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古代架空]——BY:龙五爷

作者:龙五爷  录入:11-04

  “呃啊——!”
  身体里仿佛燃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般,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烧成了灰!恍惚之中,有人似乎正快速向他这边跑来,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
  紧接着,就是鲜血甜腥的味道充斥了鼻腔。当他再度恢复意识之际,映入眼帘的却是谢忱舟年轻俊美却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的笑脸:“你终于醒了!”
  沈长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没有变,牙齿没有变,其他的也都一如既往,就连铐在手腕上黑沉沉的铁镣也还在。那么,难道之前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梦?试着伸出一只手去感受阳光的温度,却只是感到些微不适,而并没有之前“梦中”那般疼痛难忍。
  “义父,你吓死我了!”耳边是谢忱舟欣喜若狂的欢呼声:“多亏我在外面听见你的声音赶紧冲了进来,否则……”
  “别再叫我‘义父’了。”
  沈长河冷冷地纠正道:“你我已不是家人,请自重。”
  谢忱舟哑口无言。她刚才一时兴奋过头,竟忘了两人之间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对……对不起。我只是,太高兴你挺过来了……我的血还是很管用的,能治好你的病!”
  什么?!
  闻言,沈长河眉头紧锁地回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谢忱舟手臂上多了两个明显的血洞——
  一个相当不好的预感浮现在他脑海之中。谢忱舟的反应很快就印证了他的猜想:“你似乎非常需要人的鲜血,所以我就自愿把我自己的血献给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拿开!”
  孰料,面对她热情无比递过来的手臂,沈长河却像触电一般蜷缩着身子向后躲去,声嘶力竭地吼道。谢忱舟惊愕地看着他,喃喃道:“你刚才明明一直在主动吸我的血,为什么现在却又不要了?将军,你病得很厉害,如果不吸我的血你甚至都无法恢复神智!”
  禁制一旦解开,你会失控。
  你已经开始失控了,若再用禁术压制毒瘾,会沦为我也无法控制的杀人机器。
  血族——这小子是血族怪物!
  燕帝国未来之主已经出现,她才是即将改变玄天大陆格局的真命天女!至于你的儿子——他不过就是融合了血族之血和人类野心而降生的肮脏怪物,而且,也逃不过你们霍尔木兹家族必然短命夭折的诅咒!
  ……
  从前所经历的种种梦境和现实交错着、反复在脑海中回放,再联想这几日自己对阳光的极度敏感和恐惧,沈长河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仰起头,望向天窗外的蓝天,无声且悲哀地笑了——
  呵,什么“烈火不焚”,什么“神之血脉”,全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他根本连“人”都算不上,本质上不过是个怪物!难怪他的父亲沈慕归终其一生都寻找压制这种可怕血统的方法,难怪养父龙泽从他很小的时候就用金针封住他周身血脉,难怪他的头发永远无法剪短、受过的伤总会迅速自愈……
  命运所给予的每一份礼物,本来都是明码标价了的。而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这意味着,从今往后,他都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沐浴在阳光之下;从今以后,他只能靠着吸食人的鲜血来维持生命!
  这样一只不为世俗所容的“怪物”,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将军?”谢忱舟眼看着面前这个美丽的男人神情恍惚地、诡异地面带微笑,之后却又莫名流泪,心里只觉得疼得厉害。她以为是自己之前那几天的“狂欢”把他刺激到精神崩溃了,便愧疚兼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请不要这样好吗?见你如此我真的很难过……”
  话音未落,沈长河却忽然动了。他陡然站起身,然后向前迈出一大步,径自把整个身体暴露在了烈烈阳光之下!

  “叛国者”公审(五)

  
  谢忱舟已经预备着喊出一句什么来了:比如,一个应景的“不”字。然而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这场景实在是有些好笑,却又莫名其妙的令她感到悲伤:
  她与他,就像两个默片演员,出演着不知所谓的荒诞剧本。
  谢忱舟痴痴地望着站在这仅剩无几的阳光下苍白瘦削、不再年轻的男人,眼前之人羸弱似是随时都有可能坠落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高挑挺拔、意气风发的年轻军阀逐渐重合于一处,细水无声地融合成为一曲令人心碎的凄美哀歌。
  “谢忱舟。”
  不知从何时起,沈长河的声音哑了——谢忱舟仍然记得他原来的声线,虽然低沉却非常富有磁性的男低音,绝非如今这般、粗粝得仿佛砂纸与石器刮蹭时的刺耳。偏偏他的脸仍是摄人心魄的倾国倾城,对比着这样沙哑难听的嗓音,更让她感到后悔与惶恐。
  是她害他,沦落至此。
  谢忱舟心虚地应了声:“将军……有何吩咐?”
