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不凡,而且之前又听闻了你如何折回去救尉迟照……此前段将军,我是说定远将军,他告诉我殿下的武艺远胜于他。”
“你和定远将军很熟吗?”
“见过几次,我与他比试过,我输了。不过,他也夸赞了我的武艺,他说我的招式有点像殿下。”
“像我?哪里像我?”
“随心所欲。霸道。”
“呵呵呵。”段绍宁估计是想说他经常记不清招式,随意发挥。不过一个女子能得到霸道的评价,却也难得了。
“然后,我对前日遇袭有猜测。我认为这场袭击可能是针对殿下的,而且与尉迟照有关。”
“我也怀疑过他。但是我是临时起意跟着你的,而且第二天就遇到了敌人。他没有这个时间吧?”何况,尉迟照自己也遇了险。
“柔然人是早埋伏在此处的,为了截杀援军。但是具体的方位是尉迟照透露的。柔然人不听尉迟照指挥,他只是透露了一个方向罢了。他本来是想趁乱杀了你的,但这样他也会死。所以他没有动手。”那天晚上的情况确实如此,大军突然遇到袭击,六神无主,如果段绍文当时死了,对士气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而刚才坚定尉迟照动手的决心的,恐怕是尉迟白的汇报吧。
“这倒是说得通。你是三军大比三甲,他应该很关注你才是。所以军中多了一个人,他会知道吧?”
“我想也是这样。是我连累了殿下。”
“不是的,这和你没有关系。你救了我两次,我记得清楚。以后我也还你两条命。”
“末将不敢。殿下,我们现在折回细柳营吗?”
“定远将军应该离此处不远,我想去找他。你有什么认路的办法吗?”
“这……老马能带我们回细柳营,但是……”
“我们先往反方向走。”虽然不是十分准确,但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夜晚再通过北极星确定方位。”
“这也太冒险了吧。”
“我们一行五个人,反而目标小。就如同大海里的小鱼儿。而且我们需要找到段绍宁,告诉他这里发生的情况。尉迟照经过此事,很可能已经投降了柔然,反过来诈他。”
“好吧。那我们继续往前走。”穆长英想了想同意了,毕竟段绍文的武艺非常不错,他要是遇到危险,应该是能顺利逃掉的。
五人走了一日,没有遇到敌人,但是水粮已尽。穆长英把最后半个饼给段绍文:“殿下,给你。”
段绍文掰了一半还给她,“你也吃吧。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段绍文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是他好像真的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为什么来从军?”
“军帖发到我家,我就来了。”
“你没有父兄吗?”
“我父亲早年上过战场,受了伤。而我是家中长子。”
“那你有弟弟吗?”
“他还小。今年应该十岁了吧。”
“如你这样的情况,家中没有健康的成年男子,你们向军府申请,不能免除兵役吗?军府逼迫你们出人?”
穆长英愣住了,“原来你一早就知道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追究的。你替父从军已经很难得了,更何况还救了我两次。不过我实在是很好奇,你一个女儿家,如何下定决心上战场?”黑山营九死一生不说,在黑山待十年八年的有的事,等到退伍回家,也过了嫁人的好年纪。
“殿下您以为,女子就要在家中相夫教子吗?我不这样认为,我也想干出一番成绩来!我的兵法和武艺不弱。只是因为我是女儿身,我便无法建功立业吗?”
