阁老的重望。”

沈是抿唇,目光坚毅,他忽然步至洗笔缸处,伸出食指沾水,在案上写了一个“萧”字。

承明帝变了脸色。

沈是说:“臣有一计。”

夏日闷热,沈是口若悬河,以水为阵,布局四方,承明帝有疑惑不解处,凑的近了些,一滴汗落在他手背上。

“圣上以为如何?”

承明帝将手背至腰后,定声说了声,“善。”

沈是继续说着,他说的很慢,但是字字清晰,简单明了,思虑周全。承明帝看着那案上稍纵即逝的水字,伸手覆那一点与先师笔风一致的水迹上,冰冰凉凉的,在盛夏里,让人有些依恋。

“你确实很像先生。”

沈是愣住。

承明帝扯开话题说:“如今账本已烧,你说的这些都成了虚设。”

“并未。”

承明帝挑眉。

沈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休书递上,“此乃孟洋休书,还请圣上下旨正名。”

承明帝冷哼,“沈少卿,若是满门抄斩可以用一纸休书解决,你不以为我大齐律法太儿戏了吗!何况孟洋害死了当朝首辅,不受凌迟酷刑,已是仁慈之举!”

“圣上,账本是假的。”

承明帝眯眸。

沈是说:“而今真账本只有虞书远能寻到,圣上要教阁老白白牺牲了吗?”

承明帝思索片刻,从腰间取下了一个玉哨,他说:“少卿之意,我已明了,日后黄隼暗卫便由你驱使。愿来日风清气正,祸乱尽除,为官者百志立身,为民者躬耕自乐,是以海清河晏,政通人和。”

沈是接过,正声道:“臣自当为大齐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沈是和圣上表忠后,便匆匆往阁老府赶去,虞书远交了账本应在阁老府寻庇护,而今阁老方死,无论是谁定也不敢直接上府抓人。

再则所有人都以为账本已毁,谁还有这个闲情去刁难一个弱女子。

他忘了有一人知晓。

沈是行至半途,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一撞有些晕,他的烧还没有完全退去,便身形晃荡了两步。

那人箍住了他的腰。

沈是定睛看去,是柳长泽。

而他此时,最不愿见的就是柳长泽。

若不是这人嫁祸他入狱,若不是这人将他禁足,若不是……

其实沈是最怪自己,归根结底是他唤虞书远去寻宋奉安的,为何没算到孟洋会不顾虞书远安危,摆他一道。

所以无法面对柳长泽。

他没办法面对害死故人的愧疚,害怕柳长泽的那句句诛心之问……

他向后退了两步,垂首语气疏离说:“冲撞侯爷了,还望候爷莫怪。”

“抬头。”柳长泽不悦的命令道。

沈是闻言抬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没了往日的亮度,漠然的看着他。

柳长泽火一下就窜上来了,他伙同别人算计自己的账还没算,却摆出一副谁欠了他几万两的样子,真是岂有此理!

“你入宫三个时辰谈了什么?”

沈是说:“侯爷已弃我,又何必问我。”

“你不说,我便不知,你是为虞书远去求情的吗?”

“与侯爷无关。”

柳长泽目光一凌,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俯下身,贴着他耳边说,“那不知虞书远的下落,与我还有没有关。”

沈是怒瞪了他一眼,却见他转身就要离去。

沈是连忙追上,抓住柳长泽的袖口,却被嫌恶的甩开。

这一眨眼的耽搁,柳长泽便隐入了人群,他着急去寻,却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只能在街上乱窜。

柳长泽不会无缘无故同他说那番话。

虞书远不在阁老府了吗?

沈是寻了最近的马厩,买了一匹马,他不知道柳长泽想做什么?愧疚、失落、挫败、茫然的感觉层层的压了上来。

他翻身而上,还未拉好缰绳,却觉那马背一震,他背后已经靠上了一个人。

沈是蓦然回首。

尽管是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沈是还是可耻的心动了一秒。

柳长泽没有出声,从他腰侧环过,抢了缰绳,凌空抽一记长鞭,四蹄如飞,一路奔驰而去。

柳长泽贴的他很近,像是知道他高烧不停已经很累了,急需一个可以缓一下的环抱,纵然是算计的,也近乎让沈是湿了眼。

太烫了,柳长泽觉得。

沈是耳后的一颗红痣,烫的都快烧了起来,柳长泽低头靠近了两分,他像是有意要吹散那股在热气的说:“沈是,你该庆幸账本是假的,否则虞书远活不到现在。”

那冷风吹过沈是发烫的耳垂,像梨花之上被风吹着不住摇晃的可怜嫩朵儿。

沈是打了个寒颤,“侯爷若要账本,虞书远是唯一的线索。”