  “离开凉州……离开秦国。”沈长河缓慢却清晰、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我之间还剩哪怕半点情义,就请你务必答应我这最后的请求,好吗?”
  他在哀求。哪怕被她折磨、凌*辱之时都未曾有过半点示弱的这个男人,现在居然开始用这样软弱的语气哀求她了——只可惜,这并不是她的胜利,而是他与她的两败俱伤。
  “……为什么。”
  良久,谢忱舟艰难地开口反问。不等沈长河回答,她便补充了一句十分突兀的表白:“将军,我喜欢你,真的特别、特别地喜欢你!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可以吗?”
  “可你令我恶心。”
  不出意料的,沈长河平静地说出了最绝情的话:“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收留了你。谢忱舟,你甚至不配让我恨——因为你从头至尾都只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可怜虫。”
  停顿半晌,他复又微微扬起浓秀的眉宇,淡淡道:“你走或不走我无权干预,一切随你所愿。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
  在此之前,谢忱舟早就无数次预想过沈长河会怎么骂她,可等到这一刻真的来了,她却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呆呆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苍白的脸上逐渐渲染起一层泫然欲涕之色,随即竟真的哭了出来。
  谢忱舟虽然哭得不能自已,然而始终十分安静;而沈长河则长久地沉默着,一时之间,斗室中寂寥无声。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然听见一阵细碎的铁链声响,却是某人抬起修长冰凉的手指,轻轻拭去了从她眼角不断滚落的泪水。
  谢忱舟惊愕地抬起头,正对上沈长河近在咫尺那张憔悴惨白却俊美无俦的脸。他偏着头,手上的动作十分认真仔细,一绺长发无意之间缓缓垂落、散于脸侧,长长的睫毛微微敛下,一双深邃的绿眸望着她手臂上的“血洞”,目光温柔缱绻。
  这是怎样一幅怪诞的画面:阴暗湿冷的地牢里,清癯瘦削、遗世独立的美人被自石壁四周延伸而来的长长铁链困锁着,可是他却立于唯一的光明之中,专注并且执拗地为一名年轻女子处理伤口。他所用在她身上的伤药,原本是用来为他自己疗伤准备的,而他如今身上所有的耻辱和伤痛,都是拜这名女子亲手所赐!
  “将军,我对不起你……”
  恍惚间,谢忱舟听见自己呜咽着说出了一直以来压在她心底的那句话。她就着他帮她疗伤时靠近的那一瞬间,蓦然伸手紧紧拥住他纤窄的腰身,失声痛哭:“我很小的时候精神受过刺激,其实我,我不想那样对你的……我被他们骗了!是他们骗我说你杀了我姐,利用我窃取情报害你至此!求你,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恨我,也不要对我形同陌路……好不好?”
  直到现在,她仍然在说谎,也只能坚持说谎——只因真相更加不堪,只因……她甚至,不敢面对那个真实的自己。
  对于她这一席“剖白”,沈长河只是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不答反问:“伤口还疼么?”
  “……不疼了。”谢忱舟的眼泪还挂在脸上,愣怔地答道。沈长河抬手拂去她脸颊上的最后一滴泪,柔声道:“答应我,立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我就原谅你了。”
  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谢忱舟既惊且喜地张大双眼望着他,俊秀的脸上露出罕见的孩子气:“真的?不是骗我?”
  沈长河替她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领,温声道:“当然是真的。”顿了顿,他俯下*身附在她耳边,极轻地补充了句:“一路保重……小舟。”
  谢忱舟离开后,沈长河独自站在原地,良久才轻轻地舒出一口气来。
  “真的舍得杀了她啊?”身后的黑暗之中,有个女人的声音极为突兀地响起:“好歹也朝夕相处了七年,就算她是条狗,你也总该有点感情吧?”
  她的语气吊儿郎当不甚正经,也很轻松,仿佛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防守森严的阴暗牢狱、而只是寻常宅舍一般。沈长河没有回头看她,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直问道:“还有多久?”