“我不想只当一个被保护的人。”
“我明白的。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你的。如果哪一天,你支持不住了,可以向我求援。哪怕你不慎暴露了身份……我也会保你安全。”段绍文对她居然有一些感同身受,虽然这样做,四部肯定又要多嘴了。
段绍文此前有一个小小的想法,想让这女子当他未来继子的保母,但这样似乎对他太不公平了。她属于她的梦想,不属于冰冷的皇宫。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个自己留不下的人,他们还挺般配的,而且他们似乎挺能聊的。
如果两人不反对,那他就做一件好事吧……
段绍文的心在滴血。
☆、弹尽粮绝遇危机
段绍文和穆长英并几个同伙,又走了几日。前日粮草便已经告急了,在穆长英的示范下,段绍文生吃了几日带露水的草,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但是又不能在他们的面前表露出来。他只想快快找到段绍文或者慕容磬,好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此时此刻,行军带的胡饼也是人间美味了。
草并不十分充饥,段绍文仍然是饿得很,又累又饿,睁不开眼。
突然,前方滚滚烟尘。段绍文突然醒觉,连忙叫几人快跑。未曾想,敌人从四面八方跑来,竟然将他们包围了。
“喂,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段绍文十分无奈。
“段绍文,你现在已经被我们围了。本王劝你快快投降,以免受那万箭穿心之苦。”柔然汗王吴浔哈哈大笑,他的手下亦弯弓搭箭。段绍文看不清敌人到底有多少,但估摸着不下百人,恐怕不好应付。
“汗王,要留心的是你。你还不快快离开,恐怕就要丧命于此了。”段绍文与穆长英对视一眼,故意激怒他,两人提刀直接向说话人杀去。段绍文知道吴浔精通兵法,惯会虚张声势。柔然人从四面八方围住他,其中薄弱处,或许正是吴浔所在。吴浔命令万箭齐发,段绍文和穆长英的马跑得极快,但也中了一两箭。
吴浔眼前的柔然骑兵被击落马下,他的亲卫举刀想迎,段绍文只与他虚晃一刀,便直直跑远了。吴浔忙召集众人再形成包围圈。
穆长英一骑当先,先跑出去了包围圈,马吃痛,直直往前冲。她的两个同伙随后跟上。但是段绍文的马亦突然吃痛,一声嘶鸣,却将他抛了下来。段绍文精于剑术,对马术并不十分高明,故而被受伤发狂的马甩到地上。另一位同伙想伸手去救他,却被乱箭射死……
吴浔的包围圈缩小了,将从马上摔下来的段绍文包围起来。
段绍文扔下自己并不擅长的刀,拿出了挂在身边的剑。然而,在骑兵面前,剑客能发挥的作用有限。但是,段绍文曾饮了凤凰血,潜力无限。他纵起轻功,在空中盘旋,他不做犹豫,直接扑向了离他不远的吴浔,想拿他当人质。
有阻拦的柔然骑兵,一一被他砍下来了。
吴浔看着自己人被斩于马下,并不慌张,他拿着弓箭,看着他,寻找机会。在段绍文再次跃起的时候,吴浔一发三矢,一剑正中左肩。段绍文重重地摔在地上,被几十把□□指着。
“段绍文,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啊。”吴浔见自己擒获了他,心中无比高兴。一时之间,暂时忘记了和大哥三弟的纷争。
吴浔在柔然四王中最强,被推为汗王,兄弟们皆服从他的指挥。曾经多么春风得意。但是,今年漠北遭遇了雪灾,柔然的牛羊冻死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的部落来向他讨一口吃的。他虽然有粮,但不多,便不想分给他们。他与他们商议进攻燕国以夺取粮草,大哥三弟都附和他。然后他们凑了几支军队去试探,之前穆长英和段绍文在关外遇到的小股军队,和偷袭尉迟照的军队正是此时派出的。
不曾想,大哥和三弟吃过赵国的亏,也不敢与燕国作对,竟然伙同这些部落,攻上了王庭。他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在眼前敌我数量不明的情况下,带着亲兵们遁了。
然后大哥抢了王庭中剩余的粮草,大部分都归了自己,少部分分给了要粮的部落。大哥本欲自称汗王,但是收到了线报,燕国中军定远将军正朝着王庭而来。大哥对段绍宁心有余悸。又想着这王庭反正也不是他的,这些部落看着他的粮只怕也要闹事,就也带人遁了。临走之前,用那两千奴隶摆了段绍宁一道。
☆、军帐中此恨难消
段绍文被绑在马上,走了一天,也不知道到了何处。到了晚上,柔然人简单地安营扎寨,他独自被安置在一个军帐中。
段绍文心里又恨又怕,恨自己盲目自信,怕未来发生的事。他记得穆长英和她的两个同伙是逃走了的,他们有没有可能找到段绍宁或者慕容磬来救他呢?段绍文只有这一点残存的信念了。
柔然人没有给他吃食,但给了他一碗水。段绍文渴极了,便喝了一口。他想着自己体内流着凤凰血,便有毒,也毒不到他。段绍文几日未食,腹中饥饿,觉得浑身毫无力气。
入了夜,段绍文昏昏沉沉。此时,有一人走到了他的身边,他竟毫无察觉。
“绍文。四弟刚刚和我说,你的滋味很好,不如让我也尝一尝吧?”吴浔大喇喇走过来,带着一种和猎物说话的口吻。