柳长泽目光黏着的像是要咬上那颗痣,他又吐了两口气,音色沙哑低沉的说,“不是还有休书么?沈是。”

沈是心凉到谷底。

是了,柳长泽连白瓷罐儿都寻到了,又岂会寻不到休书。

柳长泽见他这幅病恹恹的模样,直接揽着他的腰,跳下了马,“天字一号房,记住了,寻到账本交给我。”

沈是抬眼看去,这是子安斋的酒楼。

他分明浑身高烧不止,却感觉如坠冰窟。

沈是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他推开门走进天字一号房,而里头空空如也,没有他要见的人。

他拉开椅子坐下,只见门开了,阿良端了药进来,又以手探了下他额头,惊了一下,忙说,“虞姑娘还在路上,大人先趁热饮药吧。”

“她不在此?”

阿良尴尬的说道:“大人玲珑心思,侯爷也是提防二三。”

这要就放客栈了,明日你带人剿了怎么办?

沈是沉着脸将药饮了,阿良退出去。

片刻后,从内室出来两人,一人美如嫡仙被白纱覆住了双眼,另一人扶她出来后,解开了系在后脑的结,便从内室的暗道离去了。

沈是见她一切安好,才松了口气。

他立即追问道:“书远,侯爷可曾为难你?”

虞书远摇了摇头,“若非侯爷相救,我此时应在牢里了。”

沈是疑惑。

虞书远坐下来说:“阁老昨日出事时,我正在紫竹林与宋知礼谈论书画,不料一众黑衣人出现,对我说‘交出来,否则便将我送去刑部大牢’,我心下暗笑,账本都交了,我还有什么能交?”

“只见那人扯下了面纱,原是孟洋的账房伙计,他说孟洋早年便藏了笔富可敌国的巨款,一定在我这里。”

虞书远清冷的说:“这太可笑,孟洋若要将巨款给我,还撕了休书,要拉着我一起去死?”

沈是错愕。

虞书远的眼神突然愤恨难当,她说:“阿是你知道吗?那人在大火中都大喊大叫着,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永生永世都不会放过我。”

沈是拿起茶壶,心思凝重的斟了两杯茶,他问:“孟洋死了?”

虞书远笑着说:“是啊,烧成了一捧灰,连个魂也没了。”

沈是又问:“你确定吗?”

“确定啊……”虞书远突然红了眼,又信誓旦旦的说了句,“确定啊!”

沈是忽觉虞书远的情绪并不正常,像是湖面上的一个冰角,看起来好像是一点点的尖儿,而深海底下是万仞峭壁。

沈是将欲拿出的休书,放回了怀中。

他试探的从细微末节去问道:“书远,那日孟洋为何会将账本给你?”

虞书远似乎陷入的困境,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记不清那日的事情了。

明明不久前才发生的,为何记不清了?

她说:“我不记得了……”

正文 第105章 死物【孟虞】

不记得了?

他认真看了眼困惑不明的虞书远,心中咯噔一跳,他往日最担心的事仍是发生了,恐怕虞书远对孟洋不仅只有恨意……

沈是缓慢的呷了口茶,压住了喉咙火烧的疼意,也强压下了他的不忍之心。

他柔声说:“都是烦忧的事,不记得了也好。”

“不行。”虞书远焦躁了起来,她向来随性,不爱钻牛角尖,这一刻偏偏还犟上了,“这般大快人心的事,我怎么能不记得了!”

她说的嫉恶如仇,一片坦然,手却慌忙颤抖的从袖中翻出了一个香囊。

沈是骤然瞪大了眼。

是沅梦枕的香气。

他看见……虞书远紧攥着香囊,那白玉般的指节死死的抠着香囊的同心结口,但她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像是极其不愿意承认般的无视那个香囊。

虞书远突然躁动不耐的将香囊往墙边用力一丢,几枚“沅梦枕”的碎香丸骨碌碌的滚了出来……

一颗滚至沈是脚边。

沈是敛眸,弯腰捡起,虞书远直直的看着他,双手紧绷的有些许抽搐。

沈是点了香。

袅袅烟气升起,虞书远的状态明显松弛下来,但她的脸色变得痛苦。

沈是将点燃的袖珍小香炉移到了虞书远面前,他轻声说:“戒香是执着,闻香才是放下。”

虞书远怔仲看他。

“习惯了一日三餐,便无法过午不食。习惯了朝起暮眠,便难以通宵达旦。若你非要逆之而行,除了徒添苦痛,亦是于事无补,反教人五脏六腑犹如炙火灼烧,难以忘怀。”

沈是目光一痛,又言:“书远,人已去,如灯灭,你又何必同死物较真,难为自己……”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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