  他问的没头没尾,女人回答得也福至心灵:“快了,老邓他们说也就是这两个月之内的事。”
  “基辅罗斯那边怎么说?”
  “你放心,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他们在西陆战场上被罗曼帝国打得屁滚尿流,现在可是相当乐得坐享其成早日结束战争呢!”女人飞快地答完这一句,随即又急火火地反问:“可是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你……三天后就是终审,陈锡宁又岂容你继续活在这世上威胁他的统治?你早在李云凌为你换命之后就失去了那种‘力量’,靠自己的能力又逃不了,难道到时候指望我们几个老弱病残劫法场把你救走吗?”
  沈长河微微一笑,道:“你们几个‘老弱病残’把她送出秦国就行,我没有别的要求了。”
  女人一怔,随即失笑:“到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我真是服了你!原来你不想杀她啊,我还以为经历了那些之后你已经恨死她了呢!啧啧啧,你跟你爹一样都是无可救药的圣父,宁可天下人负你,你也不负天下人!难怪当初毓秀那样对你你都能原谅她……”
  “她如果自己不愿走或是被国府强行扣留,就杀了她。”
  沈长河淡漠的一句话,成功地止住了女人没完没了的聒噪。后者也沉默了半晌,才郑重道:“是,遵命。”
  三日后,“公审”如期进行。
  依旧是空前隆重的大场面,依旧是新闻发布会一般的繁华热闹,唯独作为“主角”的沈长河却似乎变了个人一样,不再如上次公审中那般侃侃而谈、咄咄逼人,反而沉默寡言得仿佛一个真正的哑巴。
  这次庭审的重点也与上一次截然不同。上次,控辩双方主要就“被告是否勾结新党意图叛国”展开论战;而这次,检察院像是“失忆”了一样对此事只字不提,而是开门见山地将一本厚厚的“书”在沈长河眼前晃了晃:“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对此,沈长河只是微微眯起双眼,并不作答。这次的检察官也跟上次不一样,换成了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举起这本书,在不断闪烁着的闪光灯下得意洋洋地大声道:“由我来告诉大家吧,这就是西南军政府这些年来的财政收支记录!”
  他转而又看向沈长河,冷声发问:“被告,请你向法庭准确地解释一下,这里面合众国历二十五年的三千万两白银支出,到底用在什么地方了?”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皆是万分震惊。从古至今,对于任何一个从政者而言,“财权”都一直是个相当敏感的话题——无论之前为国家做过多少丰功伟绩,只要跟“贪腐”二字挂钩,这人的名声就彻底毁了,政治前途也算是彻底废了!
  众人的目光于是纷纷落在沈长河身上。后者的沉默不语,也让所有人心中不祥的预感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法官面无表情地提示:“被告,请你回答控方的合理提问。”
  沈长河漠然垂下眼帘,长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瑰丽幽深的阴影。他似是迟疑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开口问了句:“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请问检方,这所谓的财政支出记录是从哪里取得的?”
  “我抗议!被告提出这个问题纯属恶意拖延时间,这与本案毫无关联,请法庭对其予以训诫!”检察官立刻大声反驳。法官也帮腔道:“被告,你应当先回答控方提问,再在经法庭允许的情况下发问。”
  沈长河正色道:“法官先生,我是在质疑证据的真实性和来源合法性,请法庭准许。”
  “……”年轻的检察官抿了抿嘴,复又冷笑:“这上面有西南军政府公章,岂能有假?”
  沈长河笑了:“我身陷囹圄之后,将军府全部家当已被宪警部查抄殆尽——对控方而言,拿到公章也并非什么难事吧?”
  “你是在怀疑检方捏造证据、栽赃陷害于你吗?!”检察官声色俱厉地指着他的鼻子喝道:“我们是检察机关,是为国家负责,怎么可能故意针对……”
  “既然控方问心无愧,就请你按照法定程序,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沈长河一字一句道:“这个账本,究竟是怎么来的?”
  “你坚持要问,是吧?”检察官被气笑了:“好,那我就告诉你,这是一位知情人士向我们检举揭发你贪污公款罪行时所提交的证据!”
  “这位知情人士是谁?”
  “为了保护证人,我们不能向你透露!”
  “哦,看来检方自己都搞不清楚如此重要的‘证物’来源是什么了。”沈长河一挑眉:“既然如此,我也无法认可它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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