段绍文心里一惊,万念俱灰,只想以死明志,却被吴浔迅速拉至身下。吴浔膀大腰圆,体量颇重,又毫不留情,将全身的重量压到段绍文的身上,使他动弹不得。柔然汗王肆意揉搓他,使他洁白的身子顿时通红。他的左肩本就带着伤,此时血如雨注。吴浔贪婪地含着他的血。不一会儿,段绍文浑身无力,他明白这是什么,想要大喊,想要哭泣,但是却被吴浔压得喘不过气来。
就当他觉得必死无疑的时候,吴浔停止了动作,从他身上起来。
“不过如此。不值得换两张皮毛。”吴浔有些嫌弃地看着他,然后对着外面的亲随说,“你们谁想试试看,可以来。”
段绍文浑身是伤,面如死灰。他的身体剧烈地疼痛,仿佛魂魄即将剥离。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不要,不要过来……段绍文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
但是,这次来人并没有如别人那样玩弄他。他只是把他轻轻地抱在怀里,抱了好长一段时间。段绍文的痛苦渐渐地消退了一些,神志也恢复了一些。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来人说着嘲讽他的话,但语气很平静。段绍文低着头,听到吴瑄的声音,哽咽了。
“你要是待在棘城,待在关内,待在细柳营,如何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啊。”吴瑄轻轻地叹气,又给了他一碗水。
段绍文联想到之前那一碗水,不敢喝。
“喝吧,难、道,你还能有比这更糟糕的处境了吗?“
段绍文握住碗,因为疼痛,一口一口地喝下去。他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缩成一团。吴瑄虽然恨他,但看着他这副可怜模样,心里顿时生了恻隐之心。
“你好好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不让别人进来。”吴瑄低声安慰着,看不到段绍文惊恐的眼神。
“我也不会过来。”吴瑄抱着颤抖的绍文,又补充了一句。
吴瑄抱着缩成一团的小猫儿,看着小猫儿一点点歪下头,后来终于睡着了,不再动弹。吴瑄知道,段绍文后面的遭遇恐怕比今日更甚。如果他清醒过来,会不会因为羞愧而自尽呢?
吴瑄自己的处境也是不妙。他原来是庶出,和三个哥哥的关系都不好,早年就有一大半的时间不在柔然,而是在中原两国间行走。柔然遭受雪灾,粮草短缺,他被几个哥哥鼓动,带了几个亲信前往燕国,想要杀燕国领头之人。他被捉拿后,三个哥哥果如他所言,瓜分了他的部下。他回国后重新召集部下,因多年的经营,他仍是有几分威信。
大哥三哥攻上王庭的时候,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他只好暂时和二哥站在了一起。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和二哥不是一路人。二哥很可能会再次抢占他的部下,抢夺他的粮草。
☆、人间何处有清霜
段绍文醒转的时候,吴瑄已经离开了。他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痛,如同一条条蛇钻来钻去,反复撕咬着他的身体。
吴浔推开营帐,大步走进来。段绍文看见他,挣扎地站了起来,注视着他的眼睛。
吴浔见段绍文能走能动,有些不悦:“燕国太子殿下,你的体力真不错啊。不知道和多少人亲热过了?”
“难道除了我柔然将士以外,还有许多人碰过你?”
“你真是……哈哈哈哈哈。”吴浔一边说,一边走近。
段绍文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的左肩被吴瑄简单包扎,勉强止住了血,但是疼痛未减。他用右手拿着被撕成片的衣服,系在身上。段绍文努力平静地开口:“比不得你,趁人之危。”
“哈哈哈。”吴浔闻言大笑,又进了一步。段绍文处于本能后退,但是步伐不稳,摔到在地上 。
“嘴上逞能啊。我可不喜欢这种。”吴浔想伸手扯掉他的衣袍。
“汗王,汗王,军中有情况,请您议事!”一个柔然士兵跑了过来,叫走了吴浔。
段绍文松了一口气,忍着痛把撕碎的衣袍卷起来,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理智告诉他,为了燕国的尊严,他应该立刻去死。但他确实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性命,而且他害怕自己死后,被吴浔赤身裸体地挂在阵前……段绍宁看到他,不知当如何。他又有何面目去见他。
或许他应该在给自己报了仇之后,躲到一个地方自尽吧。即使报不了仇,他也应该跑出柔然人的阵营……
过了一伙儿,柔然人拔营了。
段绍文没有向昨日那样被绑到马上。他的双手被粗绳子捆扎起来,绳子的一段系在马脖子上。他被迫跟着马跑。柔然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的马儿跑得极快。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已经体力不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